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让靖江王吐出被他侵占的土地，他还能狐假虎威逼他一下，反正大明的藩王都那德行。黑材料一抓一大把。可削藩就让他为难了。藩王不谋反，根本削不掉。
他反复看着调兵令，一点头绪都没有。除了朝廷给他赴任的五千银币的宝钞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想了一会他不由的啪啪自己的脑袋，按照条例他可以请求锦衣卫合作调查，既然他已经得到任命，锦衣卫那边不会得不到消息。
果然，到晚间的时候，锦衣卫的人来拜访自己了。
瞿式佀叫战战兢兢的亲随出去后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自称锦衣卫的汉子。那人介绍道：“好叫大人得知，卑职隶属锦衣卫帝国安全司皇室宗亲调查科科长刘炳善，武职正五品，专职调查皇室宗亲违法犯罪事件。”
瞿式佀点点头道：“刘大人，请坐。”
“卑职当不起，请瞿大人叫我刘炳善即可。”
“刘科长是读书人？”瞿式佀首次和锦衣卫合作，在不知道对方底细前不可能失礼，毕竟锦衣卫以前的名声可不好听。
刘炳善没有再计较瞿式佀的称呼，只要不叫的大人就好，虽然不是一个衙门的可上下尊卑得分，不然锦衣卫好不容易洗白的名声又毁了。他恭敬的说道：“卑职是读书人，原来中过举。”
“哦，大家都是自己人，这次刘科长找我可是为了靖江王的事？”瞿式佀对他热切了许多，也不再试探直接问明来意。文人间有天然的亲切感，况且对方文质彬彬还把架子放的那么低，自己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以后合作的地方多着呢。
他听曹晔说过，丁魁楚任两广总督时收受贿赂卖过官，后来太子进入广州，买|官的这批人有些考核不合格的被调到锦衣卫和东厂了。说是不合格，恐怕是没什么从政的经验而导致的。眼前的这位看着就很年轻，他恐怕也是被迫调到锦衣卫中的一员。不过张思明挺看重他的，不然也不会上来就任正五品科长还是皇室宗亲调查科的，要知道扳倒一位郡王，那奖赏简直……爽的不要不要的。
“多些大人信任。卑职确实为靖江王一事而来。”刘炳善心里好受了许多。凡是有原则的读书人都不会对锦衣卫有好感，他进来时就不情不愿，因为他被锦衣卫拿住了把柄才不得不屈从。自从锦衣卫的名声好了很多才算是有了点归属感。他只是一名举人而对方是进士，要是对方不待见自己，自己还没地说理去，风气如此他也无可奈何，所以才拖到现在前来拜会瞿式佀。
其实他多虑了，张思明受朱慈烺的影响也开始注重名声起来，用朱慈烺的话说一个伪君子远比真小人更加可怕，一头伺机而扑的狼远比张牙舞爪的虎更令人恐惧。厂卫就应该伪装成羊潜伏在文官这一羊群中伺机而扑。王仰也忠告他，文人永远比武夫更加了解文官这一群体。如果你只知道用武力来办事，早晚会因为太子没法包庇而当替罪羊踢出去。太子也并不缺少只会用武力的武夫。
张思明想想历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貌似没有一个得善终的，基本上不是被杀就是黯然下台。黯然下台的还是身后背景深厚的原因。自己可全指望着太子的信任，要是太子也没办法包庇自己的话，自己的下场也会好不哪去。
上行下效，张思明注重起锦衣卫的名声，下边的人自然也注重起来，没人喜欢背负着一个坏名声活着。所以锦衣卫做事开始变的务实圆滑起来，绝不给别人话柄。你说我冤枉人，我拿铁证啪啪的打你脸，还通过报纸把你的言论发出去，一来二去谁都不敢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说锦衣卫什么，特别是锦衣卫和科道合作之后，你说锦衣卫诬陷别人，岂不是说清流中的清流科道言官在诬陷别人，科道言官们能干？不喷的你生活不能自理，都对不起科道言官这官职。
瞿式佀对锦衣卫没什么偏见，他是被温体仁、周延儒那些奸臣诬陷罢的官。他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坐到巡抚这一封疆大吏。锦衣卫的作风到底如何，他只会通过自己的观察来下结论。
“刘科长，锦衣卫有什么打算？”
“一切听从大人的吩咐，对了，这是锦衣卫查的一些证据请大人过目。”说着刘炳善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桌子上。
瞿式佀打开包裹拿起里面的材料看了起来，里面都是靖江王一系违法犯罪的证据，其中还有多起命案。他不由的有些失望，这些东西根本不能作为削藩的理由，顶多把靖江王关进凤阳。这显然不是太子所想要的。不过在最后几页纸上，瞿式佀看到几段有趣的供词。作证的都是广西文武官员甚至杨国威、焦琏都写了。
他指着这些问道：“这些不能定罪？”
