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竹屋只有麻衣少年一个人在练习走桩,脚步愈发纯熟,身体也更加轻盈,少年累的满头大汗,虽然没有那个围着两条鱼的白胡子老道,但少年却比以往更加上心,也更加苛刻,以前走桩只要不掉下来完完整整走了横竖两次就算一遍了,今天却无论如何都要猜到木桩中央,如果不注意放松踩歪了他便重新来过,就这样,少年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走了三十几次才算走完二十遍。
而且今天本来就起得迟,走完桩还比往常行气运气的时间晚了不少,所以少年也没多做歇息就开始盘膝坐在竹屋下了。
没人监督也没有唠叨,少年便自己监督自己,而且更加用心,少年自己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他还能坚持多久,可今天他相信能坚持一天。
其实少年刚走进竹屋的时候并不着急读书、走桩、行气运气这些修行事,反而是先看向了前两日他辛辛苦苦漫山遍野捡来煮茶的干柴在不在,少年来到竹林之后看到之前放干柴的地方空空荡荡,又绕着竹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干柴被老道拿走之后,才放宽了心去读书走桩。若是在,少年会很不安心,就像是大善人拿钱买东西,拿了东西店家却不收你的钱,总是空落落像是欠别人东西似的。
南荒密林深处,有一处洞口极为隐蔽的石窟,石窟周围百里都是侵心蚀骨冒着气泡的沼泽,中间三里树林,林中杂草丛生,洞口就藏在杂草中,浓密的杂草盖着洞口上方三个血红的大字:繁星窟。
掌星教的教庭,一位教主和七位傀长老总计八个人组成十大仙门中的中四门之一。
走入洞口先是平平无奇十来丈,便又见一处向下的洞口,大约百丈深浅,深洞四周怪石嶙峋,通过之后便是一个大庭,不大,几十来丈,中间一个祭坛,祭坛四周有三个黑袍人,一个女子两个男子,还有一柄黑剑平白无故飘在祭坛周围。
一丈高的祭坛发着暗淡的紫光,让整个大庭都阴森不少,突然,祭坛上传出一声怒喝:“出……”,随着声音,祭坛开始振动,紫光大放,整个大庭都像是炫着紫光的白昼。
紫光骤亮之后又逐渐变淡,一股浓浓的黑雾从祭坛上飘了下来,在三个黑袍人周围也化作了一个黑袍人,身形却还高出他们一个脑袋,身影却还是和他们一般,都蜷缩在一件黑袍中,手脚无一外漏。
“参见尊主!”黑袍人刚化出人形便朝着祭坛单膝跪地参拜,其余三人见状也都如此参拜,齐声喊道:“参见尊主!”
祭坛上亦有声音传出,似乎格外憔悴,声音有些颤颤巍巍夹杂着喘气声,“断罪,好久不见!”
高大的黑袍人率先站起身,爽朗一声大笑,“对,好久不见,有多久呢?让我算算。”高大黑袍人口中嘀咕一阵,“已经三千年了啊。”
旁边的三个黑袍人四下里讨论:“三千年?已经三千年了?”
“虽然很久,但也不至于三千年吧!”
“差不多吧,反正很久了。”
“让你们说话了?”高大男子对着三人喝道,三人立马肃静,没有半点声音,男子又看向了漂浮的黑剑,冷笑道:“无能”
高大男子转而看向了祭坛,轻蔑道:“说吧”
祭坛上冷冷道:“我想让你告诉这座天下,我们回来了,重新夺取天下,一同四族!”祭坛上的声音气势威严!
高大男子冷哼一声,“不就是出去大闹一场么,说的这么豪言壮语,连我这么无耻的人都想夸你两句了。”男子看了一眼一旁战战兢兢的三人,怒骂道:“弱者总是这么胆小如鼠,就连站起来反抗一声的胆量都没有。”三人闻言,本就垂着的脑袋更加低垂了。
高大男子重新看向了祭坛,“我说你就不能改改你那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性子吗?不要忘了你是一个失败者。总把自己摆在千古一帝的位置上,是不是太累了,还是说你就只能活在别人仰望的虚荣中?一个失败者就该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悄无声息,哪有你这样喧宾夺主的,人外总是有人,天外总是有天。”
祭坛上一声冷哼,“失败者?只要我还活着就从来不是一个失败者,只能说是复仇者,若要复仇,就该轰轰烈烈一雪前耻。”
“行了,吃了败仗还说的这么振振有词,真不知道你那废物老爹是怎么教你的。”高大男子摇了摇头,“说吧,什么地方?”
