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西边，两个少年刚渡过十里子母河，落在河沿岸边的偏远小渔村，一个身穿一袭紧凑青衫，风度翩翩；一个象牙象牙布衣，裤管卷起露出脚踝，是个黝黑小伙子。

两人齐身走在小渔村的石子路上，一个背负双手静静走着，一个东瞧西看四处打量。

“黑小子，你练的是农家老农拳吧，听闻老农拳十式拳法是世间阳刚拳法之至极，需从童子功开始练起，有没有这档子事？我还听说你爹陈广元练的也是这门拳法，他生了你这么个傻小子会不会破功坏了修行啊？”青衣少年回春饶有趣味的问着。

身边的黝黑少年陈布斜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举起胳膊挠了挠头，“这俺不晓得，俺爹给俺没说过，不过俺练的的确就是地地道道的老农拳，俺爹教俺拳法的时候说是徒手能开山裂石，厉害着呢！俺想都没想就学了。”

“不过俺娘说这拳法贼鸡儿难练，要俺练成之前不能轻易沾染女色，所以这十几年来俺一直一个人偷着练，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媳妇儿，这次俺出门就是专程找媳妇儿的。”少年说的一本正经，说完还低头想着看有没有遗漏的，确认没有之后又用力说道，“嗯，就是这样，准没错的。”

青衣少年眼睛直视前方，轻笑一声道：“你这个傻牛憨厚样子怕是找不到媳妇儿的，要不我行行好，积点德给你介绍一个？在我们山上有个种药材的老妈妈，看着虽有点臃肿，脚步也不灵活，样子也不好看，眼睛下方一寸还有一颗长着长毛的黑痣，不过这种油嘴滑舌的人最是适合过日子的。”

“你可别多想，说实在话我可没忽悠你，那老妈妈三十出头，就是买两头蒜也要和卖家吵半天的那种，还会趴在地上贼喊捉贼，尤其骂街最是一绝，叉腰站在街上一开嗓，没人敢和她接个一招半式。我揣摩过了，你这种憨厚的老实人和那种斤斤计较又不贤惠的女人最搭。”

“吵架不还口，打架不还手。也不需要有人劝架，你只要能忍，一辈子就和和谐谐走下去了，是真真正正的床头吵架床尾和，搞不好还真能混个白头偕老的美誉，妙不可言呐，你说如何？”

要说实诚，这黝黑少年真是人间一绝，少年回春明显就在寻他开心，专门消遣他的，可黝黑少年却埋头苦想，想了半天又一本正经的说道：“俺觉着不大行，虽然你肯定是好心没错的，可俺娘说要自己对眼才能领回家，那山下的老妈妈年纪有点大，也稍微胖了点，也不是俺喜欢的那种，门不当户不对，俺娘要是知道准给俺骂个狗血淋头，不让俺领进家门，街坊邻居看见肯定又要笑俺随俺爹，是个鳖孙没出息。”

回春突然站住脚步，扭头看着边上一脸无辜的黝黑少年，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皱着眉头问道：“你……在逗我笑？”

陈布不解，又挠了挠头。

青衣少年也不等他反应，直接道：“你没逗我，说什么要有出息，你看看你这幅德行，能有出息？”青衣少年回头边走边说，“与其想着能有点出息，我劝你还是回家窝在炕上睡觉来的快活。”

少年不解，摸着脑门跟在青衣少年屁股后面问道：“为啥？”

青衣少年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梦里啊啥都有！”

黝黑少年嘿嘿一笑，“没错，还真是。”

“世间修士多精修窍穴，因为他们以窍穴储灵，养灵，人体周身约有52个单穴，300个双穴、50个经外奇穴，总计不过有720个穴位，若想在世上走的时日长，少说也要修满对半窍穴。”

“而你则不同，无虽生窍穴却于灵力相冲，但天无绝人之路，你天生便在经脉中藏有大量灵力。可经脉却又与窍穴不同，窍穴不过七百二，可经脉少说得有七万两千条，这还不囊括那些天赋异禀的天才娇子。经脉分主次，关系又如枝干与树枝，主者列为干，次者列为枝。主干藏灵以养体魄，次枝供灵以成神魂。”

“修行人无外乎是先修体魄后铸神魂，道理简单，就好比是一个瓷坛，一直往里面塞东西却不管“瓷坛”撑不撑得住，到最后无外乎两种结果：要么再也装不进去，因为“瓷坛”早已被撑得“千疮百孔”，稍微一动便支离破碎。”

