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胡说八道也能摆出义正言辞的口吻！

巨石上的麻衣男子取下头顶的斗笠，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脸庞，他将手中的鱼竿放在地上，站起身子，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抬头望向远处山顶的两人，眼神中并无半点修道之人的仙气，反而充满了暴戾之气。

“看样子，你们是专程来找茬儿的！”

凌碧波与刚才判如两人，语气更是霸道非常，方锐一贯喜欢将黑说成白，将白说成黑，他管不着也没兴趣管，只是，他都已经说了此路不通了，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吗？

被方锐恭敬称呼为聂师兄的年轻男子感受到下方直冲他们而来的敌意，冰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同样冰冷的笑意！

“好大的口气，许久不见，方锐，你这张嘴还是跟吃了粪一样恶心啊！”落霞峰山顶，一红一白两道绝美身影姗姗来迟，正是从彩云峰远道而来的苏艳和白雪，那句充满了嘲弄的讥讽之语就是从苏艳口中说出，她摇曳着动人的腰肢出现在落霞峰断崖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对岸的方锐和那金色道袍的男轻男子，白雪与她并肩而立，她虽然大方温柔，但对色胆包天，祸害了不少外门女弟子的方锐显然没有半点好感，眼中的敌意，甚至还要强过苏艳！

“原来是苏师姐和白雪师妹，早知道你们在这里，我就继续钓我的鱼了，这家伙听不懂人话，跟他交谈太费劲了！”凌碧波眼中的暴戾之气缓缓褪去，他向对面的二女欠身致礼，无奈地摇头叹息，言语中满是幽怨，饶是一向正经的白雪也被他故意摆出的怨妇模样逗乐，笑着回了一句‘凌师兄好’。

苏艳笑得肆无忌惮，丝毫不理会对面方锐已经阴翳到极点的脸色，她一手叉腰一手捧腹，好半晌才缓过气来，而后指着下方的男子，回道：“凌碧波，这我可就得说道你两句了，你天阵峰不是向来讲究什么修身养性戒骄戒躁吗？怎么你这家伙老是记不住，看看你这火爆脾气，你都知道他不是人，犯得着去跟畜生较劲吗？”

“师姐教训的的是，怪师弟道行不够，回去我就闭关清修！”凌碧波连连点头，与苏艳一唱一和。

“够了！”对岸，方锐厉声打断二人。

“疯婆子，你也要多管闲事吗！”方锐目光森寒道。

“不，你错了”红衣女子收敛起笑容，望向对岸的方锐，嘴角缓缓扬起，摇头道:“老娘不仅要多管闲事，老娘还要打你这个王八羔子！”

苏艳身材火爆，脾气更是火爆，宛如泼妇骂街一样半点也不觉得有辱形象，话音刚落，她身子已然消失，几乎瞬移一般出现在桑峰山山顶，与方锐二人咫尺之遥，举手一掌，毫不留情地拍向对方。

“你大胆！”方锐目眦欲裂，苏艳这个疯婆子在朝元宗和萧一刀一样最是不讲理，行事作风全凭一己好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只是他没想到，当着眼前这人的面，她还敢胡来！

凛冽的掌风瞬息而至，红衣女子面带笑意，虽是冲方锐而来，但她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他面前的冷峻男子身上。

轰！方锐面前的男子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向前探出，与苏艳对憾了一掌，气浪席卷开，前者纹丝不动，后者借力飘然落回落霞峰山顶，与那冷峻男子对峙，眼中战意浓烈，更带有一丝挑衅！

“聂师兄果然修为精深，要不，师妹我先陪您玩玩儿？”苏艳似笑非笑道。

冷峻男子面无表情，拂袖一挥转身离开，方锐欲言又止，但终究忍耐下继续开口的冲动，眼神怨毒地望了一眼凌碧波和苏艳，心有不甘地跟随男子远去。

感受到对岸的两股气息逐渐消散，苏艳眼神回归平静，笑着揽过身边的白衣少女，像是捏面团一样用力捏着她水嫩的小脸蛋，打趣道:“看样子是见不着人了，不过不用急，总有机会见面的，到时候师姐我再为你牵线搭桥！”

“师姐，你别胡说了，我不理你了！”对苏艳一直百依百顺跟只小猫似的白雪羞得直跺脚，使劲挣开她热情的怀抱，眼一瞪，唤来一柄飞剑，乘着剑光瞬间消失不见，习惯把捉弄三姐妹当成乐趣的苏艳自然是笑得花枝乱颤，许久之后方才平息。

红衣女子望着水潭下方开口道:“潭中元气渐趋稳定，三个时辰内必然功成，剩下这点时间，就有劳凌师弟继续守护了！”

麻衣男子重新拾起鱼竿，戴上斗笠，颔首致意。

苏艳化作一道流光远遁而去。

离开桑峰山，方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不明白面前的男子为何要容忍苏艳这个疯婆子的无礼举动，金光峰一脉，难道还会怕一个女人不成？

“师兄……”

