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甲板上守着的一个面具人走过来，看了看倒下的言守一，刚想把他拉起来，言守一就自己重新坐了起来。面具人又观察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回到自己的位子继续警戒。

甲板前端的大片空旷处共有二十名面具人在船边缘处守着，望向船四周的黑暗。刚才走过来的是靠近孩童，听到动静的一位面具人。

言守一重新坐起来后保持着坐姿不动，不一会儿，察觉到面具人离开后，他的嘴角勾起，露出难言的笑容，硬要形容的话，这笑容在他脸上看起来有点‘邪’。

言守一在刚才晕倒后感觉意识飘离身躯，他知道，是交换的时间到了，丑时，将近凌晨一二点的时间。言守一‘看着’自己的身躯重新坐起来，一个声音传来“嘿，到我了，守一。你好好的在里面休息吧，哈哈，还是呆在外面的感觉好。啧。。。还好没被那面具人当作异常举动给‘处理’了。”

言守一闻言回声道“你最好小心点，这些人煞气很重，你死了还好，但别把脑袋玩没了，否则我们都得消亡。”提醒一句后，言守一‘坐’到了一张暗红的有点发黑的宝座上，宝座的椅背上镌刻着生物，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尾尖上的毛类似于龙尾般）——麒麟，身形张扬，似欲择人而弑，遇座椅颜色一样呈暗红色。这宝座看着太长了，近两米长短，一米宽，他躺在上面打滚都行，在上面还能感到一种温润，精神都好了许多。

这是这具身躯的脑海深处，周围是一片黄昏时分的橙色色彩，只有一张宝座存在，言守一和‘他’都无法离开宝座的范围活动，在这里他的意识声形与外界一般，像是个魂体，只不过衣服变成了一身黑袍，镶着金边，衣服上没有其他纹饰。脚踩长靴，靴子上有金色云纹流转，头顶长发用一金丝带在脑后扎好，自然垂落。看起来颇为不凡，他俩的样貌和装束在这都是一样的。

此刻言守一便靠坐在宝座上，神形懒散，看着外面的情况，他现在只能做一个看客，看着自己的身躯被另一个意识操控着在外的活动。

在言守一开始上私塾识文断字时，便发现每过十天他就会在晚上的丑时和脑海中的另一个意识强制交换，被拉倒这宝座上，两人轮流‘外出’操控身躯。当一个意识在外操控时，另一个意识便不能干扰，而在言守一发现另一个意识后和‘他’抢夺身躯，导致他们两个一起昏了三天，身躯也受到伤害，养了一个月才好，至此，他们俩都老实了许多。

那个多出来的意识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也姓言，名为顶天。唔，言顶天。

上了私塾，有了点文化，言守一对他自己取的名字抱以鄙视的态度，但按照那言顶天的意思就是“好男儿就要顶起来，冲破这天，你懂个锤锤。”

言守一的名字是父母请私塾先生取得，他自己也挺喜欢这名字，守一，从一而终。也有为人不要骄纵，言必行，行必果之意。

一体双魂给他们带来的是比旁人更强的学习能力，精神也好的多，感知明锐，很是会察言观色，才能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弊端则是他们每次轮换出来的时间有限，而言顶天的性格有些跳脱，总会被罚，然后他就会凭着轮换的机会让言守一来受罚，自己在宝座上轻松快活。言守一对此也很无奈，想要借用言顶天的方法也来坑他，但因为父母的教导便也就作罢，总归受伤的还是这身躯。

冥冥中，他们都知道对方是会死的，那就是在外的意识操控身躯时被人杀死，头部没有与身躯分离，也没有到魂体轮换的时间，那么这个意识便会消亡，然后由剩下的意识成为唯一的掌控者，能一直在‘外’活着。若是头部被砍，与躯体分离，那么两者都会一块儿完蛋。至于别的部位受损，那只是时间的问题，总会自己慢慢治愈，但要一直遭受缓慢的恢复期的伤痛折磨，治愈时的滋味可不太好受。

所以言守一才会叮嘱言顶天别把脑袋玩没了。

“哼，知道了，‘一一’，呵。”言顶天在意识中对言守一进行回应。

言守一神色一滞，‘一一’这个称呼是父母给他的小名，也是亲称，没少被言顶天用来笑话他。“切，‘小天天’，我们一起去抓泥鳅好不好。”言守一学着一个尖细的女声‘温和’的与言顶天打嘴炮。

