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钟北峰砸着铁门怒吼的愤怒行为着实让江克懵逼了一会儿，只能和他的“宵夜”老鼠卑微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着不敢出声。

眼看着动静愈来愈大，江克生怕再惊动了卡萝尔，下来把他俩弄成哑巴，只好朝失控的钟北峰冲过去，一个锁喉给他往后拽。

钟北峰挣扎着，头一歪，赫然看见江克手里的老鼠正张牙舞爪、龇牙咧嘴地对着自己叫唤。他被吓得嗷一声挣脱开江克，捂着嗓子使劲咳嗽，然后拍着胸脯大口呼吸，断断续续地骂着江克：“你特喵的混小子，想勒死我不成？都说了让那死老鼠离我远点儿！”

江克见钟北峰算是镇静了下来，于是笑道：“怎么着，你一个大天使还害怕一只小老鼠吗？”

“跟害怕没关系，纯粹是讨厌。”钟北峰坐在床上，逐渐让自己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然后继续说道：“刚刚有些冲动，实在是因为……唉，再往后说就不免有些让人悲伤了。”

“分手了？”江克试探着问。

钟北峰眼神一黯，微微叹息道：“真要是那样就好咯……”

2

提问：为什么美好的时光总会过得很快？

回答：因为它会让你爽得忘记时间。

自从我和卡萝尔确立了关系以后，在仓库的那段日子可真的是无忧无虑和少儿不宜，简直称得上是“干柴烈火烧不尽，一二三四使点劲”。

本来呢，如果没有那一件事的发生，也许我能和卡萝尔一直就这样生活下去。虽然我知道她是恶魔，但是她并不知道我是天使。也许有一天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她我的真正身份，我相信种族的对立绝对不会影响我们俩之间的爱情。可是我想错了，种族身份不会影响我对她的感情，但会影响她对我的感情，我早该知道对于卡萝尔这种性格的人来说，种族比什么都重要。

那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从睡梦中醒来，旁边睡着的那个被我治好的男婴正兴奋地伸着腿，朝我咿咿呀呀地叫。我逗他玩了一会儿，便去厨房准备给卡萝尔做一顿营养丰富的爱心早餐——这是我每一天的日常。

而卡萝尔呢，大多数时间都会在夜里，等我熟睡之后，独自出去——这也算是她的日常了吧。我很少问过她出去干什么，因为我了解关于恶魔或是天使的习惯。生活在表世界的天使恶魔，白天和正常人一样有着自己的工作，为衣食住行而奔波，倒不是说他们喜欢这样，而是情不自禁。等到了晚上呢，他们就会有自己的任务，开始像鬼魂般出没。卡萝尔在白天的工作是一家夜总会的经理，至于晚上嘛，干的大概就是些和天使、恶魔猎人作对的事情了。

我说过我是个“异类”，我不会打架，更不会杀人，所以那些事我从来不参与。我也不会阻止卡萝尔，如我所说，这是种族的责任，卡萝尔猎杀天使，天使也猎杀恶魔；卡萝尔杀死过别人，也许一天也会被别人杀死。我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并拢着双腿坐在餐桌前，我像一个超级奶爸一样再给宝宝喂饭，然后静待着卡萝尔回来。直到喂得宝宝打起了小嗝，卡萝尔才回来——她带着一个少年，两个人浑身是血。

我惊慌失措地跑到卡萝尔身边。她受了很严重的伤，腹部有一道非常深的伤口，正在往外汩汩地流着血。我赶紧先帮她止了血，并告诉她如果不立即去医院的话，那她很有可能因失血过多而死，说着便要带她到医院。

哪知道卡萝尔却摇摇头，阻住了我。她指着地上的那个少年对我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我犹如五雷轰顶，晴天霹雳般愣在原地，松开了扶着卡萝尔的手。

她说：“他是天使，偷袭了我，你去杀了他。”

3

“WTF?”江克听得差点儿一头从床上栽下来，“剧情发展这么刺激的嘛兄弟？”

