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生心中微叹口气，根据殿里选人原则，这些孩子最小六岁，最大不过12岁。

多选没有羁绊的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人数不够甚至会去烟花之地挑选年纪合适的本要作为将来的小厮或者头牌的孩子，花钱买过来；也有家里养不起愿意卖出换取银钱的贫民或者受灾后卖子女为求留存香火的逃难之人；至于那些贫民和逃难人具体是什么想法，各人各事罢了。

这些孩子经过一番折腾大都失去了天性，变得谨小慎微起来，看着没多少生气，但这正是殿里所需要的，他们是被世人抛弃的，殿里不需要‘感情用事’之人，从小培养是最好、放心的。若有其它势力想要安插卧底，那么，在初选之时，那些被安排的孩童就‘一定’会被发现，然后依旧加入殿里，却不再是以卧底的身份，要么是殿中人，要么死，无路可退，没得叛徒。就是这么自信，所以能成为云陆的顶尖势力。

云陆十大顶尖势力，他们排第三，前两个都是从云陆诞生便有的，老资历，资源雄厚，千万年的积累可不是光靠一个崛起天才就能推翻的，所以他们只排在第三。世上多的是无情，敢拼命的人，他们是‘生意人’，做与命有关的生意。

言顶天此刻坐在座位上，翻开书册，心思却在别处，他用右手撑着腮帮子，借着这种微偏左的角度往左侧观察着。

他不会一直盯着别人看，而是会在视线所及的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一会儿，若是有意去计算便会发现，他在左侧一个女孩儿的身上打量的次数最多，时间也会长那么些，但这周围的孩童哪里有心思来看他到底注意的是谁。

瘫躺在宝座上的言守一做美人鱼姿势看着外面的情况（鬼知道云陆有没有这种半人形生物），见着言顶天这模样就知道他又要开始搞事了。心中暗骂“死猪哥。”

‘猪哥’一词是他在私塾学习时从《杂文异志》里看到的一个故事得来，书中猪妖变换成人形糟蹋富家小姐，迷恋美色，见一个爱一个。所以言守一在私塾好几次看见言顶天一副猥琐做派便将那‘猪哥’的名头安在了他头上。

言顶天不以为意，继续‘经验老道’的进行自己的观察大业。照他的说法，“食色性也！”对此，言守一真感觉让家伙有学识真是白瞎了编书人的辛苦。

言顶天看着左边的一张小脸，不时在心底品头论足“唔，还不错，比私塾的小丫头好得多，看这小手，挺细皮嫩肉的，看这坐姿，应该是学过些东西的，有家学渊源的。”

韩先生的声音传来，是在教众人念字，言顶天也就回过头跟着念，眼睛时不时的到处撇，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韩先生拿着书册，听着下面稚嫩的声音，不用走下去观察，在讲座上便已将情况收于眼底，声音不大，但却能让这上百的孩童都清晰可闻，显然是也练家子。

“那边那个，对，眉毛最粗的，就是你，别往后看了，跟着好好学，学不会可是要受皮肉之苦的。”韩先生左手负于腰迹处，右手拿书前伸，遥遥指着言顶天开始教训。

“起来，说说刚才念的那字怎么读啊。”

言顶天开始还没注意到，到得先生说眉毛最粗的那个就感觉稳了，是自己没错，但还是抱有侥幸心理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比自己的眉毛还要粗的。很可惜，莫得。

只好站起来作揖回答“不知道先生指的是刚才所念过中的哪个字。”

韩先生见言顶天这动作，便是明白这小子会些学识，因为这动作是表示对老师的尊敬和问答时的应对姿势。不过，听他这言语中还有点小聪明，问是那个字，若自己没察觉到，告诉了他就等于把答案也一并说了。

“是那最左侧从上往下数的第七字。”

言顶天念头一转，这小胡子听出了其中的道道，没上套，毕竟不是私塾里的糟老头子能比的，年龄大了，脑子就不太好使。

“回先生，这字念‘水’。”言顶天依旧俯首作揖。

见此，韩先生继续问道“可是上过私塾，这文录的字认全了吗？”

“回先生，上过两年私塾，这字已经认全了。”言顶天回答的是字已经认全了，不是这文录里的字认全了。

“你先坐下吧，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到其他人。”

言顶天心想我这也没有出声啊，你不也把我叫起来了么？是自己大意了，这里的人都练过武，耳聪目明的，不想私塾学堂里的老头子眼神儿不好，暂且稳住，看后面情况如何。他趴在桌上，听着周围的读书声，然后闭上了眼睛，一副享受模样，呼吸悠长。他······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看见小胡子站在他桌前用书本轻拍着他胳膊。抬起头来望望，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心里一颤，完蛋了。看向小胡子，小胡子很平静，似是没为这事想要施行他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打手板’惩罚。

