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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神格

碧空如洗的海面上,一艘金碧辉煌的大船稳稳健健,任凭海中风浪强掀也不晃动。

船内的一间雅阁,文雅至极的一张红木桌上,一个醉醺醺的酒鬼老头细细品着手中透影玉杯中的美酒,老头嘴唇碰在杯沿轻轻啧了一口,慢慢在口中回味不舍咽下。

这醉老头喝酒一向是满打漫灌,极少会做出这般细致的口活来,除非是遇到少有的佳酿。

“人间美酒有三,流烟泽碧天城有间酒作坊,叫欲仙楼,楼中酿有一百零八盏升仙酒,最是独特,一盏更胜一盏:绵甜爽净、柔和协调、尾净香长,世间不出其右;东野楚国的小川之地,有并行十三条大街,最后一街的尽头也有个酒肆,不大,占地丈许,酿有一种名为十三廊的烈酒,酒香扑鼻,穿过长街十三条依旧醒人耳目,要说幽雅细致,酒体醇厚,回味悠长,无酒能与其争锋。”

醉酒老头停了下来,闭眸回神,轻轻点鼻嗅了嗅手中玉杯,一股桃花清香欲上眉头,如醍醐灌顶,老头又轻轻啧一口,接而一饮而尽:“这前两种酒虽然神,可终究有价,若是腰缠万贯也能偶尔品上一品,唯独这第三种却是有价无市。”

“流烟泽极东有处僻远之地,叫十里幽桃林,传闻里面住着一位谪仙人,仙人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若是有意专访去寻,怕还见不到;无意见吧他还反而还会自己出来。每打冬去春来桃林芳泽绵延之际,他便从每棵桃树上摘选三片最佳的桃花下来,十里桃林所选之花,刚好够他酿上小小三坛花酒。”

“不论严冬酷夏,倘若启开酒坛,十里桃林依旧会花香四溢。酒味醇甜柔和,自然谐调,余味爽净,世人称作十里桃花酿。”老头说完依旧不舍的盯着手中高举半空却以空无一物的透光酒杯。

“前辈真乃酒中仙人也!此酒一坛,正是我们楼主三年前特意去流烟泽桃林求来的,此次是专程为了感谢前辈送来的龙泪参特意启开的。”对坐的刘富足凑近赏杯的老头掩人耳目,附耳轻声道:“据说花了一笔大价钱呢”

老头轻轻放下酒杯,缓缓道,“非也非也,我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此酒有价无市,就是把你们茂金楼这整艘船拱手相让也换不来哪怕一勺酒。”

刘富足摆了摆手轻笑一声,“世上险道千千万万,唯有情关、钱眼最难行。这世上还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华贵商人摆了摆手,看着远处的天海相接形成一线,“反正我是不信的。”

“你们商人就是拐弯抹角不好好说话,也不好好听人讲话。”老头微微摇头,“我先前都告诉你了,他是谪仙人。不可用凡人的规矩来约束。”

“这世上真有仙人?”

老头笑了笑,不答反问,躬身埋首问道,“这十里桃花酿乃是仙酒,我藏两滴在自己的酒葫芦里好不好?”

“楼主差我拿酒时本就给了半坛,想必他自己私藏了半坛,前辈想拿就拿吧!”华贵商人笑道。

老头便拧酒塞子便意味悠长地道:“呵呵,失名已久的三榜或许就要面世了。”老头的指头在酒坛中点了两下,两次移手指于酒葫芦口,不多不少,正好两滴入酒壶。

老头吮吸两口手指,提起酒壶往门外走去,刘富足见状问道:“前辈不是说此酒甚美么?怎滴不多喝两杯?”

老头不回头,“美人不可细赏,美酒不可多贪,不可多贪呐!”老头走后,华贵商人久久站立在敞口的雅阁中低头闷想,于心中连问三个问题:

这世上真有仙人?

失名三榜是为何物?

酒鬼为何不贪美酒?

商人不知其解,只好作罢。

与此同时,一个裸身少年也在扪心自问:“此次出谷到底是为了何事,真是为我修行?”

