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我了!”
齐书雨一回到家就开始把能搬动的东西,高高举起再用力扔到地上,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知名画家的得意之作,十六世纪的工艺品……寻常人难得的珍宝,就这样成了地上的木屑、瓷片等垃圾废品。
齐潇听到动静找了唯一一条透纱长裙穿上,戴上了抽屉里放着的半边蔷薇白底面具,把自己房门拉高了一条缝。紧接着就听到了自家大小姐的暴怒,可想而知多少大小姐精心搜集回来的藏品,在她的怒火下所剩无几。
倏尔她听得一声痛呼。
齐书雨将一个半身高的石膏雕像推倒,那雕像偏要和她作对,只碎了一半,另一半完好无损。
她心想:区区一个雕像也想跟我作对?
怒极攻心却忘了自己仍穿着黑色的高跟小皮鞋,一脚下去落点踩空,咯噔一声,半个石膏雕像没碎,而她的脚反倒崴了,不由自主地痛呼,疼痛使她的大脑清醒不少。
屋子里的佣人刚才已经被她赶走,打电话喊人还不如自己坐下处理。
齐书雨今天装扮极简,稍硬朗的浅灰近白的女士外套,袖子的长度略短,使她里面穿着的米色羊毛内衫短短一截露在外面,给她的造型增加了女性的柔美娇俏。
接着便是九分裤与窄根细高根短皮靴,小小一截如玉的脚踝露出,她配的是肉色丝袜,保暖但其他人看不出。
“大……大小姐。”犹犹豫豫地齐潇在二楼能看清一楼大厅的楼台走下来。
谁知齐书雨见了却骂道:“滚回去!”
齐潇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但突然意识到自己戴了面具,齐小姐裸着右脚疼痛的样子,让她放心不下,她很少会反抗齐书雨的命令。
“大小姐是扭到脚了吗?”
她咬了下嘴唇问道,离走下楼梯还有三步,终究还是没有再往下走。
明知故问。
齐雨雨气在头上。
“你不是要在房间呆一辈子吗?下来干嘛。”
齐潇下来时,身穿的是夏季的长裙,她气这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破天荒走出自己房间令她有些诧异,但齐潇平时所作积攒的怨气,使她口出恶言。
“我找下跌打药。”
齐潇惶恐忤逆齐书雨使她更加生气,但是对她脚伤的担忧战胜了惶恐,埋头自顾自地找医药箱。
佣人好像讲过医药箱在大厅的储物柜,大小姐坐在自己身后的沙发。想到这一点,她无比紧张如临大敌,仿佛与一个成名已久的黑客较量陷入僵局,又好像更加紧张几分。
然而那里坐着的是她敬重感激的大小姐。
“用不着你关心,回上面待着!”
下次她就让人把这人房间里空调改造,空调的温度只能由她定,看她还怎么把温度调到冻得人手冰。
齐潇内心无比苦涩,没想到招大小姐嫌到这种程度,但是起码她还要先处理好大小姐的伤势。
药箱原来放在柜子最下面一格,好不容易终于找到。她一语不发地提着药箱走到齐书雨旁边,跪在冰凉的地板上,长裙垫着仍有些许不适,接着把齐书雨扭伤的脚轻轻托着,放在怀里,佣人在买的药箱里补了红花油,正好派上用场。
没有半分不耐先是把红花油倒在手心搓热,再轻轻地揉捏脚踝红肿的小鼓包。
尽管齐潇小心再小心,齐书雨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疼痛,眉头也皱得越频。
“大小姐,有点痛,请忍一下。”
然后她加快速度仔仔细细地揉好扭伤的脚踝将药箱放回原处,低头说道:“我这就滚回楼上。”
右脚的扭伤经过齐潇揉捏,疼痛去了不少,勉强能下地走路,但是那双高跟短靴是别指望能穿。于是,脱下另一脚的鞋子,踏在冰凉的地板,单脚一跳一跳。
没想到上楼的齐潇去而复返,齐书雨脚底被地板咯得难受,不由提高音量问道:“又下来做什么?”
依旧是那身夏季长裙。
齐潇把背后的棉拖拿了出来放在地上放好,急速地转身离去,不忘补充一句:“这是新的,大小姐不嫌弃的话……”
话没说完就已经急匆匆地又回到自己房间,齐书雨只听得房间落锁的声音。
把脚套进棉拖试了试,大小正好合适,棉拖出奇地纯朴,只有白色的绒毛,无瑕得一点花纹也没有。
想到是齐潇从楼上拿下又释然,她没见过阿毛穿花里胡哨的衣物,有时她真怀疑是自己幼稚没有长大,还是阿毛太过早熟,早早就像水月庵的师太,老神定定地对外界无喜无悲,好像看淡了世事。
双十年华少女正怀春,可阿毛宁可看那些枯燥难懂的编程书籍,也不肯踏出房门一步。
她不禁考虑起齐潇的婚事,但以阿毛的性格,恐怕不会同意,倒会期期艾艾地问她,大小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自己当然可以命令阿毛嫁人,只要是自己的命令她一定会遵守,但是又不是阿毛真心喜欢的。
上过药仍肿得不浅的脚踝提醒她,最近她只能在家中办公。Hallen的事务纵然走上正轨,但日常仍有不少琐事要她亲自处理,一个品牌的创始人外人看着风光,其中辛酸劳累也不为外人所知。
……
H市警局近来风平浪静,孟小楼一如既往地苦恼着。
犯人落风畏罪自杀案件就此了结,尽管还有挖掘的地方,但线索已断,为了不造成负面舆论,只能做好记录封进文件袋记入宗卷。
若是背后的真凶再次作案,这份档案就会启封,但他希望永远不要发生这事,因为这又意味着受害人增加。他渴望将凶手绳之于法不错,但他更希望不再有无辜者牺牲。
“站住!”
