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距离子母河百里之地有座奇异的山,由大小五座入云的青峰拔成,四座峰各列东南西北位,刚好没过云端,中间一座奇高,穿过云层还露出百丈,若有修士路过,定然被此峰拦路。
五峰都是漫山苍苍翠翠,山脚在中间的主峰和四座偏峰的山涧之间泄出四口清流,聚在山脚一片百丈水塘,诸峰之间雾气缭绕,偶有仙禽白鹤入云深处,也有舞剑的修士驾一把秀气长剑游荡其中。四座偏峰上,有三座从山脚到山腰再到山顶零零散散架着一些小阁危楼延展峰外。
此时尚是白天,若到一个月朗星稀之夜,遥遥夜幕之上一轮圆月,五颗橙黄亮星独占整个天宇,正巧于地上五峰相守相望,因此,这五座山峰合称“五辰峰。”
五辰峰上有个修行门派,亦叫五辰峰。掌教前不久刚修得玄胎神境,五辰峰也跟着鸡犬升天,在上三门的仙游录中记了一笔:一品——宗。除了掌教外,其他四峰还有峰主坐镇,分别是东方阳辰峰的梓航道人,西方戒辰峰的孤廖道人,南方战辰峰的武方道人,北方闲辰峰的闲逍道人。
东方升起一轮骄阳,各峰修士也都开始晨练,起云驾雾,御剑而行,好不热闹,可唯有主峰清辰峰和闲辰峰毫无动静。
主峰是掌教修行的清净地,没有弟子上去滋扰也还算得过去,可闲辰峰上却也是常年不见人影下来,教中弟子都四下猜测闲辰峰的峰主八成是练功走火入魔了,碍于教派面子才被几位师叔师伯给困在了山上不见下来,也不曾收徒。
青山上,单单四五间茅屋,屋外一片空地,空地上一个腰坠酒葫芦的麻衣少年,一个蓝衣少女,不远的崖边;背身站着一个黑袍老道,老道周身如若空灵,竟游曳着一黑一白两条寸长小鱼,两条鱼娴静自由,绕着老道周身像是漫步戏水一般。
“喂,老道儿,你就是接应我们的人?”蓝衣少女昂首问道,少年也盯着面前的老道。
老道士缓缓转过身来,一头白发挽起插一根玉簪束着,留两股斑白双鬓随崖上清风飘摇,道袍一脚微微拽动,脸上细细不多几根褶皱,何为仙人?
世间不有真仙人,一遇老道误认仙!“道家讲究缘分,可我只相信巧合,你们说我与你们相遇是缘分还是巧合?”老道身形清瘦,面带一抹浅笑。
少女低头微微思索,微微一笑,“我猜你是专门接应我们的。”
老道扭头看向一旁的少年,接着问道:“你呢?”
少年水波不惊答道:“不敢猜,也猜不对。”
老道轻声哈哈一笑,又随意甩了甩衣袖:“果然人中龙凤啊!一条水中鱼,遇岔路便不知其择,只得思量其中一二,不曾想过一二之外仍有选择回头纵身一跃便是龙门。”
“我受人所托,你们也两个都是聪明人,就留在山上吧,吃喝自行动手,茅屋中留有不少粮食!”老道身形倾斜,似是被风吹下了山崖,一黑一白两尾小鱼也跟着坠入崖下,山巅只留下一男一女两个人,三树四屋一清风。
碧天皇城,内城门前,一名通报的士卒匆匆从林立高耸的皇城内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道童。
启天国几乎所有大臣的宅邸都在外城,唯有天监在内城。因为每日早晚要给皇帝报星辰变动,近日天象,国运变化,进进出出实在麻烦,所以启天国第二任君主便在内城单独给天监盖了一角道观:青城观。
“道长,师父在观中候着。”小道童稽首道。
城外青年道士稽首回礼:“有劳了。”
青年道士在小道童的带领下,先沿着拐拐角角的金瓦红墙走了一大段路,最后才看见一个青砖道观,说大倒也不大,只有十丈来许,可绝对说不着小,皇家院中盖的道观谁又能说要,好比是邻居家院中盖了一间自己的房,怎能怪房子小,不都得偷着乐。
尚未走进便远远看见观中青烟四起,烟雾氤氲,青色门前,一个身着黄道袍的老道士,怀中依着一根浮尘笑意大发,远远稽首喊道:“恭迎小师叔大驾光临。”
本来静静带路的道童闻言,立马回首参拜:“恭迎师叔祖。”
