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瓜田有盗
大宋王朝,江湖武夫又分为五品三境,取自道教五气朝元,三花聚顶之说,五气者,谓炼内丹者不视、不听、不言、不闻、不动,而五脏之精气生尅制化,朝归于黄庭,谓之五气朝元。三花者,精为玉花,气为金花,神为九花,以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最后聚之于顶,可以万劫不侵。春秋大胤武人张鼎思的《琅邪代醉编》中有言:“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道家修养之法也。三花落则死矣。三花未落,乘兴来过,言有生之年,未死之日,犹有再会之期也。”
而五品三境,又以气力二字为根骨,一路高歌直上。五品,江湖上有些拳脚傍身的便可自称为五品之境,而入四品,便有了气力之分,汇之一气,凝之一力,流于表象的便是每人都有几招压箱底的杀手锏,而江湖武人,多以一力入四品,再在四品境内寻一气,而儒释道三教中人,便是先聚一气,再练一力。再入三品,便可气力相合,招式聚合间气机流现,可有崩山撼石之威。入了二品,便称之为登堂,多是江湖上有些头脸的人物,其气机流转凝于一身,一招一式间自成流派。再入一品,谓之入室,气机藏而不露,已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可毕竟天下之大,一品虽已入室,却也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五品境界之上,便是三境,也是江湖武人的龙门,一朝得过,逍遥快活,一入三境,便是宗师,各中玄妙,不一而论,而后再得大道妙音,谓之摘音,这又取自黄老之说中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武人窃取天机,偷得天命,最后道成,凝于一身,又谓之一朝成龙,自此逍遥天地,成就神仙真人。
江湖中人,多是五品之内,有些个大宗大派,能有一两位宗师镇宗,便已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门派了,若有摘音老祖,更是横行江湖无所顾忌,可武人偷天命,却也得天劫,三境中人,多要行善,广积阴德,不然就一不小心落得个不得善终,可也有那混世的魔头,为祸一方,仗着武力强横,不顾朝廷,又有侠士仗义江湖,快意恩仇,形形色色,成就了这么一个缤纷多彩,多姿多味的江湖。
长安紫禁城,御书房,皇帝赵晤坐在龙椅上审阅着一本奏折,面目凝重,下面站着当朝两位最为位高权重之人,首辅张正庸,从寒门士子一步步走到庙堂极点之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是出自其口,至今仍是广大寒门读书人引以为荣的进步名言,而朝堂之事,十之八九都要经由这位首辅的眼中才会上报给皇帝,可见这位首辅的权力,而不巧的是,今天这份折子,便不是那十之八九之中的那类事务。在首辅旁边躬身一位老人,司礼监掌监刘宣,也是皇帝的贴身宦官,从小陪着皇帝一起长大的宠臣,虽然当朝律法规定不允许宦官参政,可在实际看来,也不过是约束那些权力不够的人而已,这宦官手中的血债可比比皆是,不足人言。
此时皇帝赵晤看着眼前的折子,却皱起了眉头,皇帝叹了口气,沉声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那三弟怀王赵吏上奏说我那侄子赵牧要负笈远游,特来禀报一声,说来我那侄子今年也十八有余了,正是出门游历之时,只是这路线...”
皇帝停顿了一下,这一下停顿,只见首辅张正庸原本立着的身板瞬间弯了下去,低下头看不清表情,那刘宣,更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沉默不语。
“由中州而起,先到楚地项广那去,而后辗转西蜀,再去西北,最后在曾经大胤的国土转一圈作为收官,这一路下来,可是逛遍了天下啊。”
张正庸听闻后把身子低的更低了,怀王此举,虽然看上去很正常,可其谋逆之心可见一斑,世子游学,古来就有,可多是自治州郡内遍访名士,自开国以来设立五州,分封诸侯王,以王室待之,可一直以来各藩王皆守着规矩,未有逾越,这次怀王世子游学之事,却是大大的坏了规矩,这种一国之内的游学历来是皇室太子所有的殊荣,虽然律法规定以王室殊荣以待藩王,可藩王毕竟是藩王,不是真正的皇帝,此举无异于在皇帝赵晤心头狠狠扎下一根刺。
“可笑的是,当这份奏折呈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那位侄子怕是已经出了中州吧。”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伸手握起笔,随即问道:“张先生以为何论?”