“要么不管不顾，仍旧往里塞，直到自行将“瓷坛”撑破。所以你小子现在要做的便是运一缕灵力，将藏身在主干经脉中磅礴的灵力引出来，重新铸造五脏六腑，筋骨皮肉，以后也不至于落个神魂无居处而消散的下场。”老道坐在悬空竹屋，两只腿耷拉在屋外，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竹筒茶杯。

竹屋下面，少年盘膝，听得认真仔细，点头答道：“多谢师父教诲，还望师父教我引灵之法。”

老道一手端着竹筒茶杯，一手轻轻弹了一个茶杯竹筒，两条腿依旧悬在半空，“引灵练魄说来简单，做起来更是简单，吃饭睡觉一般无二，只有一点不知你受不受得住。”

老道买了个关子，少年倒也不急，静静候着。

老道继续说道：“你一身灵力藏在经脉中时日已久，若是早年或许还能少受点苦，可现在早已融入经脉成为行经走脉的一部分，现在若想将它们引出来，就如同抽丝剥茧，削肉刮骨一般，每牵引出来一缕你便要受一份疼痛，而且经脉之疼不同肉体，深入魂灵，比之天谴雷罚惶不多让，你可受得住？”

少年轻轻笑了一声，似是面前无难事的得道真仙，缓缓道：“不知师父知不知，徒儿亲眼见恩重如山的六位亲人横尸雪地，血殇谷中，还要亲手将他们下葬，大师父常说：“人间之痛，莫过于生离与死别尔。””。

“若是单单拿肉身之疼比作心中之疼。平地摔倒与跌落深渊；拔发丝毫与活剥筋肉；犹如镰刀误过手皮与朘削痛入骨髓。若是真疼的受不住，我想也应该忍得住，起码不至于娃娃大叫喊出声来！”

老道空出一只手，在竹屋上轻轻一推，屁股借力从三丈竹屋滑了下来，稳稳落在竹林，手中八分满的竹筒凉茶一分未，甚至都未荡开，老道面带轻笑：“说的倒都是肺腑言，可若是单单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口舌可撑不住，你未曾体会过什么叫做抽筋拔骨，话还是不用说得太满，到时候破了相，脸上挂不住倒还好说，一旦影响心境，修行一途怕是要前功尽弃。”

老道难得有几分闲情逸致，没有像前几日那般无理一句不过八个字就将少年犹如害人虫一般推开不管。

少年低头略微沉思，又猛然抬头浅笑道：“是好是坏与现在也没有多大区别了，即便真的毁了，我也有了正当理由能自暴自弃，比现在恐怕还少心安理得几分呢。”

老道点了点头，举杯而起，仰头将手中凉茶一饮而尽：“若是真遭不住就喊出来，不丢人的。”

少年也点了点头，“会的，而且丢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坐下。”

少年就地盘膝而坐，双手自然垂膝，双目也缓缓闭上，轻轻吸气呼气。白须老道也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左手负背，右手两指虚捻，口中郑重念了四句口决：“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四句口诀念罢，虚捻的两指骤起一团乳白光晕，老道两指紧捏轻放，白光弹指而出，击在少年灵台之上，瞬间没入其中。

顿时，少年便察觉一条气流窜入脑中，游走额头、面庞、双耳、双目、口鼻之中，强挤其中，如同将自己整个头颅撑爆，一圈一圈细毛牛针一般一次次刺入，瞬间拔出又瞬间刺入，如此反复。

少年眉头渗出的汗珠不一会便聚成汗水游走在面颊，牙床挤磨的声音响彻在少年耳中，意识时而迷糊时而清醒，就像是飘荡在大海之中的无根浮萍，随风来风去，任浪拍浪打，猝不及防被拎在千丈高空猛然下坠，以头砸入海面。

老道看着面前如坐针毡的少年忍痛又掐指念决：“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一指弹出，又入少年灵台。

少年顿时又觉着无形中被一股出其不意的力量按入万尺深海，被暗流千百次的排挤，口不能开、鼻不能吸、眼不能睁、手脚不能动，唯有一身疼痛刺激才能让少年察觉自己还活着。

不过十几个呼吸，少年一身麻布衣裳便浸透了汗水紧贴在少年身上，可即便如此少年都是一声不吭，紧咬牙关。

直至少年突然发现灵台之中除了老道打入其中的一缕细小的灵气外，又出现了一缕更为细小的灵气。半刻之后，灵台之上便有了一长两短三道细小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