“东野北边,有个叫五辰峰的一品门派。”祭坛上的人说道。
高大男子转身外高台下走去,冷眼热讽道:“出息了啊!都敢搞一品门派了,我该说你雄心壮志呢还是破釜沉舟呢!”祭坛上无人言语,高大男子飞过头顶几十张的洞口,破风离去,祭坛下的三人依旧额头直冒冷汗。
临近傍晚,麻布少年昨晚该做的所有一切便又开始漫山遍野的寻找木柴,少年的想法很简单,虽然进入进入竹林前少年没有向蓝衣少女和天师府的小师叔问自己的师父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但少年相信,那个时而嫌别人麻烦又时而唠叨的白胡子老道肯定会重新回到这几里竹林和悬空的小竹屋中。
少年今天捡的干柴比以往一天捡的更多,大概有昨天一天半捡的那么多,就堆在竹屋下面老道经常煮茶的小土坑旁边,堆得整整齐齐才离开竹林,抬头时已经能看到一轮圆月了。
少年离开竹林,蓝衣少女云洛曦和天师府小师叔欲严道长都还在崖边,少女坐在崖边静静的吹着一根青玉长笛,今夜的笛声不必往常阴沉,节奏有些快,夹杂着几分喜悦,少女靠近茅屋方向的不远处,年轻的道士左手中捏着一个蓝色封皮的书卷,右手中一根不长的树枝,面朝着月色的方向在地上杂草稀疏的地方指指画画。
年轻道士画的入神,但还是察觉到了少年的到来,停了手中的动作站起身缓步走了过去,还回头看了一眼崖边的吹笛的少女,手指朝着少年勾了勾,“快过来。”
少年对这位印象很好的年轻道长没有疑心,快步走了过去,“你晚上回来得迟,吃的东西都是云姑娘做的?”年轻道士附在少年耳边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对,有什么问题么?”
年轻道士又回头看了一眼崖边正在吹笛的少女,确认没有走过来后继续附在少年耳边轻声道:“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去了,你没觉着你那位未来妇人的厨艺……厨艺平平,做出来的饭菜有点缺盐少醋么?”年轻道士本来要说厨艺差劲,吃起来如同嚼蜡的,可碍于少年的面子,又换了一个词。
少年又摇了摇头,“那倒没觉得,只是这段时间一直馒头白米粥有点腻了。”少年腼腆笑着说道。
“白米粥?你是说那碗颜色淡黄,还放了盐又夹杂着锅底苦味的粥是白米粥?那不是小米粥么?”年轻道士惊讶问道。
“怎么?嫌我做的东西难吃就别吃啊,你不是突破三色境的大修士么,少吃十顿八顿的算得什么,我又强迫你非吃不可,你不吃有人吃呢。”蓝衣少女不知不觉就已经出现在了道士背后,一番话罢将平日里儒雅随和的年轻道士下了个不轻。
然后年轻道士就目睹着麻布少年被少女一个眼神扯进了茅屋,道士正欲一同进去,不成想蓝衣少女一点情面也不留,一个单扇门啪的一声就给关上了。道士无奈在门外喊道:“我好歹还是天师府的小师叔,受人尊崇,你们就这样将我关在门外不管了?”茅屋内吃饭的吧唧声响亮,可就是没人理他。
“你们不放我进去我可就自己走了,下了山你们是死是活我也不管了?”年轻道士试探的问道,依旧没有回应。
“非凡兄弟,你们多多少少可得给我剩点啊,我好些日子没吃过饭了,之前只是偷着尝了一口小米……白米粥,实在饿得不行。”年轻道士话罢没多久,麻衣少年也被推了出来,口中塞满了馒头。
年轻道士一脸坏笑, “我没骗你吧,是真的不好吃,你是不是也说了和我一样的话被赶出来了?这也太飞扬跋扈了,古人言:之错能改善莫大焉!唉,读书人说的没错,唯君子与小人难养也。”少年一口馒头半天咽不下去,支支吾吾摇头摆手,“没事,你慢慢吃,我就不行了,那一锅馒头,三大碗小米粥她还能一个人吃完。”年轻道士盯着单扇门缓缓道。
少年也终于将馒头咽了下去,急忙解释,“不是的,欲严小师叔,我是因为要帮你留一碗馒头才被赶出来的。”
道士闻言尴尬笑了两声,对着明月感叹道:“果然爱守规矩的人比较难做不是,若是我面皮不要,准能踢破木门抢几个馒头吃,粥难喝也就罢了,我不信馒头还能难吃到哪去,你说是不?”
少年笑了笑,没有作答,肚子道士先吭了声,咕咕作响,少年尴尬盯着单扇木门舔着嘴角,嚼着舌头回味之前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