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以心遥的心性，在听到山贼头目下达的命令后也不禁眉头一皱，眼神变得异常冰冷。不过，真正令他感到生气的，不是下达命令的山贼头目，而是他那一群欢欣雀跃的手下，他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因此感到高兴，残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值得如此兴奋吗？他们夜里睡觉的时候，不会因刀下无辜的鲜血感到惶恐和不安吗？

老头子的眼神从来就是那么平静，他仿佛能洞察心遥心中所想，开口道：“人性本恶，这些人只不过把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了你的面前！”

心遥没时间去领会老头子话中的深意，更没心情跟他讨论老生常谈的善恶之分，因为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些山贼已经开始逞凶，而他，不想继续看见有人死。

“救他们。”他抬起头望着老头子。

老头子摇头。

“为何？”他又问道。

“因为这就是规则，弱肉强食，他们的命，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老头子回道。

“胡扯！我只知道你教过我人命关天，无分贵贱。”心遥有些怒了“你到底救不救！”

老头子还是摇头。

“好，你不救我救！”心遥恶狠狠瞪了老头一眼。

十多个人的逃难队伍，和山贼的第一个照面就被杀了一般，凡是壮年男子，有点战斗力的，没有一个逃过他们的毒手，剩下的老弱病残，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青州的世道不太平啊，修行者尚且不论，普通人中占山为寇，打家劫舍的事屡见不鲜，没办法啊，青州不像其余八洲，并没有一套关于普通人的制度约束，加上土地贫瘠，填不饱肚子，为了活命，人吃人也就不奇怪了。

此刻，那些山贼正把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分开，按那刀疤男子的吩咐，小的留着没用，不如杀了省得浪费粮食，至于女的长得还算清秀，带回寨子可以好好玩乐一番。

小男孩哭个不停，一口一个姐姐可怜兮兮叫着，那少女也是拼了命地挣扎，奈何怎么挣得脱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的束缚，一番挣扎无果，反而引来那身旁男子毫无怜悯的一巴掌。

将小男孩拖出老远，扔在地上，一名男子挥起刀就要砍下，眼中冷淡至极，全然没有半点犹豫和不忍，眼看他大刀落下又有一条人命要葬送在他手中，只听咻的一声，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飞来，精准无比的砸在他的刀上，强劲的力道直接将他的大刀打脱了手。

“谁？”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一众山贼顿时警觉起来，一个个四处张望，不过等他们看清楚不远处一颗大树下站着的人后，眼神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怒骂起来。

“小兔崽子，你找死吗？”

“放了他们！”心遥站在十丈开外，手里还拿着一块石头。

片刻的寂静后，便是一阵哄笑声，被心遥将刀打脱手的山贼不怒反喜，指着心遥大笑道：“小娃娃，你娘没告诉你一个人不要乱跑吗？”这世道是怎么了，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屁孩都敢出来逞英雄，以为他们是在过家家吗？

一群人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原本以为看见生的希望的人眼神重新变得如死灰一样，一个小娃娃能做什么，还不是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倒是那被拖走的小男孩，趁着这点间隙重新爬回了姐姐怀里。

“来得正好，看你一身穿着，倒是比这些家伙要好得多。”山贼头目打量了一下心遥，残忍道：“小的们，把这小子拿了，问清楚家世，卸掉一只手，拿去他家中让他父母准备好赎金！”

不愧是能当老大的人，只一眼就想出了怎么从心遥手里套取钱财的方法，这些从小生活在父母保护中的小娃娃，哪里知道世道凶险，今天他就给他长点记性，也叫他知道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三个彪形大汉向心遥靠近，手里提着刀，看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不屑和嘲弄，这种小屁孩，他们一只手就能捏死一个，心里这样想着，完全把心遥当成没见过人世险恶的毛孩子，以至于他们都忘了心遥刚才扔石头那一幕，从十丈开外扔出的石门，把一个成年男子手中的刀打脱了手，这样的力道，恐怕不是一个正常小孩子应该有的吧！

心遥除了现身时说了一句话，然后便再也没有出过声，三个男子围到他身前，笑吟吟望着他，他抬头看着这三个比他要足足高上两个头不止的男子，目光平静如水。

“小子，下次说话前，记得过过脑子！”中间的男子伸出虎掌般的大手，直接向心遥抓来，少年眼中有一缕精芒划过，远在一旁的山贼头目心中为之一震，糟了，这小子有古怪。

来不及了！

男子的手落下，心遥头微微向左一侧，男子的手掌贴着他耳旁住了个空，左脚向前迈出半步，左手成成掌，从下往上直击男子下颌，啪，下巴脱臼的声音传来，男子偌大的身躯直接成一条弧线倒飞出去，倒在了三丈之外。

