第二天。
梦川,世镜源。
灵尘一回到梦川,还没有进世镜源的大门就被一群门人弟子堵死在门外了。
熙熙攘攘,一片嘈杂。
“凭你的资质还想进世镜源的大门,简直妄想天开!”正是一名叫燕行的弟子朗声说道。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被围在中间,旁边还有一个神色憔悴的男子。
只见这男子紧闭着双眼倚靠在一块岩石上,脸色苍白毫无气色,看上去重病垂危,急需救治。
那少女苦苦哀求:“我求求你们,让我们留下吧,我们不会留太久的,让我治好我哥哥的病,我们便离开。”
燕行不屑一顾:“你以为梦川北门是什么地方?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客栈吗?你把这堂堂仙门置于何地?”
另一个弟子道:“你若资质好,那在这里还能有一席之地,可你连修炼的根骨都没有,还入什么门,求什么道啊?”
燕行道:“就是,真是朽木不可雕!你就是个连剑都不会拿的废物!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众说纷纭,少女泣不成声无言以对。
“阿雪……”这时,那奄奄一息的男子终于出声了。
阿雪赶紧靠过去,道:“哥,我在。”
那男子淡然一笑:“我们走吧。”
阿雪摇头:“不行,你的病还没好,不能再长途跋涉了。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我若是争气,也不至于……”
男子目光温柔看着她,缓缓伸出手去为她擦去眼泪,温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阿雪欲言又止:“可是……”
后面的话她如何也说不出来,他们有家可回吗?
男子目光坚定看着她,道:“你不是朽木,更不是废物,别人说什么,怎么说,那都是别人口中的你,不要忘了,你还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永远都是。”
阿雪忍不住的哭泣,道:“可是,你的病若是再不医治……”
男子无奈看着她:“这算什么?相比而言,哥哥更看不得你受半点委屈。”
阿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男子拉过阿雪的手,温暖一笑:“走,哥哥带你回家。”
阿雪依言,伸手去扶着男子。
不料没走几步,那男子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往旁边倒去,阿雪大惊失色,惊慌失措去扶他,只是她年纪尚轻,根本无法扶稳他沉重的身体。
所有人都袖手旁观看好戏般看着,丝毫没有上去扶一把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双手及时将男子扶稳,并且道:“我看我家挺大的,要不到我那里去吧?”
阿雪难以置信:“你是?”
燕行哼了一声:“原来是你这剑灵,我告诉你,你别多管闲事,别以为门主留你你便可在世镜源为所欲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是能随便进出世镜源的?”
灵尘不紧不慢道:“我看你才更像是乱七八糟的人,这堂堂仙门都被你这样的人给辱没了。”
一个弟子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燕行师兄可是松月长老身边的人,松月长老你知道是谁吧?他可是连门主都要敬让三分的人。”
灵尘不以为然道:“我管他是谁,总之,我与你们两不相欠不相往来,我不管你们,你们也别管我。”
燕行众人往门口一站,如同一面人墙将灵尘的去路给挡了,道:“你以为你进的去么?”
灵尘道:“我要带什么人进去还要经过你们同意?”
燕行道:“你连玉佩都没有,说不上是梦川北门的人,也没资格进去。”
灵尘这时注意到每个弟子的腰间都挂着一个环形玉佩,流苏上好,上面刻写着“梦川”二字,显然正是北门的标牌了。
灵尘的目光看向众弟子身后,眼波莞尔,目光游离,道:“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
燕行厉声道:“没有玉佩,休想踏进山门半步!”
灵尘道:“你们不让我进,那你们后面那位同意了吗?”
众人同时转身看去,顿时矮了半截,弯腰行礼,恭敬道:“……门主。”
云昙翎淡淡点头,众弟子如释重负,直起身来。
众目睽睽之下,灵尘大摇大摆走进大门,边走边道:“你来接我的?”
云昙翎道:“怎么?那异兽将你吐出来了?”
灵尘道:“也许吧,那异兽兴许是觉得某些人太凶了,不敢吃我,所以就把我吐出来了。”
云昙翎无奈道:“待会儿再跟你说。”随即看着阿雪二人,话却是对旁边陆英说道:“阿英,你安排他二人留下,再让药师过去为这位公子看病吧。”
陆英点头:“嗯好。”
阿雪感激涕零:“谢谢你们。”
陆英上前帮忙搀扶昏迷不醒的男子,道:“你们随我过来吧。”
灵尘目光傲然看了一眼旁边卑躬屈膝大气不出的燕行等人,对云昙翎道:“刚才你也看见了,没有玉佩不能随便出入,你是不是……”
他的暗示很明确,云昙翎果然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递给他。
灵尘兴高采烈,高调的将玉佩挂在腰间。
云昙翎道:“走吧。”
云昙翎带他回到池云殿。
灵尘对池云殿的地貌早已车经熟路,毕竟他在这里蒙着眼睛呆了七天七夜。
云昙翎走在前面,衣襟随风而动,
灵尘微微一愣,自从他的眼睛恢复后,还是头一次仔细看她。
在苍峡谷碰见因七时,一心想着要与她商量停止攻击因七的事,没怎么注意,这下认真一看,她蓝衣猎猎,与湛蓝的碧空一色,芳华绝尘,晴阳似衬,灵尘恍惚间竟差点将那身影与天空混淆,清风拂衣,一眼难移。
云昙翎忽然转身看他,关切问道:“怎么样?可有受伤?”