只是叫出了师兄两个字，他便再也难以发出半点声音，他面前的男子突然转身，残影袭来，一直手掌死死扣住他脖颈，男子望着他，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那种极端浓郁的阴寒之气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哪怕是方锐这种玄丹境的高手也是瞬间胆寒。

“给你一个忠告，当你想要借刀杀人的时候，最好先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掌握住那把刀！”

无论是凌碧波现身还是苏艳出现，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黄衣男子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如同七旬老翁一样还带着浓浓的沙哑口音。

被扣住脖子呼吸都显得艰难的方锐心惊胆战，面色惊恐，同属金光真人门下，但他对眼前这位男子却异常的恐惧，只因他叫聂光华。

朝元宗这些年最为人熟知的两个人，青羊峰那个萧一刀是一个，另一个就要属他这位大师兄了，前者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后者则是一条冷血无情的毒蛇。这并非是外人对他们的评价，即便是同为金光真人的弟子，他名义上还要称呼他一声师兄，可方锐心中却无比清楚，什么宗规束缚，什么同门情意，在他这位师兄眼中根本屁都不是，他散发出的杀意并非是出于恐吓和威慑，只要他愿意，他真的敢当场将他诛杀！

方锐开始后悔，但后悔的却不是他试图借聂光华之手对付凌碧波和苏艳，他后悔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他这才明白，他这大师兄之所以愿意跟他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他同样对独孤心遥起了兴趣，而不是被他所煽动，自己竟然如此愚昧，还敢妄图利用他！

额头布满了雨点般的细密汗珠，方锐不敢挣扎，甚至连求饶都不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那些小小算计，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黄衣聂光华松开手，方锐一阵踉跄，站稳身子后畏惧地低头不语，男子负手转身离去，放肆大笑，他的声音本就沙哑，笑声更是难听，就像黑夜中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弥漫着一股阴森，萧一刀敢把方锐打个半死，莫非他就不敢？不，他只是不屑！

落霞峰水潭深处，独孤心遥跟死了一样，修行者可以闭气不假，但也绝对无法在这百丈之深的水潭待上这么久，他进入水潭时憋的那口气早已耗尽，可他却并没有感到有任何窒息的感觉。他的身体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潭水与他身体接触，瞬间被蒸发成气态。

心遥的丹田与常人不同，他原本以为那片黄金湖泊就是元气进入他身体后的形态，现在才发现并非是这样，笼罩在湖泊上的雾气才是他的元气，经过这些天他的不断提纯，黄金湖泊上的雾气已经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的是湖泊上空一颗龙眼大小的金丹开始凝聚，虽然还未凝实，但已具雏形。

这是即将晋升玄丹境的迹象，不过心遥最为惊喜并不是金丹的凝结，而是此刻他四肢百骸中流淌着一股新的气流，那并非是元气，而是脱胎于元气的全新气息，或者，可以称之为——九华真气！

凝聚九华真气的关键果然就是至阳生至阴，当他蒸发了身体内所有多余的气，并将元气压缩至几乎液态的程度时，浑身经脉之中，一股阴柔之气诞生了，与他身体中炽烈的元气相互呼应且呈截然不同的对立姿态，那就是至阳元气攀升至顶点时转化出的至阴元气。新诞生的至阴元气存在于经脉之中，而他完成极致提炼的至阳元气居于丹田之中，两股气息合二为一，九华真气因运而生，他能感受到这九华真气的奇特，他兼具了他原本元气至阳至刚的特性，却又免除了过刚易折的缺陷，给人刚柔并济，无始断绝的连绵之意！

独孤心遥睁开眼，双眼中绽放出一道精光，隐约中防御有两团火苗在他双瞳之中燃烧。意识重新掌控身体，身体内涌动的元气复归平静。

他对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好奇了，从至阳中生出至阴的妙用，这虽是九华决的功劳，但凝聚至阳元气的却是他自己，天地阴阳本就相互依存，缺一不可，为何他的身体能够摒除一切阴气凝聚出真正的至阳元气，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将至阳元气分化出一丝至阴元气？难道只是为了凝聚九华真气吗？

他身体中还有他未曾发现的秘密，他忽然觉得，老头子当初不允许他吸收元气不仅仅只是为了帮他铸造根基，真正的原因他还没有发现！

当日他一夜之间晋升金身境本就有些蹊跷，只是青羊真人没有告诉他有何不妥，他也就并未深究，权当自己真是个天才，现在看来他想的还是有些太简单，这当中的深奥处，可远非他一句‘天才’就能囊括的！而且之后青羊真人单独留下他时问他的那句话，现在想想，却是觉得其中大有玄机在！

看样子，他得抽时间专门去一趟青羊峰了，他那位师尊，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奕剑台之约！

独孤心遥站起身，正欲离开，忽然间，他目光落在潭底一侧，眼神一凝。

或许是因为此次闭关突破不小的缘故，他的五官比先前更要敏锐，尤其是他的眼睛，这水潭底漆黑一片竟是完全无法掩盖他的视线，他甚至不需要借助念力感知就能看清水底的事物，此刻，他赫然看见在离他几丈远的一颗礁石下方，半截铁链从中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