什么！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剩下两名山贼大惊，紧接着便是叫嚣道‘小子，你找死’，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扑来。心遥面不改色，借助身材瘦弱的特点，如泥鳅一样从两人当中穿过，转身的一瞬间，两只拳头同时落在二人背后，正是最为简单寻常的通背拳。轰，两道人影不受控制跌出数丈之远，结实的摔了个狗啃屎。

片刻间解决掉三人，周围的山贼瞠目结舌，眼中看待心遥的目光，再也没有半分的轻视，反而多了浓浓的震撼，难怪他小小年纪就敢逞英雄，原来是个练家子。

“果然还是要有一身本领，不然刚才那大汉一手抓来，我是决计躲不开的。”心遥暗自说道，他这些年学的武功总算派上了用场，虽然仅仅只是招式，但这些山贼也都不过是些壮一点的普通人，他要想赢并不难。

“有点意思，倒是小瞧你了。”山贼头目眼神阴翳，望了一眼自己那些被吓得连连后退的手下，心中骂道‘没用的废物’，而后只见他提刀走上前，怕是得有十多斤的大刀抗在肩上，刀背上镶嵌的铁环发出阵阵响声，给人气势十足的威慑感。

“这个人不简单！”这是心遥第一眼得出的结论，腰部有力，下盘极稳，虎口生茧，臂力十足，这个山贼头目，必然是练过武。

说时迟，那时快，山贼已经一刀劈来，他出手狠辣，丝毫没有因为对手是个小孩子就有半点轻视，一刀下去，恨不得将心遥从中劈成两半。

前些天苦练的凌虚缥缈步下意识施展开来，脚下轻轻一点，向后飘出，在往下一看，一条恐怖的刀痕出现在他刚才站力的位置，他心中一惊，山贼已然重新欺身而近，横切，竖斩，上挑，下撩，以极快的速度织成一张刀网，刀刀皆是直奔要害，心遥没想到对方刀法竟然如此了得，一时间被逼得连连后退。

心遥身子一顿，山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无路可退了吧，旋即拦腰一刀劈来，千钧一发之际，心遥猛然下腰，柔韧无比的身子几乎呈九十度弯曲，男子的长刀贴着他鼻尖划过，刀锋直接将他身后的树拦腰斩断。险而又险地躲过一劫，但却并没有就此结束，身体已经极度弯曲的心遥做出了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动作，他一只脚离地，直接向上踢出，脚尖正好踢在男子持刀的右手之上。

刷，一股巨力传来，男子持刀的手一阵颤动，少年脚下的力道，竟是连他也无法承受，大刀脱手而出，插在数丈之外的大树之上。

还没有结束，这片刻的失神已经足够男子为此付出代价，心遥抓住机会，几乎与他面对面，号称沾既倒的通背拳在近身格斗中尤其能发挥威力，连续三拳命中男子小腹，杀猪般的嚎叫声传出，不可一世的中年男子倒地不起，嘴里往外吐着酸水，怕是连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实力最强的老大都败下阵来，那些山贼顿时做鸟兽散，心遥没有追击，反而是望了一眼还在不远处树梢上看热闹的老头子，挑衅式得冲他办了个鬼脸。死老头，刚才那么危机的情况，他竟然就这么干看着不出手，他就不怕他躲不过去死在别人刀下吗？幸亏他这些年的武学秘籍没有白看，否则今天真就交代在这里了！

山贼被惊退，只是已死的人终究是无法复活，活着的人向心遥磕头感谢救命之恩，他一一将他们搀扶起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安慰人的话，只是让他们找个地方好好生活，最后，只剩下刚刚那个小男孩还有她姐姐，两人跪在一个中年妇女的尸体旁痛哭不止，失去父母的孩子，哭声中透露着令人心碎的悲伤。

老头子来到心遥身旁，望着前方满地的尸体，以及其中即将变得孤苦无依的两个孩子，眼神中仍旧没有半点的怜悯和不忍，或许像他这样的人，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早已无法牵动他的心！

“这就是他们的命！”老头子说道。

“那我呢？”独孤心遥抬头望向老头“我的命又会如何？”

“你的命现在还在你自己手中，但未来能否把握住，谁又能说得准呢！”老头子抬头望天，目光如悠远的星河。

一场好戏落幕，一老一少伴着夕阳的余晖走向远方，忽然间，跟在老头子身后的少年猛然驻足，转过身见鬼一样盯着身后的姐弟。

“你说啥？”

二人身后，姐弟两跪拜在地，光洁的额头磕在满是砂石的土地上，年长的少女开口道。

“小女子愿为奴为婢，恳请公子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