迈开的脚步生生的止住,他的心里流下了面条宽泪。
“说,你嫌我做饭不好吃?”
孟小楼老实地摇了摇头,梁秀鸢今天收回饭盒时,竟然发现里面的饭菜没!有!吃!完!
她那暴脾气一上子就蹭蹭地往上冒,气冲冲地找孟小楼算账,孟小楼的嗓子实在是受不住,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去外面找了家粥档喝瘦肉粥。
手机收到杜羿升的通风报信,他早早躲着梁秀鸢这个小姑奶奶。他只知道被梁秀鸢逮着,自己的下场会非常惨,但他没想到杜羿升居然把他出卖了!
孟小楼怒目而神道:你小子出卖我,枉我平日对你的栽培。
杜羿升流下瀑布汗,队长呐,我不是不想帮你,但是鸢姐说今天不把你找出来,就拿我和小黄祭天,我也很绝望啊!
他能怎么办,打,他敢打吗?骂,他也不能骂?逃,他能逃到哪里去?
梁秀鸢监督着他发消息,把孟小楼骗了回来。
“那你就是嫌弃我!”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用得着躲瘟神一样躲她吗?
孟小楼的嗓子形同虚设,已经讲不出话,他摆摆手呃呃呃地指自己的嗓子,沙哑地低咳几声,然后张开嘴巴。
梁秀鸢一下子就看见了肿得跟小核桃似的扁桃体,杜羿升好奇拧开了桌上的蓝色保温饭盒,扑鼻而来的劲辣使他立即盖回盖子,并且扭头打了个巨响的喷嚏。
他喃喃说道:“我的个乖乖,这得放多少辣椒?”
看向孟小楼的眼神带上同情,队长,难为你了。
他就说队长最近好像便秘,去厕所一上就是半天,出来还要扶着墙壁。这些个辣椒吃下去,没出人命已然走运。
同时他在想鸢姐跟队长多大仇多大怨?
H市的气候不适宜吃辣椒,一吃马上上火,女生冒痘痘,男生的话。
他们队长已经作了一个成功的反面教材,扁桃体都快化脓了吧?回想起前天撸串,他们队长一脸痛苦地摇头拒绝。
平时去大排档吃串,孟小楼吃得比谁都多。
换作是他扁桃体成了这样,他也没有心思吃东西。有一回他扁桃体发火,吃白米饭都跟咽刀子似的,喉咙里好像有无数坚硬的头发丝。
“怎么会这样?”
梁秀鸢的怒气都转为满眼心疼。
“鸢姐……”杜羿升戳了戳梁秀鸢的肩膀,叹气说道:“这个……怎么说呢?我们这边不怎么吃辣,一吃辣就容易上火,队长他是土生土生的当地人,大排档吃烤串只点微微辣的那种,老板多撒一点辣椒粉嘴唇都要肿上一阵……”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梁秀鸢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蹙眉骂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语气里的担忧谁都能听出。
孟小楼心想:姑奶奶哟,您辛辛苦苦大清早做饭,黑眼圈都快遮不住,我再浪费你做的饭,说口味不合适,我还是是人吗?
但他今天实在是受不住,吊水的护士都跟他熟络了,医生警告他不能再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否则扁桃体化脓下次就给他直接安排手术,割以永治,一了百了。
哪怕只是一小块肉,但那也是爸妈给的,他还不想舍下这块肉,故放弃了坚持咽下这些满满散发辣椒素,他吃到嘴里仿佛化身恶龙能喷火的饭菜。
“唉……”杜羿升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两人:“队长,鸢姐,我去买几瓶凉茶,你们聊。”
孟小楼点头,他非常需要那苦不拉几,还伴着奇异怪味的神奇黑色液体。
抬头梁秀鸢定定的看着自己,孟小楼觉得嗓子有些干痒,嗓子又开始疼痛加猫抓似的奇痒,艰难地咽了嘴里少得可怜的唾沫。
对方温柔得他心里发慌……
“下次再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说,我揍死你!”
梁秀鸢用自己的小虎牙和有力的拳头挥拳警告道。
好吧,小辣椒还是小辣椒。
孟小楼干涩地咽下了嘴里的唾液,并用点头告诉对方自己知道,拿杯子想喝水,但是里面的水已经见底。
起身想要接水,手里的杯子却被梁秀鸢抢了过去。她白了孟小楼一眼,数落道:“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老老实实地坐着。”
接过梁秀鸢的水,孟小楼才喝了一点就全部喷洒出去。
开……开水!
梁秀鸢懊恼地捏了自己的手指,她刚刚接水只想着喝热水对病人好,饮水机的水她加热了过头。
孟小楼内流满面,我滴鸢姑奶奶,您对我的关爱,小的有些受不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