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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白衣洛卿

独孤心遥猛拍额头,糟了,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剩下的只有三组人不错,但却还多了一个!芊芊已经登上高台,就差伸手取下那枚绣球了,然而此时,一道白发人影突然自下方的擂台极速冲上,目标显然也是奔着那绣球而去。

管不了那不能使用元气的规则了,心遥脚尖一点,化作一道残影冲向白发男子,可终究晚了一步,那白发男子速度奇快并不比他逊色,芊芊手已经触碰到绣球,忽然一阵风刮起,她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到了手的绣球已经消失不见,在她身边的白雪眼疾手快,隔空劈出一掌,却也是扑了个空,白衣男子手持绣球准备退去,心遥此时终于赶到,两人在空中硬撼,掌风肆掠将整个高台直接掀飞,而后各自倒退,竟是谁也没能奈何谁!

心遥三人从高台落到地面,那白衣男子站在他们对面不远处,他左手拿住绣球负在身后,整个身子停顿了片刻后居然再次向对面的三人冲来,看着架势,竟是不打算善罢甘休!

怎么回事?他们自己人怎么打起来了?看戏看到现在,场下所有人也都明白独孤心遥是在故意让另外两人夺取绣球,可这刚刚还是盟友的人,怎么突然就拔刀相向呢?这些人不明白,独孤心遥却有那么一点心知肚明,他和那白衣男子结成短暂同盟不假,可当他抛弃身上的舞狮道具弃他而去时,这种所谓同盟的关系便也自动破裂了,白发男子出手抢夺绣球这没错,因为原本就是他不顾道义弃人不顾在前!

白衣男子瞬息而至,手掌抵在心遥面门前一寸之地,汹涌的的掌风,将三人的衣物吹得唰唰作响,心遥没有反抗,也没有让白雪反抗,就这么任由白衣男子一掌劈来,但好在对方也没有真正想把他怎么着,否则这一掌又岂会半路打住。

“你利用我!”一只白皙手掌抵在他面前,没有再进一步,但也没有撤手,面具之下传来一道清冷带着愠怒的声音,心遥听了之后随之一愣,不是因为那声音听起来犹如寒冬瑞雪一般,而是因为那声音乃是女声,莫非他眼前这人,其实是名女子?

他还在发呆,身后的芊芊却已经挡在他面前,小丫头个子不够,站在两人中间张开双臂,凛然不惧瞪着大眼睛望着白发人,气鼓鼓说道:“你是坏人,不许你欺负哥哥。”

小丫头手无缚鸡之力,但也知道要保护重要的人,独孤心遥按下芊芊张开的双臂,示意她不要担心,笑笑说道:“放心吧,他不是坏人,你不会欺负我的!”,小丫头额了一声,但还是挡在白发人面前不肯离开,一脸警惕地望着她,显然不怎么相信这个抢了她到手绣球的坏人!

独孤心遥取下脸上的面具,带着歉意对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白发人开口说道:“这是我妹妹,今天第一次带她下山玩,想着给她留下点美好的回忆,所以才……”他顿了顿,微微欠首道“所以,不好意思,害你白忙活一场,这绣球你留下吧!”

白发人很明显愣了愣,片刻之后收回手,然后便见他弯下腰把藏在身后的红色绣球递到芊芊面前,开口道:“给你!”,声音还是依旧清冷,但其中已经没有了怒气,小丫头下意识地身后接过,眼睛里满是疑惑。

“恭喜这位小姑娘取得本次狮王争霸赛的第一名!”老者的声音适时响起,人群中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喝彩声,而其中,除了有对他们刚才精彩表现的欢呼,更有着对白发人谦让大度的称赞!

白发人将手中的绣球送给芊芊后重新站直身子,似乎是在犹豫,数息后他抬起手缓缓揭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足以令众生颠倒的绝美容颜,莫说身为男子的独孤心遥,便是身为女子的白雪和仅仅七八岁的芊芊,在看见他面具后隐匿的真容后都是惊讶地张大了嘴!面前的人有着一张精致的鹅蛋脸,浓淡适宜的柳叶眉,蓝宝石一般的瞳色,双眼澄净如一泓清水,面容清冷似寒冬初雪,白玉般雕琢的脸颊上点缀着两片淡粉薄唇,五官玲珑剔透不加任何修饰,一头银丝从耳畔向后平铺在背,哪怕穿着灯笼裤,踏着金爪靴,也破坏不了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美。

独孤心遥一时看得痴呆,他不是视色如命的登徒浪子,也见过不少的俏丽佳人,无论是沈灵儿,还是她身边的白雪,哪怕青风谷时遇见的雨花,单论容貌其实与眼前这人相差不大,唯一的区别在于气质,眼前这人身上有着一股如天山雪莲般出尘的气质,那不是高冷,而是清冷,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给人远在天边的难以亲近之感,气质与容貌的完美结合,使得她看起来如此得与众不同,超然脱俗。

“哇,姐姐,你好漂亮!”和心遥一样看得痴了还有芊芊,小丫头抱着绣球,长大了小嘴忍不住开口说道,心遥被她这样的言语惊得直接回过神来,赶忙捂住芊芊的嘴:“芊芊,别胡说!”

