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春,茶花镇最大的一家酒楼,姚进财带着三人穿过小巷,早有预谋一般来到了这座平日里他不怎么赶靠近的酒楼。酒楼老板姓陈,人很好,曾经想过要招姚进财到他家酒楼当个活计,磨练几年后帮他打理酒楼,只不过眼高于天的姚进财不领情,还大言不惭小爷以后是要赚大钱的人,你这小小的酒楼,如何能容得下我!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不说,反招来一顿羞辱,自那以后,酒楼便多了一条规矩:姚进财与狗不得入内!
这要换在平日里,姚进财是不敢来得,守门的几个伙计牛高马大,他挨过不止一次打,可最近不一样,茶花镇人满为患,来往人流络绎不绝,掌柜的招呼客人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理会他。
姚进财大摇大摆跨进酒楼,一旁的几个酒肆对他投来警告的目光,但最终也没拦他。大堂之中人流涌动,多是外地人,其中以身背刀剑的修行者为主,满堂春的消费颇高,一般人根本没钱来这里,也就这些名义上视金钱为粪土,实际却富得流油的修行者才会将这里选做落脚之所。
“陈叔,您这生意太好,缺个打杂的人吗?”心遥望着柜台处忙得不可开交的微胖中年人,笑着打招呼道。
“是心遥来了啊!”中年人抽空抬头望了一眼,马上又重新低下头核对账单,带着歉意回道:“你们自己随便逛逛,我这里实在抽不开身,就不招待你们了!”
“没事儿,您忙您的,他们我替你招待!”姚进财死皮赖脸抢过话去,岔开人群,拉着心遥往楼上走去。
满堂春第三层,只有招待最为尊贵的客人时才会使用,几天前来了两个年轻人,出手阔绰无比,直接丢出五百两银子包下这第三层长达一个月的时间,这样的价格,陈掌柜自然没法拒绝。
第三层极为空旷,那两个年轻人将这里包下后,将原本的桌椅家具一概清理干净,只留下一张楠木书桌,两个身着道袍地老人坐在桌前,上百号人排成两条长队,一个个眼神火热的望着桌上的一本名册,心中想着若是两个老人能在名册上添上他们的名字,那么人生的命运也将从此发生改变!
“这是……朝元宗!”独孤心遥透过两排队伍间的缝隙,赫然发现桌子旁边同样立着一块经幡,而上面写着的,却是朝元宗三个大字。
青州修行界的情况,老头子跟他讲过不少,青州门派上百,实力最为雄厚的几大宗派,其中就有朝元宗的名字,朝元宗地处青州腹地,离此处少说也有数千里之远,莫说普通人,便是一般的修行者,往返两地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茶花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连朝元宗这样的大宗门都不远千里来到此地?
心中疑团更多,心遥继续观察着,只见队伍的最前方,每当有人坐在两位老人的面前时,就会将手放在桌上的草垫上,老人如看病的医生一样,伸手搭住面前之人的脉搏,最多几秒钟后便撤回手,也不说话,只是轻描淡写地摇摇头,接受诊断的人则是一脸颓废失望的转身离开。
“心遥哥哥,这些人是来看病的吗?”就连小雨点也看出了名堂,认真地问道,心遥想了想,点了点头。
医者诊脉,那两位老人诊的却是人!姚进财说得没错,这些修行宗派的确是到茶花镇来收徒的,如这两位老人,他们手指搭在别人脉上,以自身元气进入他人身体,瞬间就能甄别出此人体质如何,是否能够满足修行的要求。这些人也算是有几分见识,知道朝元宗远比下面那些宗门实力名气大得多,抱着一试的心态只求能被朝元宗收录便可鲤鱼跃龙门,可他们又是否想过,类似这样的大宗门,收取门人的要求也必然十分苛刻,如果他所料没错,老人面前的那本名册,到现在恐怕一个名字也没有记录。
手臂感到一阵冰凉,将心遥的思绪拉了回来,一个身着黑衣的酒肆不小心撞在了心遥怀里,杯子里的酒水洒得他满袖子都是。
“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又一个个子稍高的酒保装扮的活计不知从哪里跑上前来,训斥了闯祸的酒肆两句,然后语气十分恭敬得赔礼道歉,小个子的酒保趁机捡起地上的酒杯,他本人则是服务十分周到地捧起心遥被打湿的左臂,用自己干净的衣服擦拭着他身上的水渍。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独孤心遥眉头一皱,将被黑衣酒肆把握住的左手抽回,摇了摇头,温和地回道:“没关系,你忙吧!”而后一手牵起小雨点,招呼上雨花,原路返回,姚进财望了眼还停在原地的酒肆,杵了片刻后也赶忙跟上。
几人转眼间就离开了三楼。
矮个子的酒保抬起头,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望着独孤心遥离开的楼梯口,脸上露出一分俏皮的神色。她身旁的高个子酒保同样露出真容,不是被她亲切称为沐呆子的沐远又是谁呢?
