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畅并没有急着回去，他穿过槐花巷，在巷口摘了几枝槐花，走着吃着，向长生镇外的小溪走去。

溪边有株柳树，树下有块巨大光滑的青色鹅卵石。他伸手拂去石面上的白色柳絮，一屁股坐在鹅卵石上，整个身体都靠在树桩，随后穿着草鞋的脚伸入溪水中。

嗯……

或许是晚上溪水有些寒冷，明畅不自觉轻哼一声，反手捡起一块薄瓦片向溪中丢去。

啪，啪，啪……

瓦片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水漂，消失不见。

这时，长生桥上有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向镇里走去，明畅向两人望去。

那高个子身影扭头，双眼盯着明畅。

这目光如同一柄利剑，射向明畅，令他双眼感觉到些刺痛，被迫扭头不去看那两道身影。

他想起了离开冯府时冯老先生告知他的事情——最近镇上会出现许多外界之人，万事小心。

想到这里，明畅转身准备离去。双脚却无法迈出一步。

他面前出现一高一低两人，而且有双目光是那么熟悉。

“教教我呗。”一道清灵响起。

借着月光，明畅看清了开口之人是个比他稍矮一点儿的女孩儿。这女孩儿扎着马尾辫，眼睛发着乌光，圆圆的脸蛋红红的，看上去煞是可爱。

关键是这小女孩儿手中躺着一块眼熟的瓦片，那瓦片上还残留着水渍。

明畅敢肯定她手中的瓦片就是他刚丢出去。他心想这小女孩儿就是外面的武者，果真厉害。旁边的老婆子肯定更难对付，跑是不成了。不过这两人似乎并无恶意。

“当然可以，这很简单的。”少年又捡起一块薄瓦片，反手向溪面丢去。

瓦片在溪面跳了几下，落入水中。

“这样？”小女孩捡起一块圆球石头，学着明畅的姿势，将石块丢出。

噗通！

见到石块直接跌入水中，小女孩儿面露怒色，掐着小蛮腰，撅嘴埋怨道：“你是不是骗我，嗯？”

看着小女孩的可爱样子，明畅也被逗乐了，突然生出揉揉她脑袋的想法，不过他自然是不敢。

“石块最好要薄的，像这样子。”明畅又捡起一块瓦片作为示范，递给女孩，道：“再试试。”

女孩接过瓦片，学着刚才的样子丢了出去。

瓦片在水面上跳跃着。

女孩儿在明畅面前跳动着，还激动地喊道：“我学会了，我学会了丫。”

接着，此间天地竟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风似乎也又大了许多。

溪面上闪烁着一道道粼光。

白色的柳絮落了三人一头。

……

天色未亮，只能在东边看到一条红线。或许是山高，遮住了本该值班的太阳。

不过这并不影响长生镇某些地方。

明畅看着冯府大院内的光，竟觉得双眼灼痛，精神恍惚，手中提的灯笼也掉在地上。

“来了？”院内传出一道中正温和声音。

夺目的光茫也四散溢去，仅余下一道温和的红火，悬在半空中。

“来了。”明畅揉揉双眼，这才觉得好受许多，随后将熄灭的灯笼挂在门旁墙上，迈着小步踏入冯府。

“先生！”他弯身鞠躬，对冯文皓行了一礼。

冯老先生并未阻止，坦然受之，从衣袖里取出《武经》，道：“开始吧。”

两人以地为椅，盘膝而坐。

《武经》首页是序，序言很简单，只有十六个字，“天有常武，人恒修之，尚武闻道，终得自在。”

但仅仅是前面十二个字，冯老先生就花了好一阵子也讲完。

不过好在他讲得有条有理，深入浅出，明畅才能有点儿印象。

倒不是说冯文皓学识不够，明畅脑子笨。这十六字是尚武殿主最后亲自题上去，那等大境界之人的言行，常人难以琢磨。

因此，冯文皓能讲明白已殊为不易，明畅能有点儿印象也算悟性卓然。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最后四个字，“终得自在”老先生也没能讲清楚，他只能给明畅补充了儒家一句经义——从心所欲。

明畅也对这四个字没有任何印象。

他又在心中默念数十遍，也没能记住，更是没有任何印象。

就如同用白色笔在白纸上写字般，除了空白，什么都没能留下。

最后冯文皓对明畅道：“当前是先把实力提上去，以后领悟自会水到渠成。”

《武经》剩下的部分就是教人借用天地元力，并以此洗涤肉身，这是为以后修武闻道打基础。

洗涤肉身分三个步骤，锻骨，粹筋，凝血。

只是各家洗涤肉身的方法不同，这三个步骤也并非被广泛认同。

就像尚武殿将武境分为九境二十七阶。儒家只承认其九境，而对其二十七阶之谈不屑一顾。

让冯老先生可惜的事还是发生了，明畅的体质不如他父母，甚至比普通人都差。

他体内经脉堵塞，这就意味着明畅在洗涤肉身时比他人多了一个步骤——通脉。

……

据镇上老人说，槐花巷口那棵槐树已有上百年历史。在旱涝年份没粮食时，全靠槐花巷的槐花养活全镇人。

槐树下还有一口水井，镇上也没人知道它有多深，只是常年有水，应该很深很深。

中午的太阳总是那么恶毒，整个锦衣巷和槐花巷的屋子都呆不成，于是那株大槐树就最受欢迎了，树下总有许多人。

大人在树下小憩，下棋，聊天；小孩子则更喜欢爬到树上摘槐花吃。

渴的话从井里打上来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而且甘甜可口。

“唉……唉……”槐树上有一个锦衣不停唉声叹气，手中还握着一柄竹扇挥来挥去。

“我说李老二你叹哪门气？没看见有人在睡觉吗？”马博玉正躺在树上不远处的粗树枝上，他虎目瞪着锦衣少年，斥道。手中折起一根槐树枝扔向锦衣少年。

这锦衣少年叫李知桐，因在家中排老二，人称李老二。虽然李家在长生镇算是三大家之一，但李老二这人却没一点儿大家族子弟的样子，整日和明畅等槐花巷子弟混在一起。

李知桐接住树枝，又丢向马博玉，大骂道：“你懂个屁，家里来个小不点儿，天天在老子面前摆架子，跟个祖奶奶似的，我他么的还她大爷呢。”

说着，他有用竹扇敲了下自己的大腿，却发现用力过大，整个人倒吸凉气。

马博玉再次将树枝砸过去。

李知桐打开扇子去挡。

树枝顺着扇缘掉落，落在树下一人递到嘴边的水杯子中。

茶水四溢，溅了那人一脸。

那人勃然大怒，扯着噪子道：“李老二，你屁股痒了？”

李知桐缩缩脖子，不敢吱声。那被溅了一脸水的人正是他老子。

明畅在旁听的真切，心中确信，李家的客人应该就是昨晚自己碰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