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在丽春楼前站了许久，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招牌大骂，“你看看，这是什么职业操守？客人都等了十来分钟了，居然都没个人出来接待一下！”
“心娘，外头是有人在说话吗？”店里传来了轻声，随即一个长相俏丽的姑娘开门出来。
林淼被姑娘的容貌迷住了，本来的火气都被压了下去，正准备搭讪，却听见姑娘回头说道：“你听错了吧，外头没有人！”
啥？姑娘，你这眼睛近视得有1000度吧！
“切，长得一副人摸鬼样，咋就瞎了眼呢？”林淼吐槽了一声，也不管她，自己侧过身走进了青楼。
“大家好，我柳三变回来啦！”
没有人回应他，大家各自忙着手上的活儿，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老板，不是说好柳永在青楼里面的人气很高的吗？”林淼抬头看着天花板，质问正在外头上帝视角的唐宋。
并没有得到回应，唐宋此刻坐在小板凳上嗑着瓜子。
林淼气急败坏地朝着空气挥了挥手，凑到刚刚那个美颜姑娘身边，看人家手头的工作。
“折......元宝？”林淼被这反差吓得有点后背发凉，“什么时候青楼里面还流行起这么个副业了？”
“这是给谁的呀？”
“给我们敬仰的人！”心娘回了一句，随即抬起头，四处观望了下。
“心娘姐，怎么了？”
心娘正欲开口，但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事。”
谁会相信呢？谁会相信，刚才我听到了柳公子的声音呢？连我自己都不信！
林淼确定了这个姑娘不仅眼瞎而且脑抽，耸耸肩膀就走了。四处闲逛了一会儿，他察觉到四周气氛的不对劲——平日里热闹的舞台，今天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一个歌姬上去唱歌；不唱歌也很正常，因为压根儿连一个顾客都没有，除了这会儿完全没有存在感的自己；那也就罢了，姑娘们手上的活计分明是丧葬场合才会用的呀！
靠，这是赶上了什么大人物的葬礼呀？居然牌面达到要姑娘们停业打烊为他准备丧失，害得我毫无游戏体验呀！
“老板，你是不是掉线了呀？”林淼急得直跺脚，“别挂机啦，Mayday！Mayday！”
“别吵吵，瞎嚷嚷啥？”
“谢天谢地，原来你没挂呀！”林淼如释重负，“这是死了哪个皇亲国戚呀，怎么连青楼都要披麻戴孝？”
唐宋并没有正面回答，只让他自己去寻找线索。
“还有啊，他们怎么都不理我？”
“你猜呀！”
呵呵，变成侦探游戏了是不是，我喜欢！
……
“我告诉你，跟我玩儿推理游戏你太不明智了！”
首先，姑娘们的伤心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可以猜测死者一定是跟这家店关系密切之人；刚才我经过别的几家青楼，虽然没有进去，但是也能感受出来压抑的气氛，所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秦楼楚馆的红人！
朝廷命官不准许进这些地方，所以基本排除高级别官员和皇室贵族；加上姑娘们在丧葬物品上用娟秀小字写的诗词，难得几句我背过的都是一个人的作品，所以可以断定死者一定就是他！
就是……我？
柳永死了！
上面传来一阵掌声，“厉害呀！没想到你还会这种瞎逼逼的本事，让我刮目相看了！”
只不过……
林淼皱起眉头，“莫非我有疏漏之处？”
答案是正确的，只是……你就没看到墙上你的遗像吗？
what？
林淼赶忙跑到墙边，上头挂着的黑白画像，明明白白就是自己呀！
“这就把我挂墙上了？”林淼觉得一阵头晕，“算不算我的精神损失费呀！”
……
“姐姐，追悼会就要开始了……”
嗯！
心娘站起身，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收拾好刚刚叠好的元宝，“没想到，柳公子竟然这么离开了……”
话音未落，竟然哭出了声，引得姑娘们都聚过来安慰。
“姐姐，十数年了，您还没忘记吗？”
心娘深呼吸一下，含着泪眼笑着说，“你还小，还不懂得……”
身在乐籍，天生低人一等！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虽然也是客客气气的样子，但是有几个真正的正眼看过我们？
“想我们这样的，人生能有一个懂自己的人都是奢望，何况是知己呢？”心娘爱抚地拍拍身边妹妹的手，“姐姐命好，遇到了一个，现在他走了……”
知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心娘，再来一个！心娘，再来一个！”
台下轰隆隆的喧闹声，刚过二八年纪的心娘也已经习以为常。握着笛子走上台，她熟练地微笑点头，“各位公子，小女今天给大家吹奏一曲《木兰花》！”
“好！”台下掌声雷动，心娘之前，许久没有人有这个待遇了。
笛声响起来，骚动的人们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勾勒着画面——那是一个曼妙身姿，在烟火的映照下翩翩起舞。水袖时而拨动古琴的七弦时而拂拭清幽的水莲，在秦淮湖畔朦胧的烟雨中，泼洒出仙气缭绕的水墨画卷……
跳舞那人……那就是心娘吧！
“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解教天上念奴羞，不怕掌中飞燕妒。”
说话人坐在角落，一边信口吟诵一边用筷子在酒杯上顺着曲调打节拍……
那人……心娘看着喝酒人，笛子声颤抖了一声——那人我是见过的！
念念姐……你的心上人来看你了！
柳永抬起头，与台上人眼神相交，“心娘，你真的很像她……”
心娘一愣，音乐戛然而止——分明两人之间没有言语，却仿佛能用眼睛交流一般。
你不是第一个说心娘像念念姐的人，就是因为像，心娘才学了笛子。
嗯……像！她吹笛子的模样也是这样，就好像拉着我走进了曲子中一样！
柳永微微一笑，抬起筷子示意她继续。
“玲珑绣扇花藏语，宛转香茵云衬步。王孙若拟赠千金，只在画楼东畔住。”
两人配合得相当默契，心娘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一曲结束……
这次柳永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猴急地跑去后台，只是远远地作揖以示问候。
两人之间没有再多言语，往后每一次来，柳永最多也只是隔着人群举杯对饮，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啊？姐姐，难得你一往情深，竟然和柳公子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心娘摇摇头，“虽然我与他交集不多，但是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是那些每天都来献殷勤的公子哥给不了我的，或许这就是知己的感觉吧。”
姑娘们面面相觑，显然，入世未深的她们此时还远远不能领悟到。
心娘笑着锤了一下面前姑娘的肩膀，“走吧，别叫柳公子久等了。”
……
“好一个痴情女子！”林淼望着她们的背影叹息道。
“跟上去吧！”唐宋的声音响起来，“现在感慨可能太早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