张正庸身着一品青红麒麟补子,低头在御前,听到皇帝的询问,却是直起了腰板,沉声说道:“怀王之心,所图甚大,只不过当下朝廷尚不足以大动干戈,可徐徐图之,怀王之心,起于怀王,可成事者却在赵牧,此次赵牧游学,未免不是一个机会,将怀王之心扼在摇篮的机会。”
赵晤听完张正庸的话后将手中笔放下,随即问道:“刘宣,你怎么看?”
刘宣依旧跪着,低着头答复:“回禀陛下,怀王自知此次世子远游危机甚大,可富贵亦从险中求得,可见怀王之心志在必得,必然少不了充实的安排,此番事,未免不是朝廷影卫与怀王结蛛之间的较量。”
皇帝看了看眼前忽明忽暗的灯火,由灯罩遮着,让人看不真切,随即提笔在面前的奏折上批阅:“善,吾侄正值及冠,当远游,准。”
当张正庸从御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张正庸刚出了御书房,就将头上戴的官帽摘了下来,只见张正庸的额头上已满是汗水,张正庸拂袖擦了擦汗水,却是急着让恭候在门口的小太监安排自己的马车,匆匆地出宫而去。马车在长安城的街道上飞快的移动,宵禁时分,除了偶尔来来往往的禁卫军巡逻之外街上并不见其他人影,偶尔遇到禁卫军,可离远了就给这驾马车让开了路,当朝首辅张正庸的马车,谁吃了豹子胆敢拦一下。
只见这驾马车拐进一个拐角,不一会儿又再次出来,却又匆匆地驶向首辅的府邸,在拐角里,一身便装的张正庸已经一回身进了一间普通的民宅中,进门是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些花草,最瞩目的还是一棵梅子树,上面结满了尚且青绿色的梅子,张正庸打量了一眼梅子树,大步迈进了屋中。仿佛知道有客人要来一样,屋子里早已经点了一盏煤油灯,主人坐在主椅上,昏暗的灯光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老师,怀王世子负笈远游去了。”张正庸进门坐下后便开口说道。
坐在主椅上的那人也不见有何动作,只见一盏茶从主椅旁边的桌子上飞到了张正庸坐的客椅旁边的桌子上,四平八稳,未有一丝滴漏。“喝茶。”从声音中可以听出是一位老人,可也中气十足。
“赵吏哪有这等心思,怕是那位大师傅的谋划吧,自春秋乱战结束后,这天下才得几年的太平,又要乱了。”老人的声音缓缓传来,张正庸只觉得心境平和,手中的茶越发沁人心脾。
“这茶是前几日我找管皇宫库房的太监要的,说是一等的贡茶,叫什么东海龙舌,安神养气,是不是很有功效?”
张正庸放下了茶杯,点了点头,“确实是好茶,看来过些日子我也应该找皇上讨要些去。”
“嘿嘿,”老人笑了笑,“就你那酸腐的书生气,还是别喝茶了,等过些日子梅子下了,我送你几坛子我自酿的梅子酒,好好修修你身上的匠气。”
“当了这么多年官,习惯了。”
“近来江湖上可有什么趣事?”
“庙堂之上哪听得江湖之事,不过近来坊间流传说是天门山剑宗的下山剑士又出现了,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侠义之事。”
“果然呢,连剑宗都嗅到了这天下将乱的臭味了。”老人自顾自的说道,“剑祖登天斩仙,好不风流啊!”
