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贻直与陆生多数时候交流都用暗语或手势,比如抱拳就是单指皇上,弓长是张姓的分解,专指张廷玉,而木子李就是指李卫了。
俩人这样交流习惯了,再加上都是高智商者,有时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他俩这样交流多数是为了保密的考虑,因为像史贻直这样的一品大员,多数时候都是说的军国大事。
如果被人听去一言半语的,就会影响他们的行政,因为他们管辖着很多的人和事。
而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对付皇上,因为在雍正朝时暗探遍布全国各地,最著名的就是粘杆处,里边都是暗查使坏的能人。
像史贻直这样的封疆大吏,更是被当成重点监视目标,别说隔墙有耳了。
就是自己手下的仆人,下属,甚至枕边的小妾都有可能是皇上派来的卧底,所以他们这些高官很是小心谨慎。
“现在看来,这个真的想要治老夫于死地了。”史贻直抱了下拳后说道,他意思是乾隆要治他罪。
“把老爷您调回京城就是这个使的调虎离山之计啊,当时我就提醒老爷您了,想让您告病回老家修养,也好避避风头,现在照我的话来了吧。”陆生看着史贻直说道,话里明显的责怪,可是碍于主仆的身份没有深说。
“现在真的是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可转念一想,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是到在天边,只要是不跑出大清朝的疆域去,这个都能抓到我的,何必还白费那个劲呢,再者,老夫自信一身清白,查吧,老夫真的不怕。”史贻直说道。
他本来就是强硬之人,现在又恢复了精神头,说话声音也提高了许多。
陆生一看史贻直来了情绪,赶紧的伸出手,做出禁止的动作。
他是怕史贻直这一发脾气就控制不住,怕他说出啥悖逆的话来,那可是重罪。
在清朝,文字狱很是严酷,皇上想治谁的罪,不是先找贪腐或渎职的证据。
而是先在他的文章和诗作里找茬,挑出那些对皇上或者是朝政讥讽的地方,以此来判定这人的罪过。
贪污渎职罪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忤逆罪和大不敬罪,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史贻直看见陆生的动作,本来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就像吃饭被噎住了一样,憋得他脸红脖子粗的。
“唉!”史贻直一声长叹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差点把桌上的两只茶杯震到地上。
“老爷,何必呢。”陆生护住了摇摇欲坠的茶杯后劝道。
“这么说小四是想对我动手了?”史贻直问道。
史贻直的声音很是沙哑,想是刚才急火所致。
他此刻很是生乾隆的气,所以也不抱拳了,直接以小四称呼。
这是称呼乾隆的排行,他排行老四,当王爷时都叫他四爷。
“他已经动手了啊,难道老爷不知道嘛,他已经把本家兄弟派到了湖广,难道不就是为了去查您嘛。”陆生回答道。
他说的这本家兄弟,是新任湖广总督德沛,他也姓爱新觉罗,属于是乾隆的远支亲戚。
“他啊,他我是不怕的,本来就是窝窝囊囊之人,查不出啥的。”史贻直无所谓地说道,语气很是轻视,因为他知道这个德沛是个忠厚老实之人,能力很是一般般。
“所以这个才把阴阳眼派去啊,这可是只豺狼啊。”陆生看着史贻直说道。
“这?唉!”史贻直哀叹了一声。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气哼哼地把里边的剩水泼到地上。
他本意是想摔了茶杯解气,可临时改变主意,只是把里边的剩水泼了出去,也算是出气了。
“老爷,您现在名义上是回京任职,其实是被圈禁的,只不过是圈禁的范围大些,是全京城,您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监视着的,所以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啊。”陆生压低声音说道。
“这么严重?”史贻直小声地问道,他脸色又开始苍白了,这是被吓的。
陆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史贻直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此刻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自己竟然被置于天罗地网之中,真的是四面楚歌啊。
“不怕,我在湖广一任自信清白,随他们查去吧。”史贻直铁青着脸色说道。
“老爷您好好想想,在湖广还留下啥箩烂没?”陆生问道。
“啥是箩烂?”史贻直看着陆生不解地问道。
“哦,就是把柄,或者是说难听点罪证的意思。”陆生解释道,他一着急把河南老家的土语说出来了。
“这...”史贻直欲言又止,捏着稀疏的胡须沉思着。
“老爷,到这个份儿上了,有事可不敢不说啊。”陆生看着史贻直说道。
其实陆生明白史贻直的迟疑,也明白史贻直嘴上说清清白白,可暗地里一定有猫腻的。
因为无官不贪,每个官员屁股底下都有一泡烂屎,只不过是多少的区别罢了。
也难怪官员会贪污受贿,因为这都是朝廷体制留下的弊端,或者是空子。
因为朝廷赋予官员的权力太大了,就比如史贻直曾经任职的湖广总督,这可是管着湖南和湖北两省的大官。
这两省在清朝属于发达地区,是清朝钱粮赋税重要出产地。
而且盐商矿主很多,在这样几百万人的大省当官,难免不会贪腐些,这是不容置疑的。
“要说有事就是内人去世时有些唁金...”史贻直欲言又止。
“多吗?”陆生急切地问道。
“不多,就几百两,是几大盐商送的,当时也推辞了,可碍于当时场面没有推辞掉。”史贻直弱弱地回答道。
他此刻又是后悔,又是羞耻,毕竟这是见不得人的丑事,就算跟陆生这样的亲信提前,他也感到很是丢脸。
“就几百两?”陆生盯着史贻直疑惑地问道。
他不相信两省那么多盐商就只送了几百两,要知道这些盐商可都是在他的地盘经营的,哪个不是使劲巴结。
“真的只有几百两,好像不超过五百两,具体数目管家老马知道。”史贻直看着陆生回答道。
“是吗?”陆生仍旧盯着史贻直问道,他还是不相信史贻直的话。
“真的就这些,对了,这些银子是两个盐商送的唁金,其他盐商我没有见,都是让许登瀛接待的,至于他...”史贻直说着说着又欲言又止了,他是在盘算呢。
“坏了,坏了。”陆生一拍大腿喊道。
“难道他会...”史贻直结结巴巴地说着,由于太过紧张,以至于语无伦次了。
“唉,老爷啊,这,这...”陆生也语无伦次了,他不是紧张了,而是绝望了。
“老爷啊,许登瀛的为人您应该知道的,说他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一点也不为过吧,您咋能让他出面接待那些盐商呢,别说那些盐商会主动送了,就是他们不送,那个搅屎棍也会张口要的啊。”陆生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当时也是忙晕了,没考虑这么多啊,而且当时你在老家,没在我身边,我还能指使谁啊,咋说他都是我妻侄,给他姑姑料理后事也是应该的啊。”史贻直解释道,他此刻已经成了霜打的茄子般蔫吧了。
“应该是应该,可您也不应该把他派去接待那些盐商啊,他本就是善于钻营之人,这下他可是逞心如意了。”陆生依旧生气地说道。
“不至于吧,过后没听他提起这事啊。”史贻直心存侥幸地分析道。
“您再好好想想,我觉得一定有猫腻。”陆生站起身看书史贻直说道,他急得已经坐不住了。
“哎呀,我想起来了,我这次回京,许登瀛送了我两口箱子,说是他姑姑的遗物,我也没查看,也没仔细过问,就带进京城了,现在应该在后院柴房里放着呢。”史贻直一拍脑袋说道。
“完了,完了。”陆生一屁股坐回椅子,不住地悲哀道,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