“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心遥有些尴尬得点头道歉,那人的目光却是毫不避讳地盯着心遥,似乎想从他脸上看见某些东西,心遥面色微红,却也没有闪躲,就这么任由他赤裸裸地盯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人,那人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眼中多了一丝柔和。

心遥如释重负,低头对芊芊说道:“要叫哥哥,知道么?”

小丫头迷迷糊糊挠着头,这不是姐姐吗?为什么要叫哥哥?但看心遥毋庸置疑的眼神,她只能听话地改口,有些委屈地改口重新叫了一句‘哥哥’,引来白雪和心遥一阵哄笑,就连那始终冷冰冰的白发人,嘴角也是浮现出一抹如冰山融化般的浅淡笑意。

没错,这是哥哥,这个与他并肩作战当了几分钟盟友的白发人,他的确有着一副足以令世间女子都心生怨妒的美丽容颜,唯一美中不足的,他是一名男子!无论这是多么让人难以置信,但他雪白脖颈间喉咙凸起的喉结却在向每一个看见他容貌痴呆的人暗示这个事实。

独孤心遥彬彬有礼伸出手,挨个介绍道:“你好,我叫独孤心遥,我小妹芊芊,我朋友白雪!”

白发男子犹豫了片刻,伸出手用极其平淡的声音回道:“洛卿!”

白发男子的手掌温凉如玉,握感极好,心遥没有留恋,只是略微触碰便收回了手。

此时天色渐晚,四周人群逐渐减少,几人各自去后台褪下了这一身喜庆滑稽的装束,那名老者对他们四人擂台上的表演赞不绝口,更称赞四人英雄出少年,不谙世事的芊芊被夸得脸色绯红,不善客套的白雪无话可说,白衣洛卿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一切充耳不闻,好歹也算半个俗人的心遥和老者一番客套后拱手告辞,临走留下五十两银子,算是赔偿被他损坏的桌椅。

洛卿换好一身衣服出来,几人又一次看得目瞪口呆,只见他身着纯白修身直襟长袍,腰束银丝祥云宽边锦带,其上挂一把三寸长短精致折扇,质感极好的领口袖口都镶有同款的祥云滚边,就连脚上穿的,都是素白的直筒长靴,这一身看似简单朴素的穿戴,却无一处不是透露着细入纹理的讲究。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心遥心中感叹,谁说人间没有谪仙,眼前不就站着一个吗?

“好看么?”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好看!”心遥想也没想,下意识回道。

“不要脸!”白雪笑骂道,芊芊也捂住嘴偷笑,心遥脸一红回过神来,正好瞧见面前的白衣男子面带怒色也在望着他,他当下便求饶式地举起了双手,干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个,洛兄,忙活了半天,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这样,我请你,算是弥补你拿不到第一名的损失如何?”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声传出,白衣洛卿眉头拧得越来越紧了!

独孤心遥怕招来一顿暴打,扔下芊芊逃之夭夭。

与白衣白发名叫洛卿的男子相遇是如此猝不及防,直到后来的后来,独孤心遥才知道,自己是整个青州除了天书阁那些未卜先知的老家伙以外,第一个知道他叫洛卿的人,更是唯一一个敢毫不避讳说他长得好看却没有招来杀身之祸的人,当某一天他好奇地询问原因时,那道清冷寂寞的身影站在落霞峰后山断崖处,背对着他只回了两个字——直觉!

洛卿最后还是接受了独孤心遥的好意,但却不是看在他的面上,从下山到现在愈发变得活泼可爱的芊芊硬生生拉着漂亮哥哥不让他离开,或许小孩子的要求总是难以拒绝,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洛卿这一次破了例,小丫头一开始还说他是坏人,但当洛卿把绣球还到他手中时,芊芊心中的火气和怨气就全部烟消云散了,而且洛卿哥哥实在太漂亮了,她根本就没办法生他的气啊!

独孤心遥在前引路,找到了一家颇有规模的酒楼,酒楼名字挺新颖,唤作‘酒池肉林’,楼高三层,可同时容纳食客数百,门前有容貌姣好的侍女迎客,也有带刀的侍卫分立大门两侧,能有这样的规模和气派,这座酒楼在奉天郡也定然名气不小。既然要请客,那便不能太寒碜,而且现在的他也不差钱,白雪珠花共有七颗珍珠,手中还剩下五颗,换成每颗四百两银子,就是两千两银子,这样的身家,还不能安安心心吃顿好饭?只是一想到他该拿什么还,他这一个头瞬间两个大,穷光蛋一个,除了命,啥也没有!

