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柳河另一头,青衣女子平静的抱着琵琶弹着曲子,这一刻却是稍稍恍惚,看向皇宫方向,沉默少许,才缓缓说道:“我以为人间只有我一个冥河归来之人,却原来还有一个。”
勾芺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河水。
黄粱门前,五皇子看着太子身边渠辛的模样一变,皱了皱眉头,有些意外的说道:“原来那晚在巷中的人是你。”
柳河水妖一事当晚,勾芺回镇妖司途中遇见了一个黑袍北巫,巫鬼兼修之人,妖刀当时也在,自然也知道,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他们只当那人是五皇子身边的人,亦或五皇子本身。
却原来那人其实是太子身边那个终日笼袖低头的南楚巫渠辛。
南巫北巫,上下鬼术,渠辛原来都会。
“藏得够深啊,皇兄。”五皇子看向太子佩服的说道。
“毕竟你这么想杀我,我又如何能够不留一些后手。”太子平静的说道。
太子和五皇子可以废话,但是渠辛却是要动手。
渠辛双手从袖中探出,一身黑气萦绕,却是双手各施一诀。
巫术·画地为牢。
鬼术·拘役。
画地为牢当日勾芺便曾经用过,用以阻止他的冥河棺,用在这里,却是为了遏制住冥河翻转之势。
而鬼术·拘役却是化作数道黑气,穿过雨水落在五皇子身后,落在那合力施展冥河大国的数人身上。
五皇子脸色一变,然而来不及阻止,黑气便已经化作鬼爪,没入几人体内,而几人如同失魂一般,面色苍白,隐隐之中有些黑气,而后倒在了宫门下。
冥河大国无人维持,自然渐渐消散。
五皇子看向渠辛,赞叹一句:“不愧是冥河正统鬼术,人间之术果然不能企及。”
渠辛声音嘶哑,如同从大地深处传来,平静说道:“五皇子殿下过奖。”
冥河大国消散,太子身边众大巫瞬间得以自由,各自施诀,无数术法向着五皇子而去。
五皇子面色如常,依旧没有出手,身后再度出现数人,从穿着来看,却是北巫一脉。
太子亦不意外,五皇子想要杀他,不可能只是安排几个精通鬼术的人,自然还有别的后手。当然,他最好奇的,莫过于他这个皇弟,究竟掌握着什么力量。
五皇子平日太过低调,谁也不曾知道他究竟学过什么东西。
双方各自打得不可开交,太子只是平静的看着五皇子,反观五皇子亦然如此。
云胡不争与身后众人站在后方,他们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局面。所以所谓的留下他们截断太子后路,也不过迷惑而已。
眼前巫鬼之术在宫门前不断交锋,云胡不争这些人都是些不入流的人,如何能够参与进去?
一众人站在后方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
“现在怎么办?我们看起来好像是来搞笑的。”还是先前那人,一脸愁容的说道。
没人回答,因为没人知道此时该怎么做。
云胡不争沉默许久,取出剑来,这是一柄极差的剑,就像他的剑法一样不入流。
但是既然当初选择了站在五皇子这边,他也便只能拼尽全力去争上一争。
当局不争,是而为贼。
不可能一世,世世代代都当贼逆。
云胡不争缓缓拔剑,踏着雨水向着那一处跑去。
这也许便是云胡一脉最后的机会,百十年之后,谁还会管那些破事?
现在无法向世人证明,纵使以后贼名被遗忘,也将永世为贼,世人不记得,不代表他们便会承认。
云胡不争一路踏雨而来,大巫们没人注意身后这些看起来毫无作用的人们,是以都是背对着他们,所以这一剑,纵使再不入流,亦是可能杀人。
云胡不争距离太子只有数丈之遥的时候,骤然猛踏一脚石板,而后飞身而起,整个人犹如一柄剑般刺向太子。
黄粱没有顶尖剑客,是以无人能够评价这一剑的好坏。
然而其间剑意,却是有一种敢于与天争的意味。
比如东海某座剑崖的剑意。
夜雨中一道陈青色的剑刺向太子!
有人察觉到身后风雨有些古怪,回头才看见那一剑,然而他们只是大巫,而非剑客,面对如此近的一剑,亦是无可奈何只得惊呼一声:“殿下小心!”
太子与渠辛回头,看到云胡不争在雨中突然杀出,亦是有些错愕,太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渠辛伸出有若鬼爪一般的手,合在一起夹住剑刃,剑刃与双手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渠辛心底亦是有些惊异,没想到云胡不争可以刺出这样一剑。
然而不入流终究不入流,渠辛手上黑气一震,云胡不争连人带剑便在雨水中倒飞而出,像一块石头一般重重的砸在石板上,溅起一地碎石。
五皇子看着这一幕,却是骤然出手,单掌竖于身前,虚掐一诀,沉声道:“临!”
一个道文自雨水中现出,一股与黄粱巫鬼之力截然不同的玄妙力量出现在宫门前,而后迅速的镇向渠辛。
“道门!”
太子看着那一个道文,终于面色一变。
他们一直以来便在猜测五皇子究竟学得是巫鬼哪一脉,甚至猜测过是早已失传的神术,只是从未想过,五皇子所学,居然是云梦泽以北的道术。
渠辛亦是面色凝重,黑气聚于身前,试图击溃那一个道文,然而自北方大道现世以来,便天生克制鬼术一脉,再加上方才五皇子是趁太子这边不注意,施展道术,渠辛纵使隐藏如何之深,亦是被道文打在胸前,连吐数口黑血。
五皇子自然不会给渠辛这边机会,身前手中道诀再变,鬓角渗着数滴汗水,似乎第二个字已经有些难以施展,缓缓说道:“兵!”
太子身边一众大巫终于不再理会五皇子那边北巫,一齐施诀,无数巫鬼之力涌出,与那个道文撞在一起,而后风雨狂乱,一同弥散。
太子看着五皇子,终于想了起来,五皇子是从何处学到的道术。
当年那个疯疯癫癫的北方青途观老道人。
“你还真是疯了,五弟。”太子缓缓说道。
五皇子站在宫门前喘息着,说道:“相比于清醒的死去,我宁愿当个疯子活着。”
话音未落,五皇子再度施诀,却不是北方道门九字真言的第三字,而是一道青天大道从雨中而来。
“青途引路。”
五皇子吐了一口血,他道术本就一般,强行施展道门九字真言已经大伤元气,是以再施展此术,终于伤及了自身。
五皇子嘴角淌着血,却是如同没有看见一般,只是轻笑着看着太子,缓缓说道:“这片天下我会看的很好,你的坟墓也是。”
太子看着那条青天大道,一柄妖刀穿越风雨而来,直取太子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