“呵呵，刺激吗？”钟北峰苦笑道，“更刺激的还在后面呢。”

江克摇摇头，说：“我猜以你的性子，你没有杀了那个天使吧？”

钟北峰点点头，道：“怎么杀呢，他不但是我的同类，还是一个孩子……”

4

那一刻，我思考的不是该不该杀那个少年，而是从卡萝尔看着我的目光中，我意识到，她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让我去杀另外一个天使，这算什么？爱的投名状？

我扭头看向趴在地上的那个少年。他脸上的血已经结成了痂，脸色枯白，看起来年纪不大，顶多十五六岁。当卡萝尔说完那句话，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神里透露着一种狠毒，仿佛我不杀死他那下一秒就会被他杀死。我无法想象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恶毒的眼神，更无法想象，他作为天使，又是如何通过“缚魂冢试炼”来到这里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点，那就是我不能杀死他，我不能杀死自己的同胞，尤其还是一个孩子。

都说爱情会使人盲目，很明显我还没到那一步，看来我曾经对卡萝尔说过的那一句“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的话是骗她的。我做不到。

卡萝尔也看出来了我做不到。她只是笑了，嘴角带血地笑。我不明白她在笑什么，笑我没有种？还是笑她自己太傻，竟然会相信我？我猜是后者吧，因为她笑完以后就冷冷地对我说了一句：“滚吧，天使。”

听到这句话，我心如死灰，我知道，一切都完了。我想解释，甚至我可以离开，但是我必须要先救活卡萝尔的命。可是卡萝尔拒绝了，她说现在看见我就觉得恶心。

嘿，我他妈的就纳了闷了，我恶心？就因为我骗你了？可是你明明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身份，我不主动说就是骗你了？好，可以，你真棒。我无话可说，只能佩服地冲着卡萝尔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拖着那个少年离开了仓库。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的天气真的非常好，仓库在郊区，空气也格外的好闻。我带着少年走了很久，却不知道累，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好像我第一次来到表世界那样，迷茫无措。最后，在一座小山头上，有一棵大树，我倚在树干上，闭眼听着风吹鸟叫，希望时间在此刻终结。

那个少年的生命力很顽强，被卡萝尔打伤，又跟着我折腾这么久，还没有死。他虚弱地躺在地上，在我的旁边说：“你没有……杀我，是……对的。”

我微微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少年。

他咧着嘴笑，说道：“我知道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天使。只是你没有我聪明，没有我厉害，你太笨，太懦弱，竟然会和一个女恶魔在一起，还幻想着不被发现……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天使，那个女恶魔让你滚……恐怕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我把眼睛睁到了最大，盯着少年。

他自顾自地接着说：“我知道你的名字，我也知道你是谁……嘿嘿，你猜猜是谁告诉那个女恶魔你的真正的身份的？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治好我，然后跟我走，这样你才有资格成为我们家族中的一员……”

我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是风把灰尘吹到我的眼睛里了吗？我不知道，因为我的头也很疼，就像是被人拿着电钻使劲地钻，疼到我甚至没有听清楚那个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的心里莫名地烦躁，感觉有个东西想要疯狂地冲出来，而我在疯狂地控制着不让它冲出来。

少年似乎看到了我的样子，他说：“喂，你这个蠢货，听到了我说的话没有？”

听到了……我长呼了一口气，淡淡一笑，心里变得平静。我知道，那个东西，它终于冲出来了。它离开我的身体，奔着一块石头而去。

5

江克听得认真，调整了下身子，不小心压到老鼠，它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钟北峰皱起了眉头。

“这个声音，有没有和他的很像？”江克忽然问。

“什么？”钟北峰没反应过来。

“那个天使少年，你还是杀死了他。”

“哦……没错，我用石头砸死了他。”

“所以……这就是你和卡姐的故事？”江克总结。

钟北峰点点头：“是的，这就是我和卡萝尔的故事。”

“那……”江克沉吟着，“我还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那个少年……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