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今夜告诉你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生出修仙的念头，只是告诉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以后的路你要自己去走，至于走到哪里，就要看你自己了。姐姐的离去，是我也不曾料到的。”
舅舅一边说着，一边用衣袖擦拭着莲子上的灰尘，继续道，“我不希望就因为自己喜欢那些看过的故事，或因为我们的经历就草草的想要修行，因为你根本不能体会修行的路是多么的艰难险阻，更不知道一个人在强大力量面前的弱小。”
轻轻握住手中的莲子，如同珍视着旧人，“你很小的时候，就给你算过命，说你命途多舛，此生难安。尤其在这个仙脉凋零的时代修行资源的抢夺更是疯狂，聚神，冲灵，归元最后到达更高的境界，每一个境界可以说都是用鲜血染就的，而且，你天生就是不被上天眷顾的孩子，你的路，比常人更加困难。所以，你要想好。”
随后，舅舅便独自起身，走向屋内，忽然又回过头来，对迟慕说道，“姐姐说他们要来了，我们天亮之后就要离开这，不管你所想的是什么，天亮之时随我离开。”
语罢，也不管迟慕是否听见，是否理会，径自走回房中，房门紧闭，不再有声响。
厅堂内，天风的身影在幽幽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很是颓唐，神情呆滞，他就那样看着门外的天空，仿佛那扇门出去之后就能到达心中所想的地方。
天罚卫、三界、法则，这些本来与自己只是故事里的东西，转眼之间成了现实的世界。
他也从没有思考过有一天会没有母亲。
似乎有些事根本不等你思考清楚，就赤裸的摆在你面前让你选择未来的路。
还真是，尚未配妥剑，转眼便江湖。
或许自己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
起身，拿起之前掉落的青影剑，向舅舅的房间走去……
千里之外的某处幽空中，两个男子与一名女子皆凭空伫立着，一块黑纱蒙着他们的脸，看不出情绪。
之间那女子道，“她已经死了，那个孩子是否留下？”
其中一个比较精瘦的男子冥想片刻，没有做出回答。
那女子拔出腰间的其中一把弯刀，刀锋明亮，转眼消失在那两男子的眼前。
两男子相视一眼，体内法术运转，跟了上去。
……
“你想好了？”舅舅问道。
天风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想好了。”
“不后悔？”
“绝不悔。”
不悔两字说出，天风忽然想到自己和洛天的对话，或许还有机会告别吧。
“你要清楚，若是你一世凡人，天罚卫不会对你如何，且我可以护你一世周全，但如果修行，一切难测，有可能今夜睡下，明日是否活着都不知道。”舅舅很沉重的说道。
“我……” 天风迟疑片刻便很是坚定的回答道，“无悔！”
“也罢。”舅舅叹了口气，或许这孩子真的是心性非凡，接着道，“姐姐不在了，身死魂散，没有尸骸 ，我们还是给她立个衣冠冢吧。”
“就在院子里，行吗？” 天风问道，“这是我们的家。”
“这样也好。”舅舅再次落下一声叹息，寻常人家的墓地都要寻找风水好，可以遗泽后人的地方，可是如今却只有匆匆为姐姐立一个衣冠冢，思量间，摸了摸手中的莲子，不觉有些安慰。
…………
火焰焚烧着一件件迟慕熟悉的衣物，好像那些衣服就是母亲的躯体，又好像是母亲在向他告别，那张美丽、慈爱的面容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眼眶中的眼泪不停地打转。
他好想，今晚这就是一个梦，梦醒的时候，母亲还会像以前每个早晨催他起床那样，叫他起来吃饭了。
可是，那些日子，就这么远去了。
天上群星璀璨，漫漫星河路三千，斯若人生矣。
庭院中，天风慕为母亲立了一个衣冠冢，独自静立于前，无声，无神。
祭奠是活着的人对逝者悼念，坟墓是为了告诉后来人，谁来过，她是谁，她干了什么。
尽管母亲不会有投胎转世，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她，但是只要自己清楚，我有母亲，她来过这个世界，或许就是她最大的欣慰吧。
不知站了多久，天风站得有些累了。