“听闻佛教有一位转世佛陀,说是出生时天降金光,境内百里皆闻佛号,那小和尚今年要代替老方丈入京面圣,也还剩下一个月的光景了。”张正庸未理会老人的话,轻声说道。
“剑祖斩仙之际,在凡间留下了五十四道剑气,这才成就了剑宗的无上荣耀。”老人仿佛没有听到张正庸的话,依旧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可我看来无非是给天门山留下了一道气运,前些日子我观天下,那天门山的气运竟有些动摇,怕是与那下山之人有关,佛门空慧寺,武当山,中州怀王府,天机阁,南海摘音宗,东海龙宫城等等,在近几个月的气运突然见长,可见这场乱世与江湖的纠葛,已经是不可分割了。”
“老师,其实我很不懂,为何您这么在意江湖的动向。”张正庸问了一声后,便将头低了下来。
那老人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唉,你终究不是习武之人啊,去吧。”
张正庸紧了紧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起身走了出去,留下老人望着张正庸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偷了剑祖的一剑,将之散于江湖,就是不想那走出自己道的剑祖与江湖断了联系啊,如今,看来是到了梅子快熟的时候了。”老人不知从哪里端起一盏茶,一边品茶一边说道。
“浪里个浪,浪里个浪,天大地大我最大,皇帝也分真与假,就此快活天地间,我是世间真皇帝。”像是刚从家里偷溜出来的少年郎嘴里哼着不着边际的乡野村谣,摇摇晃晃地在林间道上走着。刚没走几步,只见林间蹦出来几位彪形大汉,肩上扛着几柄大刀,拦住了少年郎的去路,为首的一位大汉上前一步,扯开嗓门说道:“小子,唱得好,快给你真皇帝爷爷拿点油水,不然你这脑袋可是要搬家了。”后面那几位大汉听完后哈哈大笑,一个个露出了凶恶的目光。
那少年郎一跺脚,笑嘻嘻的说道:“几位爷,我这刚从家溜出来,寻思着上哪去淘点钱财,哪有油水给几位爷松快松快啊。”
“原来是偷着跑出来的小子,看你这模样,想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这样吧,爷爷们给你条活路,随爷爷们上山,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待过几日你家人送上银两,你就可以油光瓦亮的下山去了。”为首的那位大汉将大刀一立,扎进了土里。
“几位爷,我家离咱们这山头可有着几千里远呢,怕是耽误了几位爷挣钱,还是好心将小子放了吧。”少年郎依旧笑嘻嘻的模样,丝毫未把这几个大汉放在眼里。
几位大汉看着这少年郎油盐不进的样子,显然有些失了耐性:“小子,那就受死吧。”语毕,为首的那位大汉挥刀斩下,竟有几分威势。
“来得好,”少年郎怪笑一声,竟直接伸出手掌去接那柄大刀,只见少年郎伸出两只手指,瞬间夹住了那柄大刀,那壮汉使劲拽了拽,竟纹丝不动。
这大汉也不是不懂江湖的人,知道自己这是碰到了硬岔子,竟咣当一下跪在了地上,“爷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爷爷大恩大德,饶小子一命。”后面那几个大汉一看老大都跪下了,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一个个的跪了下去,胆战心惊。
“呦呵,”那少年郎倒是有些傻眼,没想到这几个人刚出来的时候看着一个个脾气挺硬的,倒是欺软怕硬的主。“得了,把身上的钱财交出来,快点滚,别脏了小爷的道。”
“哎哎,好嘞,爷爷...”只见几个大汉匆匆忙忙的将身上的钱袋子掏了出来,一股脑的扔到少年郎的面前,然后一个个纵身一跃,躲进了林子中便消失不见了,其动作之麻利足以见出这几位大汉山贼的熟练程度,只留下少年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几位“来也匆匆,去也空空”的山贼秀了这么一手绝活。
少年郎一边捡起面前的银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就不知道帮老子收拾到一起递到手上,害的老子还得忙活,别说,这几个小山贼倒挺有钱,竟有三十多两的白银,看来平时没少劫道啊,果然,这渭水城就是人多。”少年郎收拾起白银起身向前方的村落走去。
