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酒饮尽，猪肉食完，肉汤喝干。洪七下令每天早上要晨练一小时，教习他们棍术。棍术名叫打狗棍法，是洪七的师傅传下来的。

据说是他师傅走江湖的时候，时常遇到恶奴相欺，洪七师傅便创下一套棍法，专打恶奴走狗，取名打狗棍法。

穷文富武这句话可不是瞎说的，照这些乞丐的体格，不出三天，身子骨必然要吃不消。但是众人热情高涨，洪七也是踌躇满志，陆彦不想出言做这个恶人。

陆彦今年十三岁，总结他这十三年的生活，无非是在为了活下去而奔波。陆彦虽然识得几个大字，读过几年圣人先贤的文章，但是妙手偶得的文章和浑然天成的丹青之术与他绝无半点关系。

陆彦花了一两银子在街上找了个丹青老生，按照他的描述画下了那几个巫人的肖像。

六百多人只有一副画像，再加上巫人在燕人眼里长得都差不多，仅仅一个上午，就找到了十几个，却没有一个是对的。

陆彦也由最开始的兴奋变得麻木，现在已经是心累了。

陆彦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在接下来的五天时间找到那几个巫人？

老道士常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老道士在的时候自然不需要陆彦劳心，更不需要劳力。

“劳心者是真不容易啊！”陆彦心底默叹一声，已经做好了打算，大不了自己拿把刀去砍了那老鸨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若是不幸失手，老道士在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不至于太孤单。

陆彦的童年是灰暗的，每天都是为了明天能活着而活着，那个不正经的老道士是陆彦童年最亮的也是唯一的一抹色彩。

如今老道士走了，这个少年也不再有往日的轻松欢快，少年老成，心底始终对别人有一道墙。

有的人经历过生死会看淡生死，有的人却是会更加惜命，陆彦则不一样。

陆彦介于两者之间，他可以为了老道士豁出性命，不惧生死，就像是老道士把他护在身下一样；但是陆彦这些年能活下来已是殊为不易，能活着总比死的好，他想拜入正一宗，修习仙法，过一过不用为明天能不能活下去而担忧的生活，那一定是很惬意的！

人老了就容易多愁善感，陆彦这个少年似乎是要早早的迈入老年生活了。

“小公子，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为了找不到人而担忧？”洪七出声问道。

陆彦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最多还剩四天时间……”

四天之后还剩一天，若是找不到陆彦就去拼命；找到了，陆彦就去上山，若是侥幸遇到一支野山参，还能活一个月，遇不到便要死在山中，抛尸野外，被豺狼分食干净。

“西城区有十万人，巫人也不少于两万，我们区区几百人想要找到你说的那三个巫人，况且他们不一定就在西城区……四天的时间……”

洪七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相当明显，四天的时间想要找到那三个巫人是不太可能的。

“四天，十万，两万，西城区……”陆彦陷入了沉思。

“有了，我有办法了。”陆彦猛地一拍大腿，对洪七说道：“洪七哥，你们也别找了，直接拿着画像，碰见巫人就问，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寻仇，你需要在一天之内，让西城区所有人知道你在找这几个巫人。理由就是寻仇，寻什么仇，不知道，你们只是拿人钱财与人做事而已。”

“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陆彦自信的摇了摇头，说道：“这叫引蛇出洞！”

若是都督府这样做才叫打草惊蛇，陆彦这个幕后主使巫人想查是很容易查出来的，到时候不管那三个巫人是不是姜国的细作，必然会吊出真正的姜国细作，给老道士报仇指日可待。

一群乞丐在街上到处找巫人，抓住一个巫人便是一顿盘问，巫人不想搭理，奈何后边还跟着几百人，气势汹汹，只好如实回答。

这种情况在武阳城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那些都是披甲执戈的兵士，像这种一群乞丐上街盘问巫人还真是有点滑稽。

“几百人拿着一副画像找人，真亏他们想得出。”

“什么丐帮，就是一帮乞丐。”

“……”

讥讽者有之，鄙夷者有之，惊叹者有之，不一而足。

乞丐被人嘲讽的还少吗？不少，反倒是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让他们沾沾自喜，走路也昂首阔步的，做事也越来越起劲儿了。

反正不管丐帮是被人嘲讽还是鄙夷，这次也算是为丐帮出了名，连带着陆彦也出了名，各种猜测他的身份，受到大多数人认可的有三种身份。

第一个就是四阳江客，四阳江客不是一个人，而是对游荡于武阳，南阳，濮阳，襄阳这一片水域专门猎杀巫人的一帮人的统称。陆彦则是被人们传为猎杀数百巫人的大江客，因巫人不敢找陆彦复仇，便杀害他的妻儿，罪魁祸首就是这三个巫人，所以陆彦找了一帮乞丐帮他找巫人。

第二个就是武阳城的富商王某，原因是王某的女儿在城外游玩时被巫人玷污，正是这三个巫人所为，王某花大价钱让乞丐帮他找人。

第三，幕后人就是乞丐头子，搞了个丐帮，但是苦于没有差事，于是演了这么一出戏，就是想打响丐帮的名头。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想法，说起来还是因为丐帮的人在找巫人的时候，还一边宣传自己的业务，找猫找狗，甚至是找女人都可以。人们有这种想法也是合情合理。

总之，等到了晚上，丐帮找人寻仇的事在西城区已经众人皆知，等到明天早上，传遍整个武阳城也不是什么问题。

内城，都督府。

傅沉负手而立，满脸阴沉。好久，才缓缓道：“值此关键之际，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让一群乞丐搅了局，而你这个郡守却不自知，你该当何罪？”

“下官知错！”

“此次计划无差错则罢，但凡有漏网之鱼，御史大人也保不了你，你自己向圣上请罪吧！”

于文泽苦笑，这帮乞丐搅局也就算了，掀不起大风浪，但如今已然打草惊蛇，想要完美收网不太可能。这个计划筹备已有八年，虽然由这位傅沉左都督一手谋划，但实际上却是由圣上督查，皇帝陛下非常重视这次计划。出了差错，自然需要有人背锅，以平圣怒，自己这个武威郡郡守，不大不小，刚好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