一二楼酒肉香气四散,奢靡之气太盛,过于喧嚣嘈杂,不适合安心吃饭,过惯了清净日子的白雪十分不喜,一身洁白明显有着些许洁癖的洛卿更加厌恶,几人直接上了三楼,令人有些失望的是,三楼虽然只有寥寥十余人,氛围也算安静,但却并无单独的包间,只是每张桌子两侧安置了屏风隔开。几人从楼梯口走出的时候,正在用餐的那一桌人齐刷刷望了过来,一群锦衣玉服的世家膏粱子弟眼中尽是轻蔑戏谑,但当目光落在洛卿身上时,则是瞬间变为浓浓的惊艳,有那么一两个更是张大了嘴,露出垂涎三尺的恶心模样,果然,这人要是长得太美,哪怕是个男的,也难免不会有人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独孤心遥感受到身边之人渐渐升起的怒意甚至是杀意,装作无意间的举动,很自然地靠近他,正好挡住那群人的视线,白衣男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那股渐趋浓烈的杀气却是缓缓散去。独孤心遥松了口气,洛卿毫无疑问也是修行者,只是他却无法看透他的修为,他就像是一汪清泉,水面下到底蕴含怎样的波澜无人知晓,但可以确定,她是那种不动则已,动则必取人性命的果决之人,他不想被这群人坏了吃饭的心情,更不想桌上染红。

他微微侧头望了一眼那两张桌子拼凑在一起围坐着的十多名膏粱子弟,眼中露出一丝寒光以示警告,十人中一名体型肥胖,面貌奇丑的年轻男子在看见他转头后身子猛的一震,手中端着的碗筷啪一声直接摔在地上,整个人蹭一下就站了起来,突然一声巨响,一群狐朋狗友都望向了他,心遥眼一凝,那胖子不是别人,竟然是朱桢!

在奉天郡当了一辈子土财主的朱桢,自从被朝元宗收为弟子后也算是彻底的出人头地,此次回家,平日里那一群平辈论交的狐朋狗友如今也都为他马首是瞻,可谓风光无比。心遥见他一脸的惊恐,向他摇头示意,以防他突然就给整一出跪拜磕头的戏码,朱桢心领神会,颤抖着坐会原位,身边一群溜须拍马之辈笑着上前嘘寒问暖,只得到他一声毫不留情的“滚”字

“一群蠢货,但愿你们眼睛放亮点,别去惹到他啊!”朱桢心里已将桌上一群人骂了数十遍,同时打定主意,这顿饭之后,他一定要跟这群瞎眼的混账划清界限。

四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身材火辣且暴露的侍女送上菜单,心遥半遮住眼,没有去看对方四溢的春光,把菜单推到洛卿面前,洛卿再推给白雪,谁都不喜欢点菜,最后还是芊芊代劳,小丫头不管那么多,她才刚刚学识字,认不全菜名,手指乱点一通,那侍女心觉好笑还是一一记下,几分钟后带着菜单返回楼下。

“芊芊,这顿饭你请客额!”心遥坐在芊芊对面,半开玩笑说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芊芊不知学得谁,小手一拍胸脯,十分大气地回道,引来三人哈哈大笑。

芊芊笑得天真,心遥亦是感到欣慰,在朝元宗这些年加起来的笑容恐怕都没有今天多,小孩子到底是要多见见世面,眼界变得开阔,阳光才能透进心胸,沉积在心中的恐惧和阴暗才能被驱散,这比他说一百句开导的话还要管用。这趟奉天郡之行没有来错,他早应该带芊芊出来走走,不为别的,就为了守住她这久违的笑脸。

“你们,并不是兄妹!”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心遥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这位冷冰冰的美男子居然还会主动与他说话。

洛卿的声音更像是在质问,心遥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望着正在和白雪嬉笑的芊芊,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轻轻摇头回道:“你可别瞎想,我可没做什么拐卖小孩的坏事儿,芊芊是我收留的,我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但谁说没有血缘维系的便不能是亲人,我身世成谜,芊芊也无父无母,这世道对人太无情,有人相依为命难道不好?也许说来你不会相信,我是真的拿着小家伙当妹妹对待,我会尽我所能教她作人,引她向善,不求她长大以后飞黄腾达,但求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这期间飞逝的时光,能开开心心那便最好,即便不能,也要尽可能为她留下值得珍藏的回忆,唯一希望的就是我能多活几年!”

独孤心遥的声音中隐隐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白衣服的洛卿眼神微微一怔,也不知是否听出了他最后一句话中别有所指的深意。

沉默了片刻后,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很善良!”

感受到那道声音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心遥笑着反问道:“真心话?”

没有得到回应,一排穿着打扮艳丽无比的女侍举着菜盘走上三楼,人还未近,身上那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已经扑鼻而来,虽说真正绝美的女子有淡妆浓抹总相宜一说,但心遥还是更钟情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的自然美,浓妆艳抹总有刻意博人眼球的庸俗之嫌,更何况他旁边还坐着个无法以语言形容的洛卿,两相比较,他还是更愿意多看洛卿两眼,人家的美才是真正赏心悦目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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