灵尘半晌回过神来,道:“你看我像是受伤的人吗。”
云昙翎忽然目光一凝,道:“你怀里那是什么在动?”
灵尘从容不迫将手伸进怀里,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有此一问,道:“我捡的。”
话一说完,便将手伸了出来,摊开掌心,只见一只小小的乌龟正趴在他的手上。
云昙翎走进看了看,问道:“哪里捡的?”
灵尘不假思索:“回来的路上。”
云昙翎看着那小乌龟,道:“它好像受伤了。”
灵尘点道:“是啊,我见着可怜,所以把他带回来了。”
云昙翎问:“你喜欢?”
灵尘点头道:“嗯,当然,我想把他养起来。可以吗?”
云昙翎不回。
灵尘又道:“你看他,多好看多可爱,而且尚在修炼之中,说不定哪天还能修炼出人形呢!对了,他还有名字呢,我都想好了,他叫因七。”
云昙翎点头:“你想养那便养着吧,其实你大可不必跟我客气,你想做什么,也不必经过我的同意。”
灵尘松了口气,笑道:“你这么放纵我的吗?那我将他养在这临风台下的云池里?”
云昙翎道:“随你。”
灵尘由衷道:“多谢。”
云昙翎道:“谢我什么,我又不帮你养。”
灵尘道:“我是代因七谢你的,这是你的地方,当然得感谢你给了他容身之处。”
云昙翎看着他,问:“你眼睛可恢复了?”
看似无意的问句,灵尘却心中大骇,她为什么要问眼睛是否恢复,而不是问眼睛是否能看见颜色?恢复就说明他本来眼睛好好的,然后受伤了,失去辨别颜色的能力,经过她的治疗后又恢复了。灵尘心想,这句话其实间隔性的在问他曾经是不是受过伤,导致双眼失去辨色的能力?
灵尘正斟酌如何回话,云昙翎示意他看旁边的一方石桌,道:“你看这个。”
灵尘闻声看去,褐色的石桌方方正正,上面雕刻着花纹,不知要他看什么。
云昙翎道:“你现在看到的,正是我所看到的,不必奇怪,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听她这一句,灵尘松了一口气,好吧,看来是他自己太过多疑了,自从重生后,对谁都小心翼翼心存戒备,他道:“谢谢你。”
云昙翎道:“又谢我什么啊?”
灵尘正儿八经道:“我先前不知什么是所谓的颜色,如今方知道了,这大千世界,当真多姿多彩。想我先前因为眼疾将紫浅误认做你,百般与你为难,千般与你作对,你却不计前嫌为我治眼疾,谢谢你。”
云昙翎笑道:“谢我有什么用?你又不听我的。”
灵尘道:“啊?”
云昙翎道:“万寿山围剿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还特地让陆英看着你,让你哪里都别去,结果呢?”
灵尘叹道:“怪就怪我太担心你了,文林不是旧伤未好吗?他肯定需要你的保护,你要是为了保护他受伤了怎么办?”
云昙翎目光看着远方,意味深长:“那又如何?纵然为他废了手臂也无妨。”
那本就是她欠文林的,曾经,文林也舞得一手好剑,是梦川北门人人仰慕的大师兄,也是掌门之位的最佳人选。可后来,万兽之乱,失了师父,别了风尘绝代的师兄。
她永远也忘不了文林用自己的手臂为自己挡住狂兽啃咬的那一幕,骨肉被锋利的牙齿切割,鲜血淋漓,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虽然手臂还在,还能动作,但文林再也提不起剑了,再也不是那个人人赞美完整无缺的大师兄了,甚至在光鲜体面的赞赏背后,还有讥笑嘲讽与不屑。可叹古往今来,身残者当不了掌门。
看她神情,灵尘莫名其妙心中一阵窒息,暗中责怪自己,好好的,干什么提他?
片刻后,他抚摸着手中的因七,默默转身,故作惊讶道:“这货好像快渴死了,我这就去将他放进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