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侠庄外，山坡上，黄昏下，卓婉玉负手而立。
微风习习，紫裙飘飘，人美如玉，也含蓄如玉。
她的美是含蓄的，不像轩辕九仙那样，第一眼就令人觉得惊艳，而像冬日里腊梅的花香，细细品味才会发现，这种花香比世间任何一种花香都更浓郁。
古拉加斯站在她的身后，微垂着头，一脸恭敬。
其实，他真正的身份并不是她的表哥，而是她的保镖，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同时也督促她学习剑道。
她本来从小不愿意学习剑道，因为她心性善良，不愿杀人，直到两年前她的母后突然死去。
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虽然找不出直接证据，但她相信，这件事一定是楚国所为。
从此，她踏入剑道。
她愿杀人！
夕阳柔和，她又想起她的母后，那个最爱牵着她的手，在夕阳下散步的美丽女子。
她的母后和她一样善良，一样不愿用剑，不愿杀人，可是，她却被人所杀，死在别人的剑下。
卓婉玉发誓，她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绝对足够的代价，也许是十倍，也许是一百倍！
她当然知道，无论做任何事都有代价，学剑也是一样的，她渐渐已经意识到，自从手里拿起剑，她的快乐就在一天天减少，心思一天天沉重，冰冷的剑锋，就快冻结了她的心。
但她无悔，只要能为她的母后复仇，就算牺牲她的一切也决然无悔，快乐算得了什么，心死又算得了什么？
反正，人都有心死的那一刻，人都是要变的。
她长长的吐出口气，望着眼前锦绣山河，叹道：“如此美丽的江山，可惜就将变成生灵的葬场。”
古拉加斯道：“楚人的魔爪，已伸到了燕国的疆土，这片疆土恐怕很快就会被撕碎，幸好这是燕人的悲剧，与我们无关。”
卓婉玉哼了一声，冷笑道：“唇亡齿寒，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古拉加斯皱起了眉。
卓婉玉道：“楚人志不在燕，而在天下，燕国破，齐国危。”
古拉加斯道：“那依你之见，燕国可以撑多久？”
卓婉玉道：“恐怕不久。燕国最大的麻烦还不在楚，而在他们自身，我父皇传来消息说，燕国内部有乱。”
古拉加斯皱眉道：“你是说，燕国朝中有叛逆之徒？”
卓婉玉点了点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总之燕国朝廷内部已分成了几个派系，其中阉党的势力最大，羽翼丰满，有逼宫之势。”
古拉加斯皱眉道：“如此说来，燕国应该很难了，我突然希望他们能撑久一点，这样我们齐国也好多一点时间准备，只不过，燕人剑道没落，实力太差，就连去年的斗剑大赛，也排名末位。”
卓婉玉道：“话虽这么说，但燕国也有强者存在，就比如仙剑宗那位大宗主，他是实打实的铂金剑仙，比我父皇还高一个段位，这也正是父皇命我到仙剑宗学剑的原因。”
古拉加斯道：“ 说起那位大宗主，倒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还未曾见过他一面。”
卓婉玉道：“高人本是如此，再说仙剑宗的管理本就疏散，有四位宗主在就足够了，只是自从去年六国斗剑大赛失利，宗内的管理才严格了不少。”
古拉加斯冷笑道：“可是任凭他们再严格，仙剑宗弟子还不是一样，能有多大出息，朽木不可雕，永远不可雕。”
卓婉玉摇了摇头，轻叹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仙剑宗弟子里面还是有几个天才的，那排名前几的轩辕九仙，朱雨亭，还有西门师兄，包括去年和我们一起加入仙剑宗的李锦年，他们的未来，前途无量。”
听到李锦年的名字，古拉加斯突然沉下了脸，冷冷道：“哼，李锦年算什么东西，他也配？”
卓婉玉蹙眉道：“你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为什么总是要针对他呢？”
古拉加斯低下了头，道：“他……他对你来说，恐怕是个祸害。”
卓婉玉黯然叹道：“你放心吧，我并没有喜欢上他，我也知道，我绝不能喜欢任何人，因为我不配。”
古拉加斯叫道：“不，不是的！你不是不配，你只是……只是身负重任，不可纠缠于儿女私情，再说，是他不配，他就连和你做朋友都不配！”
卓婉玉苦笑，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前几天已向他表明了心意，希望他将来能归顺咱们齐国，但成功的机会极小极小，他与燕国王室的人关系好像很亲密，他向来喜欢独行，可是这一次他离开仙剑宗，姬洛竟跟着他一起来了。”
她当然还不了解，李锦年与姬霞非同寻常的关系，她也从未向她的师父沈玉君打听过李锦年的事情，因为在她眼里，李锦年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的背景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
古拉加斯脸色铁青，道：“那又何必，咱们齐国人才多得是，何需多他一个？”
卓婉玉摇了摇头，道：“你的目光又短浅了，人才自然是越多越好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会成为你命运中的贵人，所以每个人你都不应轻视。”
古拉加斯又低下了头，他自惭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觉得欣慰，他越来越相信，眼前这少女将来能够承担保卫齐国的大任。
这少女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思想和考虑已足够成熟，足够深远。
夕阳的颜色越来越黯淡，山坡下忽然出现两条白衣人影，一个高大，一个精瘦，并肩走来。
等到他们走近，才看得见他们衣上满是血迹。
西门龙在天手里那柄龙骨剑，应该比原来更红了。
卓婉玉微笑调侃道：“西门师兄，这一次来中州你大概又杀了不少人？”
西门神色严肃，整个人如一尊冷酷无情的雕塑，眼里戾气难收，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天下总是这么多可杀之人，实在悲哀。”
他转身望向大地尽头，夕阳已在地平线上，红得像他剑上的血，却比血更艳丽。
卓婉玉蹙眉道：“可是你杀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西门道：“什么也不为，只为正义。”
卓婉玉沉思着，正义……
作为王室的一员，她只知世人皆重利，正义二字却听得很少很少，她望着这男子高大伟岸的身影，心中暗叹，像这样的人世上并不多了，如果多几个，世界一定会更美好。
她继续问道：“那要杀到何时为止？”
西门道：“杀到我死为止。”
卓婉玉道：“只要你还未死，还有人可杀，你就要永远不停的杀下去？”
西门道：“不错，正道沧桑，杀人如麻。”
他突然反问道：“李锦年好了没有？”
卓婉玉道：“应该好了，你找他有事？”
西门道：“我想邀请他去杀人。”
对于西门来说，邀请别人去杀人，就仿佛邀请别人去享乐一样。
卓婉玉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不去邀请别人，偏偏邀请他？”
西门道：“因为从某个角度来看，他和我是同一种人，剑在我们的手上，意义是差不多的，那就是杀人！”
杀人——永恒的正义，永恒的杀戮，正道沧桑，杀人如麻！
这就是西门的剑道。
李锦年的剑道，难道也是完全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