立衣冠冢没有花费了迟慕多少力气和时间，直到这时才发现，已是深夜了。
星河落山中，万户月已晴……
迟慕回身望向舅舅，堂内依旧灯火幽幽，舅舅枯坐灯前，神情恍若隔世，双目无神，又好像在思考什么。
只是他没看到舅舅握着手中莲子和脸上被黑暗遮掩的沧桑，也不清楚舅舅曾经去过哪，做过什么，有过什么故事……
缓步走进厅堂，幽幽灯光仿佛照满了他房间里所有的影子，说出了那句沉淀了一夜的话，“舅舅，教我修行吧？”
舅舅抬头看了一眼他，“修行在你心中就是这样随意可行？”
天风默然。
只听舅舅缓缓道来，“之前已经说过了，聚神，冲灵，归元这是修行的三个境界，但是这只是我与你娘所修仙的境界，而此之外还有魔修，妖修，鬼修，以及很多其他我都没有听说过的修行方式。”
“每种修行的目的不同，有的为了长生，有的为了极致的力量，有的或许为了某种自己的欲望而踏入修途。但每一种修行的最终归宿，都只有一个，就是天道。”
天风一愣，“魔，鬼，妖，这些歪邪之道都可以修成天道？”
“歪邪？”舅舅轻笑道，“臭小子，什么是正，什么是歪，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你分得清？“
“这……”天风一时语塞，不过很快又说道，“那至少总有个分别吧。”
“哈哈哈，你是不是看故事看多了？”舅舅继续笑道，“这个力量为尊的世界，你觉得什么是有分别的？”
细想之下，天风好像也觉得是这样，不等他仔细想想清楚，便听着舅舅继续说道。
“不跟你多说了，在教你修行方法之前，最后告诉你一句话，听好了。”
天风侧耳注目。
“赤子之心难得，历尽劫难，愿你依旧。”舅舅神情复杂的看着天风，好像又不想教他修行似的。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我会记下的。” 天风也很认真的回答道。
“好了，接下来，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赶紧问。”舅舅肃然道。
思索之下，天风缓缓问道，“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修行之法，有什么要求吗？”
“臭小子，算你问到点子上了。”舅舅得意道，“这个修行功法，是三界最顶级的功法之一，修行到极致，足以毁天灭地，移山填海，更替有无。”
瞬间，迟慕内心澎湃起来，是不是自己有机会变成齐天大圣那样厉害的人物？
或许要求也很高吧，想到这里，天风赶紧问道，“那要求呢？”
舅舅嘴角微扬，幽幽道，“知道德化寺在哪吧？”
“南边山下的那个寺庙？去过一次……”说着天风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不会让我……”
“小子我告诉你，修行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修行。”舅舅很是严肃的说道，“德化寺离落叶村只有一天的路程，你用你最快的时间赶到，我来告诉你有没有资格。”
好像这一刻，舅舅变得从未有过的严厉。
山路难走，但这对于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说，不算什么，真正困难的在于这段路上将会遇到很多困难，危险，天风知道，舅舅知道。
天风心情有些复杂，独自喃喃道，“资格么……”
…………
某亭台楼榭、芳草兰蝶，时而青鸟啼鸣入云际，时而白鹤振翅立苍松，仿若世外桃园般的仙境中。
一道人模样的人正和一和尚模样的人在此间一亭台处对弈手谈，身旁有两小童煮茶奉琴，很是得趣。
“嗯？”那道人忽然眉头微皱，举起的棋子顿于盘上，随后又收回棋篓中。
“怎么了？”和尚问道。
“天罚卫，出动了。”道人回答道。
“何人？”和尚再问。
道人只是摇了摇头，道，“是谁不重要，惊讶的是，我却从中感受到了法则的一丝茫然？”
“茫然？”
“当年对那猴子的感知，法则也未曾有这般，真是有趣。”
“难道你要……”
道人微笑着，不再言语，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似乎世界在他的眼中也变得很小。
啪，一枚棋子落下，继续黑白纵横搏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