少年被侍女带到楼中的一方静地,周遭都种着翠竹,翠竹中砌着花石围成一眼雾气缭绕的清泉,角落里一只碧玉龙头口中流出清澈泉水,参入泉中。少年于其中沐浴,舒展心扉。

许久,有侍女在外喊道:“公子,时辰到了。”

少年答道:“这就来。”少年移到池边,花石上两件衣服,少年伸手摸了摸侍女准备的墨色长衣,又毫不犹豫穿上了自己的破布麻衣。

大船长廊上,刘富足、喝酒老头、蓝衣姑娘、还有一位端着青花茶杯的侍女静静等着,见少年被侍女带过来,刘富足和侍女马上迎了上去。

“这里还有浊酒一杯,是用来漱口的,也算是使用天机轮的一种礼仪,务必请公子接过。”刘富足端起茶杯奉上。

少年看了看不远处的老头,后者点了点头,少年便也接过茶杯。

经刘富足言说,天机轮位于茂金楼顶层第三十三层的祈天殿中,为显虔诚,需一步步走上去,于是一行人便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期间也不多言语,有如走一段夜间的归乡路,路边灯火澈明,却无人出门接客。

只有冷冷清清,惨惨淡淡。

三人绕着折转的宽木楼梯转来转去往上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忽闻一阵海浪拍崖声。此时,衣着富丽堂皇的刘富足便先请告退,自行下去了,剩下一层需三人自己走上去,反正也没有扰人的拐角,也不需带路,三人便自行往上走。

走了短短四五步,便出了船身,头顶一片艳阳高照,天空一片大好。

这第三十三层原来是一处十来丈的平台,中央有个小小的古朴小屋,也无字迹匾额标注,小屋门前凌海风而立一袭白衣。

少年尽目穷力看着不远处的那袭白衣,牙缝脱口蹦出两个字:“女的?”

蓝衣少女在一旁解释道:“虽然看起来肤白貌美,面容秀气,可体内流窜的是阳刚之气,是男人。”少年一听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捂住了嘴巴。

“楼主好大的面子,竟能从谪仙人手中讨来桃花酿,就是便宜了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大师父摇着头,故作忏悔地打着招呼。

“故人罢了。”白衣淡淡道。

“能识得一位谪仙人做故人,也是好大的福分呢!”老头站在白衣面前。

“沐浴过,淑过口了?”白衣淡淡问道。

“都做过了。”老头转身走到小屋的木门前才停住了脚步。老头绕着小屋檐边看了一圈,白衣也不说话,便问道:“那我们进去了?”

“请!”白衣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老头推门而入,少年少女随后跟着进入小屋。

小屋内,两旁翘起墙皮的土墙上突然亮起两盏灯火,可在漆黑的小屋中似乎有些于事无补,依旧一片晦暗。屋中充斥着一股古朴的土尘味道,像是岁月中不断沉积起来的。地上也坑坑洼洼,铺地的砖块破的破,碎的碎。

屋内周身不过数丈,在中央有个半人高的青石圆台,上面古迹斑斑,远看似乎有个立放的,的圆环。

几人移步过去,脚步声清晰入耳,青石圆台明了入目:圆台上放光的圆环是由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黑环套起来的圆轮,圆轮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中间一个黑白双鱼的八卦拓印蒲团。

“土娃子,怕么。”老头幽幽问道。

少年轻笑一声,“应该是师父怕了?”

“哦?我?”

“师父今天可是滴酒未进啊!”少年笑道。

老头恍然大悟,“还真是,等出去了,定要好好喝上一顿,不回来。”老头淡淡说道。“上去吧!”

易非凡微微迟疑,踏上青石台,坐在了双鱼八卦拓印上。青石盘旁,蓝衣少女紧紧攥着衣角。

见人上去,大师父手指轻弹,一根细小的光线似夜魅精灵划过晦暗的小屋,撞到圆环上,如同滴水入泉,在圆环上击出一道道古老的皱纹后融入其中。随后,沉寂的圆环开始不断震动,上面封尘的土灰不断掉落,又继而开始慢慢转动起来,圆环中擦出了神秘的声音。

老头连弹三指,三指过后,齿轮的转动越来越快,少年已经在圆轮中失去了知觉,就像是孕育胞胎的肉胎只晓得呼吸,圆轮外围也慢慢白白色玄光包裹。

晦暗小屋内的屋顶上也开始了一些变化,慢慢显像出一张星图,漆黑中星光点点,屋内也变得亮堂了。

突然,天机轮上一道亮光打入星图之中,整张星图开始扭转变化,继而出现一团迷雾将星图笼罩起来,看不到任何光点,老头呼吸变得迅疾起来,眉头紧紧锁着。

然而,又是峰回路转:星图之上,一颗亮星乍现出来打破了迷雾,天宇星空之中,以这颗亮星为中心向四方激荡开去,天空中出现了罕见的流星雨,流光溢彩,四方回应。

星图又明朗了起来。

蓝衣少女惊呼一声:“天生神格?历劫仙人?”

老头紧盯着着中间的亮星松出一口气来,缓缓道:“是半个神格。”少女仔细一看,果真只是半个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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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神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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