言顶天这次没回他，但言守一在里面已经看出他的尴尬神情。那是言顶天在外活动时在私塾里‘勾搭’的一个可爱小姑娘，还让小姑娘叫他小天，但那姑娘却总会多加个‘天’字，叫的言顶天开心的不得了。觉得自己应该能多个童养媳的样子，不亏啊，怎么看长大后都应该是个小美人儿啊。

言顶天没回话的另一个原因是，船已经离开岸边，在河水中乘风破浪了。有人过来取了他罩住眼睛的黑布，视野再次亮起，周围的孩童们也不住打量四周，看到那些纯白面具，配上清凉的月光，寂静的黑夜，在这些孩童的眼中要多可怕有多可怕，有的已经带有啜泣声了。

那个序号为九四六七的面具人登上甲板上设置的眺望台，手撑在木栏上，看着这些孩童，“以后你们的命就不再属于你自己的了，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只属于我们。现在，在旁边的箱子里找到自己衣物，然后，每人领取一册《基础文录》，挨个儿进入到船舱里，五人一个舱室休息，准备明天开始学习认字。”

接下来五十孩童便按照要求拿好前两天的衣物，领取书册，和另外四人进入到舱室。

舱室大小合适，刚好五个床位左边三个，上中下各一个床位，右边两个床位，在上中位置，同侧的床位上下相距一米，床宽也将近八十公分，中间过道留有一米的宽度通行，有固定在床脚的梯子供人上下，右边的下方放的是一个储物的柜子，用来放五人的衣服等物。

几人进来后放好东西，先赶紧休息，准备迎接明天的‘挑战’。

第二天早上，舱室的门被打开，言顶天等五人被叫醒，洗漱一番（用手泼水擦脸，喝几口水用一种酸涩的植物汁液漱口），拿着昨晚到手的书册被带到一处大厅，这里早已经坐了很多人。

大厅中桌椅连城一片，早已准备好食物，粥和油饼。言顶天被安排位置坐下来后，带他们过来的人提了句“用完食物后将碗筷放到那边的木桶里，然后坐回原位等着。盥洗室在大厅后面，想要‘方便’的话去后面说明情况，有人会放你们过去。”

言顶天捧着粥喝着，咬一口油饼“哟，有肉馅儿哎，比你前几天吃的好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肉食啊。”然后又专注于他的食物了。

“嘁”言守一躺在宝座上对言顶天的话不置可否，但看那眼神明显的被吸引了，他也想尝尝那滋味。

待到这大厅渐渐坐满，大家左右观望，黑压压的一片儿。有人左右交谈着，也有人在翻着昨晚发的书册，灰褐色的纸张画着一些似模似样的实物图，在旁边则写着文字。如一朵花的图案旁写着‘花’这个字，如此简洁明了。

言顶天坐在那趴在桌子上，用手臂垫着下巴，这些字他早已经认识，认得的字绝对比这《基础文录》要多的多，都懒得看。

那个九四六七面具人看孩童都吃完饭坐好后，坐在大厅前的一处高台，说是高台，也就是比大厅坐着的众人高出一米，他后面站着三人，一个留有短须中年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还有一个面似书生的俊秀男子，他还背着个那种要赶考似的的一个书篓，头上有方块白布遮阳，前端还垂下来一块。

九四六七吐气开声“这三位都是学识渊博者，由他们教导你们识文断字，每一百人为一班跟随一位先生学习，一月之内将这书册上的字都认全了，每十日考教一次，没达到固定要求的受十次鞭罚。”说完他就离开大厅，留下三位教书先生和五名面具人在大厅中‘保护’他们。

老先生对身旁两位问道“不知道二位想如何分这300孩童？”

那短须中年人笑道“不如就按照这桌位来分，前百名，中间百名与后面百名成一组，各自选一组好了。”

老先生捋捋白须“如此也可，那老夫就选这前面百人了，人老了，远的地方跑不动了。”

书生拱手“按胡老先生这么说，我就选那后面的百人吧，在下先行了。”然后去到后面将那百名孩童带走。短须中年人微一拱手也去组织这中间的百人带走了。

言顶天看着那中年人过来叫他们排好队带到了一个新的大厅，比之方才的小了不少，但桌子上却多了笔墨纸砚，摆放整齐。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韩先生，这接下来一个月便是我来教导和考教你们了，都先自己找位置做好，先不要动桌上的东西，翻开书册第一页。”韩先生走到讲台上，看下面的这些孩童一个个就位，瞪着眼睛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