“醒了？跟我来，其他人都去吃午饭了。”

言顶天听这话心往下放了放，以为小胡子怕他不知道地方，这是要带他去吃饭。

两人在船舱里走着，渐渐往上到了甲板，小胡子脚步不停，带着他继续往上走。

言顶天感觉越来越不对味儿了，有问题啊，这上面好像是那些面具人出入的地方，在这里他一个‘同伴’都没碰到过。鞭刑就要来了吗，这第一天就要‘杀鸡儆猴’做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违背规矩的后果？你们也没说识字的时候不能休息下啊？也没告诉我们都有些啥规矩啊。

韩先生在前面推开一扇门，示意他进去，言顶天两股颤颤，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过去。

进到里面，看见另外两个教书先生坐在一张桌前，对面是一面具人，是那个九四六七，桌上备好了饭菜。

九四六七面具人看看言顶天，有把目光转向韩先生，也不说话，似在等韩先生的解释。

“这小子以前上过私塾，估计已经过了启蒙的阶段，我带他来让你们考教一番，顺便准备提个建议。”韩先生拉过椅子坐了过去，侧头看着言顶天说道。

九四六七将目光放到言顶天身上，伸手对着他左边书架虚抓，一本书册就飞到他手上，然后把书抛给言顶天“翻到第十四页，从里面的第三句开始读。”

言顶天忙接过抛来的书，虽然他早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厉害的武者，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他自己，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秀的这一手虚空取物之法。有点小激动。

九四六七看他接到书就一直看着自己，目光集中在自己手上半天没反应，知道是啥情况了，不耐烦道“快点读，读不出来，你今天就饿肚子吧。”

言顶天回神，翻到那一页，找到句子开始读“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摘自《周易》）

“好了。”九四六七让他停下，将一个盛放着鸡腿的盘子推出到桌边“赏你了，出去叫人带你离开吧。”

言顶天闻言走上前踮起脚双手端起那盘鸡腿后退了几步“谢大人！”脚步轻快的退出房门。

九四六七坐在那不动，手招了招，门便好像被什么牵引般关上了。“还行，你说要提个建议？是什么”

韩先生先倒了杯酒，微抿一口，咂巴两下嘴“哈~好酒，那个建议是我觉得不如把这些孩童中已经接受过启蒙的孩子挑出来，可以开始为习武打底子了，这样我们在训练岛会有些优势，若是上面看中，你我所得也会多几分。若不是为此，你也不会早请我们来先教学，想快人一步。其实有很多其他地方的人在找人期间便开始启蒙了，我们这算是晚的了。”

九四六七沉吟少许，回道“可以，查查备好的人员文案，看还有谁是早已学过的，明天带他们到船下第三层练习室准备。”

九四六七同意这事后便离开，也没去品尝酒菜，三位先生见怪不怪，开始用餐。尤其对那中央的一海碗高汤尤为在意，都抢着多喝点，这可是能助长炼体的大补之物，他们以往每半个月能有这么一份便很是欣喜的了，更别说现在这隔三差五的就能喝到。这也就在每三年一次的‘选材’期间到这儿来干活儿，才能碰上那些出手‘大方’的选举人有的好事儿。

“哎，老头，你一把年纪都快入土的人了还喝这么多干啥，浪费。”小胡子抢过勺子往自己碗里盛汤。

“老夫不服老，还想混个先天来玩玩不行吗。”说着话手下不停，开始去抢勺子。“你们俩能不能尊重下老人家，昂？”

三人差点把桌子掀翻咯。

言顶天捧着鸡腿跟着面具人在船下第二层找到自己的住处，一进去，屋内人纷纷看过来，看清他手中物事，惊为天人。虽然说我们也吃上肉了，但你这一大盘鸡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大家来着身上的银钱早被那群打手刮了，一个子儿都不给留，不存在贿赂饭堂阿姨的情况。没成想这里还有别的方式差别对待的？

“嘿，都在呢哈，你们看这鸡腿咋样，熟了没？”言顶天一副欠打模样，坐到自己选的左下铺，抄手抓起一个鸡腿就大快朵颐起来，还吧唧嘴。

几个小朋友眼看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上铺的兄弟开口了，“大哥威武啊，这鸡腿我也没看出来熟了没，要不我尝一口分析分析？”

哟呵。

言顶天一听这话也被他惊到了，这脸皮能再厚点么，我以前都没这么操作过，学到了，学到了。

上铺兄弟再次开口“小弟王圆，不知大哥哪来的路子搞到鸡腿，教教小弟，以后咱就唯您马首是瞻了，您说往东咱绝不往西，您说撒尿，咱绝不拉屎。”

言顶天拉下脸看着他，搞的自己都没胃口了，你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知道吗，小兄弟。

千里马不想理你，给了你一绝，扬长而去，让你吃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