“怎么样呆子?有什么收获?”少女问道。
“果真有古怪!”沐远紧皱着眉,回道::“他的身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元气!”
少女失去了兴趣,懒洋洋回道:“这么说不是他勒!没有元气那就证明他不是修行者,也根本不适合修行!”
沐远摇头否认,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正是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身体太干净了,干净到连哪怕一丝一毫的元气都没有。而事实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活着,体内就一定会有元气存在,区别只在于强弱和多少!”
“我懂了!”少女美目一亮豁然开朗“你是说他其实是个死人!”
沐远脸色漆黑,无奈地一摇头,继续说道:“而且我刚才有尝试过更进一步的探测,结果更是出人意料,当我尝试用元气侵入他的身体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的元气吞噬,而那股力量,并不是属于他!”
“你的意思是……”少女脸色一正,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后终于认真起来“有人故意在他身上设下了封印了,不让元气存在他体内的同时,也彻底将他的身体与外界元气隔绝,可这是为何?”
“这就不得而知了。”沐远脸色凝重:“能在人身上留下这样的封印,就算是宗主大人也万万不可能办到,此人身上谜团颇多,天师箴言中的帝子很可能就是他!”
“你是不是傻?那你还放他走,我去把他抓回来。”少女横眉怒道,抬腿就要将已经远走的独孤心遥抓回来,沐远看着身旁这个正经不超过三分钟的小师妹,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一把拉住他,央求道:“小姑奶奶,您歇会儿成吗?咱先静观其变,万一弄错人呢?”
“额,好像也是啊!”少女嘿嘿一笑,一脸的天真烂漫。
茶花镇街道上,独孤心遥抬起袖子放在鼻前嗅了嗅,轻轻一笑。
脚步轻盈如飞,呼吸绵长有力,五指青葱如玉,其中一个体含幽香,还是个女子,就连酒杯里装着的也不是什么美酒,而是白水,这两个人应该从来没有演过戏才对,伪装的实在太过拙劣,从撞到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他就看穿了一切,再到后来那男子为他擦拭酒水的一幕,也显得太过急切,明显是刻意冲着他来的,至于为什么冲着他来,那就得问问一个人了!
姚进财话变少了,走在三人身后,心中却是没个底,心道:这到底玩得哪一出?人看上没有?好歹给个话啊,暗示也行,最好把五两银子的欠账先给他结了!
“你不想给我个解释吗?”独孤心遥忽然停下脚步,姚进财没有察觉,直接撞在了他背上。
“遥哥,你在说啥,我咋一个字都听不懂?”姚进财挠着头,继续装疯卖傻。
“不懂是吧,那我直接问你。”独孤心遥开口道:“那二人是谁?为何要找上我?那些修行者来到茶花镇又是所为何事!”
姚进财额头冷汗直冒,却是假装镇定:“遥哥,这我真不知道啊!”
独孤心遥点点头,也不强迫,说道:“不知道是吧,那行!以后不要找我照顾你的生意就是了!”
“别别别啊,遥哥,你听我说!”姚进财赶忙跑上前,拦住了心遥,一本正经加满脸歉意地回道:“遥哥,你得听兄弟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姚进财将知道的和盘托出,辅以他一贯装腔作势,故弄玄虚的腔调,记倒很容易让人记住,可其中的真假有几分,那就不得而知了。比如他提到的,架不住那一男一女以性命相威胁,逼迫他带他去见他们,这些话也就唬唬旁人,他还能不知道这家伙的嘴脸?只不过心遥也不关心他到底收了二人多少好处,他只想知道茶花镇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姚进财告诉他,自从一个星期前遇见那一男一女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修行者聚集到茶花镇,至于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名为广招弟子门人,实则是以此为幌子,找一个什么叫‘帝子’的人,这些都是他几天来跟那一男一女旁敲侧击打探来的消息,再详细的他也不知道了!
看来这件事跟自己并没多大关系,他会被那一男一女注意到,只是姚进财玩的把戏!一想到这里,心遥也就没什么兴趣了,与他无关,他又何必瞎操心!
姚进财注意到独孤心遥眼中神色的变化,赶忙劝道:“遥哥,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万一你真是那什么‘帝子’呢,就算不是,随便拜入哪个门派下,那还不是从此一飞冲天吗?”
姚进财这番话倒是说得很认真,这么多修行门派都在这里,方圆数百里的人,能来的都来了,哪一个不是为了拜师学艺,他都在准备过几天去挨个试一试,能成为修行者总好过当一个普通人啊!
装模作样惯了的姚进财突然认真起来,心遥反而有些不适应,一脸笑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打趣道:“我看你挺像那个‘帝子’的,我还有事儿,你自己慢慢儿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