欲严见状,哭笑不得缓缓扶起面前的小道童,“您老怎还是这般世俗啊,自打三十六年前离开天师府,作了皇城天监,我们就已经三十六年未曾见过面了。”欲严缓缓走来,道童缓缓跟着,“您还是和当时一样,叫我欲严就行了。”青年道士淡淡笑道。
寥寥几步便到了门前,通灵道人慈目微启,朝着一旁的小道童道:“梓潼,去给你师叔祖沏一杯菩提空灵来。”小道童垂首退了两步率先步入观中,又接着朝欲严道:“咱们师侄俩里面聊。”
欲严轻笑一声,“嘚,随你怎么喊吧!”,提步往里走,边走边道:“菩提树中音,清茶鸟空灵。您老怎舍得将这等的好茶拿出来,莫不是这些年未见,您老也想我了?”。
通灵道人呵呵一笑又微微嗔怒状:“贫嘴,我也好些日子没尝过了,恰好今日有雅兴,拿出来品一品,你不过沾了我的福气罢了。”
“您也太冷情了吧,三十多年不见都不想我,得亏我还日日念着那个宁愿被我薅胡子的师侄呢!看来,是我一向情愿了。”欲严低垂着脑袋委屈的道。
两人笑谈拜过三清殿,入了偏堂。
欲严拜天师府浮华道人为师时,还是个四岁的小孩,当时通元和通灵二人正在浮华老天师的大弟子膝下学道。
通元是师兄,古板严肃;通灵是师弟,温柔可亲。整个天师府中,常人畏惧他崇高身份不敢亲近,唯有这两人最是疼他。
自打浮华老天师仙逝之后,在被外人视若高高在上的仙人欲严,只有在见到这两人时才会表现得像个孩子。
两人步入大殿刚一落座,便有一股茶香入鼻,令人心旷神怡,不一会一个小道童便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欲严细细打量给自己沏茶的道童:一身浅绿色的道袍,两个短短的束角辫,一双净眼清纯。“您老也收徒弟了?”欲严问道。
小道童将沏好的茶送到两人面前,通灵道人招了招手,梓潼缓步走了过去,一双枯瘦的大手摸着他的后脑勺,缓缓道:“青城观中只有我一人孤苦伶仃,除了师兄外也没见什么人能来看我,前几年有幸去外城转悠,看见梓潼在街边乞讨,我看他资质不错,便收到了膝下。”
通灵道人盯着面前的梓潼,摇了摇头:“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天降暴雨,爹娘被洪水淹了,尸骨都没有找到,和我一般,也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只能靠乞讨度日。倒不如跟我学到,虽然清苦,但好歹有个照料。”
欲严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听闻你这趟出门去了不少地方,还寻得一把好剑,不拿出来让我瞧瞧?”
“您不怪我?”欲严一改儒雅,惊讶问道。
通灵道人长长喝了一口清茶,慧眼看着面前的小童,“我是不敢喽,您可是我师叔,规矩还是要懂得。”
“您不怕我砸了天师府千万年的盛誉美名?”
通灵道人又喝一口茶,鼻孔微微出一口气,“哼,我可先说好了啊,天大地大随你去闹,闯出多少乱子我管不着,可若敢把屎盆子扣到天师府头上,可别怪我这个师侄以下犯上。”
欲严莞尔一笑,“我好不容易腾出日子来看你,反倒着了教训,可真是不容易啊!”
“得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还敢跟我耍嘴皮子,你一张嘴我就知道要放什么屁,去做你的正经事吧,我又梓潼陪着。”通灵道人挥了挥手,看也不看,说是赶客也不为过。
“好嘞,您先喝着,我去去就会。”青年道士缓步走出了偏堂。
堂中,梓潼小声说道:“这个师祖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
通灵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还小,就在观中打打杂就行了,等有些进步了,我便带你去天师府受拜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