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中,白饵坐立不安,每一刻都是煎熬。
忽然,大帐外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三更将至,各营各房早已安置,为何还有脚步声?难道是巡夜的士兵?
白饵顿时心生警惕,旋即灭了灯盏,飞起被子,轻盈地侧躺在床。
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股酒气,它就像一片迎风的巨浪,快要把人冲走。
踉跄的脚步声停在了床边,一只粗糙的手已经爬上了她的香肩。
“啪!”
白饵反手就是一巴掌,巴掌狠狠落在一张脸上。
白饵猛地起身,划开火折子,看清了这张脸的主人。
火光明晃晃地照在那张脸上,活生生像一个从油缸里捞起的猪头。
是那个送她进大帐的胖士兵!
方才就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果然不安分。
“深夜竟敢私闯大帐,你不要命了吗?”
白饵顺势拿着火折子指向那个禽兽,声音尖利,与之前的谄媚逢迎格格不入。
两个人三尺不到的距离,一身酒气,让人窒息。
士兵撇了一下嘴,好像被打急了,恐吓和安抚:
“小耳姑娘别叫了,你放心,外面的人已经在做梦了,没人会打扰咱两的快活事的,你留点力气待会叫吧。只要你好好配合小爷,小爷保准让你今晚玩得舒舒服服的。”
士兵趁机拽住白饵的手,将火折子抢去,深吹了一口气,整个大帐又暗了。
很快,白饵便被他一把推倒在床,沉重的身体压了下去,犹如饿狼扑食。
“你难道就不怕军法吗?我劝你快快放开我,免得待会军官来了,叫你人头落地!”
白饵一双不畏豺狼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士兵,警告道。
忽然,她感觉眼前仿佛有一座大山,把自己压得不能动弹。
“什么金发黑发,小耳姑娘,我已经等不及了,嗯嘛……”
士兵两眼发昏,胡乱道,燥热的身子刺激他掀掉了头顶的军帽,借着浑身的酒劲,准备大干一场。
这头畜生显然已经喝醉了,完全听不进道理。
看着迎面而来的猪油嘴,白饵用牙在他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
扎心的疼痛感让士兵彻底怒了,抬起手,准备将她撕光!
形势越发危急,若此时大叫,定会惊醒风人,到时候父亲和哥哥们不仅逃不掉还会被发现。
眼看三更将至,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生与死,真的是在一瞬之间。
何辄曾让她好好活着,可惜她不能答应他了。
她只希望父亲和哥哥们快点按约定好的计划逃出去,带着白家远远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着!
就这样,白饵阖上眼眸,一滴泪珠迅速滑落,牙齿正要在舌面上狠狠一咬之际——
“噁——”
士兵突然叫了一声,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他的背上,瞬间又抽了出去。
全身的力气,突然都按兵不动了。
这一刀,将沉醉的士兵深深地刺醒,士兵猛然回头——
白饵旋即从鬼门关的边沿跳了出来,睁开眼睛——
漆黑的大帐之中——白生大哥!
白生再次提起刀子,身法飞快地朝士兵刺去。
士兵一双震怒的眼睛,突然泛起了白光!
显然,突然杀出的亡奴扰了他的美事!
旋即,一把锃亮的弯刀出现在空中,黑夜里,刀光猝不及防地刺痛着白生和白饵的眼睛!
白饵下意识用手护了护眼睛,大喊:
“大哥小心!”
只见弯刀朝白生飞快砍去,白生下意识地侧转了身,侥幸躲过一刀。
不料,回头之际,弯刀已从左至右划了过去!
那一刻,白生什么也没看清,他感觉好像双眼被一条毒鞭狠狠抽打了一遍!
手里的刀子,从手中悄然滑落,坠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除了无边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大哥!”
再次看向白生大哥时,两条殷红的血线从他的眼睛里直直地流下!
白饵撕心裂肺地叫了出来,就像末日宣判的号角那样,洪亮骇人!
白生倒在黑暗里,刺骨的疼痛,逼迫他颤抖地提起两只无处安放的双手!
他恨不得马上抓住自己的眼睛,可他感觉自己好像掉落了一个万丈深渊,一个不见天日的深渊,每走一步都是悬崖。
他再也看不见他的小饵了……
胖士兵似乎开了兽性,再次举起刀往白生砍去。
“小耳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大帐外熟悉的声音传来,门帘被人掀开。
刀,停在了半空。
是那个领头军官!
眉睫微动,慌乱之中,白饵从榻上狼狈地爬向领头的军官,啜泣声和眼泪齐飞:
“军爷!救救小耳吧,这个畜生深夜闯入大帐之中,竟然想……”
领头的军官看着眼前的白饵竟然衣衫不整,青丝凌乱,当即朝胖士兵怒吼道:
“混账!”
“这营中,军法何在?天理何在?”
白饵倒在军官身下,撕声质问。
“军法”二字,似乎像一把刀子,突然戳中了领头的军官的心!
他伸出了双手,将白饵轻轻扶起。
白饵着趁机把身子直接贴到他的铠甲上,哭得梨花带雨。
胖士兵吓得早已跪地乞饶,余光里瞥了一眼白生,转口狡辩:
“头儿,都是这个贱奴,都是这个贱奴做的!”
白饵闻言,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咬牙切齿之间,忍住了恨意,扯着沙哑的嗓子,道:
“你住嘴!干下龌龊之事,还想栽赃陷害!军爷心明眼正,岂能由着你欺上瞒下!”
军官紧了紧白饵的肩,双目如炬,朝胖士兵斥道:
“混账东西!还不快滚!休要在此污了小耳姑娘的眼!”
被那声音一惊,胖士兵连忙拾起了刀,爬在地上摸到帽子后,灰溜溜地弓着背出去了。
正当军官把目光投向地上的亡奴,准备盘问时,白饵喘了几口气,抚着胸口,贴得更紧,喘息道:
“军爷!小耳家中几口人已经在小耳面前一幕幕惨死,如今见血就觉得胸口发闷!整个人快要倒下了似地……”
说着,扶额踉跄起来。
“军爷,军爷快让他滚吧!”
军官痴痴地看着她动人的眸子,整颗心像是正被什么侵犯似地。
他旋即扶住了她娇弱的肩,呢喃:
“小耳姑娘别怕。”
随后,便让地上的人滚。
白生闻声,循着胖士兵出帐时声音的路径,忧心忡忡地走出去了。
在帐帘下突然停了几瞬,白白的月光下,一张刀削的侧脸,极其惨白。
侧耳听到白生大哥的脚步已经离开,白饵揪着的心总算松开了。
但她清楚,她的脚下,仍是一片火坑。
“小耳姑娘这回大可安心,夜已深了,小耳姑娘早些安置吧!若是夜中害怕,就来对面的大营寻我。”
军官温柔道。
白饵闻言,这才放下恐惧,退在一旁,微微侧鞠,柔声回道:
“多谢军爷恩泽,愿军爷此夜好梦安康!”
话罢,凭着余光注意到脚步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屏着的那口气,才敢慢慢呼出。
眼看着他就要放下帘子出帐了,谁料,熟悉的眼神却再一次折回!
难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白饵侧鞠的动作更加恭谨,简直要急死了。
“明日,我还想听你唱歌。”
淡定的声音,忽然传来。
那把近在咫尺的铡刀,突然悬空收回了。
白饵微微点头,莞尔回道:
“小耳,遵命……”
狼,终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