刘炳善摇摇头道：“不是铁证，根据规矩，这只能作为调查立案的证据。想要定罪必须有更多的证据。”
“锦衣卫以前不是这样办案的啊。”瞿式佀打趣的说道。
刘炳善声音低沉，语气坚定的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殿下和内阁定的规矩，咱们只能遵从。大人不能用老眼光看锦衣卫。”
瞿式佀苦笑道：“我倒想锦衣卫和以前一样，那样省了很大的麻烦。不说这个了，你们打算怎么查？”
“卑职听从大人的吩咐，查什么罪名由大人来决定。锦衣卫只负责收集证据并在大理寺作证，都察院才是原告。所以……”
瞿式佀心里更苦了，刚才的试探已经失败了。锦衣卫明显不会出头，张思明会做人啊，用都察院为锦衣卫遮风挡雨……锦衣卫的名声能不变好么。
以往的言官都闻风上奏，至于查证，那是其他衙门的事情，他们只负责把事情捅出来，不负责善后。是真是假，他们也是不管的。如今想把事情捅出来必须要证据，可他们根本不会查案，所以喽，只好依靠查案的高手。
不过他觉得刘炳善话中有话，什么叫我来决定查什么罪名。这要是我来决定，万一事情失败，岂不是我是替罪羊，和你们锦衣卫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瞿式佀迟疑的问道：“锦衣卫除了查证据还能为本官做什么？”
“任何事情都能干，比如联络各方证人作证，抓捕罪犯询问口供，提供人手护卫，事情紧急也可以调驻军协助缉捕甚至平叛。”
“抓捕……”
“大人！”刘炳善提高音量打断瞿式佀的话，“按照规矩，五品以下锦衣卫有传话并监禁三日的权力，可那是有一定证据的前提下。五品以上，二品及二品以下是您来签署抓捕令的。二品以上必须由内阁签署，亲、郡王由殿下签署。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让殿下签署抓捕郡王的命令，您觉得合适吗？况且殿下签署了，所谓的抓捕也就是不能离开居住地，靖江王本来就不能离开王城，这样的抓捕有意义吗？”
瞿式佀的再次试探又宣告失败。看样子锦衣卫真的变了，做什么都要规矩，太死板了。他宁愿锦衣卫像以前听说的那样，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把犯人抓起来拷打一番再说。只要对方不是皇帝，谁他们都敢那么干。特么的这不能，那不行，当真棘手的很。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殿下签署了抓捕令……
瞿式佀眯着眼看着刘炳善，慢悠悠的说道：“刘科长不够坦诚啊，老夫都交心了，你却藏着掖着。”自己装傻没白费，终于套出一点有用的情报，还是武夫好打交道，文人的心眼太多了。
刘炳善尴尬的说道：“不是卑职不够坦诚。有些内情，卑职不便明说。为了查这个案子，指挥使大人哀……那什么，反正大人别问了。该有的都有了，大人只管做就是。宗室这边您放心，桂王已经点头了。”
桂王其实早就对靖江王不满了，作为宗亲，桂王流落到梧州一年多，靖江王根本就没伸出援手。这是人干的事吗？就算是朋友落难了，是人都会伸手帮一下吧？更何况大家还是亲戚。
瞿式佀沉思一会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是老夫？”他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这事虽然有风险，可愿意去做的言官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偏偏选择他。
刘炳善认真的说道：“既然大人问了，卑职就把心中的想法说一下。卑职认为，殿下数次在不同的场合明说厌恶党争，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人来自南京又是钱谦益……总之，大人必须做一件事来获取内阁和殿下的信任，用黑话说就是纳投名状。”
瞿式佀疑惑的问道：“南京来的不止我一位，他们也那样做了？”
刘炳善摇摇头认真的说道：“据卑职所知，迄今为止，只有大人一位。卑职大胆的说一句，大人不该瞻前顾后。这是您的荣幸。只要做好这件事，大人入阁指日可待。”
瞿式佀更加疑惑了，难道想入阁就必须做一件太子认可的事吗？这还是朝廷么，简直是强盗窝。
刘炳善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大人误会了。卑职说只有大人一位，是指所有的官员。”
瞿式佀不由的苦笑，太子这是看得起自己还是看不起自己……
看得起是指太子对他的期望，看不起是指让他做黑活。
“不管如何，扳倒靖江王也是件利国利民的事。既然他不谋反就逼他谋反。要是逼不了，老夫也没办法了。”
“大人知道钓鱼执法吗？”
瞿式佀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