这不知名的村落坐落于渭水城的周围,村民靠着种植一些谷子或是瓜果送到渭水城换些银两过活,在这和平的年代日子过得倒是安逸,只是偶尔有来偷瓜的蟊贼给平淡无奇的生活添加一些乐子。
岳轩、王自如与叶子三人此时就在瓜地旁边流着口水。
“小齐,去,偷个瓜去。”叶子用袖子擦了一下口水,对岳轩发号施令。
“不好吧,而且那里有大狼狗看着。”岳轩出声制止叶子,但头上流下的汗水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看你胆子小的,我去偷瓜,老王,你俩给我望风。”叶子交代了一句便趴了下去,匍匐着往瓜地中央西瓜最大的地方爬去。
只见叶子慢慢地爬到了瓜地中间,临爬着还四下望了望哪个瓜大,大狼狗在哪,辗转挪移,终于是爬到了一个已经熟透了的西瓜旁边,这西瓜熟透了最好看出,主要就是观察压地的一面入土多深,其上绿色是否发黑,还有就是搬起来时是否有跟土地黏在一起的感觉。叶子瞧着面前的西瓜,越看越是喜欢,便伸手去推了推,想要撬动这个瓜。只见这西瓜压地的一面晃了晃,终于是从土地中活动了出来,叶子心头一喜,蹲了起来,想要搬起西瓜就跑,可叶子伸手去搬西瓜,却发现并没有搬动,反而惹得那边的大狼狗望了过来,叶子心一慌,不信邪的又去搬了搬西瓜,西瓜仍是纹丝不动,正在这个时候,大狼狗已经吠着跑了过来。
“老王,齐轩,快跑啊,狗来了。”叶子一边跑一边喊。
岳轩与老王对视了一眼,撒腿就跑,可却是往反方向跑,原来是去救叶子,叶子才十四岁的年纪,怎么可能跑得过大狼狗。正在两人跑向叶子的时候,瓜田地里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只见先前叶子看中的那个西瓜“嗖”地蹦了起来,然后像是长了脚一样飞快的往叶子的反方向跑去。
岳轩与王自如对视一眼,岳轩说道:“你去救叶子,我去追瓜,老地方见。”
“好。”王自如答应了一声,加快了几步,一把抱住跑过来的叶子,转身向村子中跑去,而岳轩则一个飞跃,跃过了追来的大狼狗,然后飞快的向那个西瓜追去。
只见那西瓜在瓜地里一阵翻腾,终是到了快出瓜田地的边际,“哼,是谁装神弄鬼,现原形吧。”岳轩心里冷哼一声,一跃已是先一步那个西瓜跃出了瓜田地。
这时,那西瓜却是一个停顿,然后便看见一只手从瓜田地中伸了出来,呈爪状抓向了岳轩。岳轩眼疾手快,伸手便去挡住那只伸出来的手掌,只见岳轩手臂上隐约有一层气劲浮现,拦住那只伸过来的手掌。那人看到岳轩手臂上的气劲浮现,竟生生停顿了一下,随即一把抓住岳轩的手臂,借力从瓜地里整个人跃了出来,另一只手还抱着那个大西瓜。
“小贼,休跑。”岳轩反手就抓住了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臂,竟将那个人生生的从空中拽了下来。
“哎呦,”那人摔了一下,一阵叫唤,“这一天没遇到一件好事,先遇到山贼劫道,这偷个瓜吃还能碰到个小二品高手,倒霉倒霉。”只见那人一甩手甩开了岳轩,揉着屁股痛苦的说道。
“把瓜还我。”岳轩伸手就要去拿那长得很是俊俏的少年郎手里的瓜,可却被少年郎一闪身躲开了。
“落在我沈风手里的东西,还想要回去,那也太丢我师傅的脸了。”名为沈风的少年郎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一手抱着西瓜,一手做招架之势。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明明是我们先去偷,先去取瓜的。”岳轩说着说着,倒是有些不自然起来。
“不要说那些没用的,瓜在我手里你就别想抢去,大不了我将这瓜摔了谁也别吃。”沈风一边说道一边运气,然后趁岳轩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脚下一点,一跃就窜出去一丈多远,然后撒腿就跑。
岳轩刚要说话一看沈风这动作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便反应过来沈风这是要逃跑,急忙运力到腿上起身追去,两个人转瞬间就出了瓜地,出了村子进了树林中,要说在这树林中可是十分不利于岳轩发挥的,岳轩所学轻功为武当的梯云纵,讲究的意气相合,施展开来有一种一往无回的气势,这种轻功更重形意,求的是仙人踏云而去的潇洒,自然不适合在树林中辗转挪移,但好在岳轩小时候淘气没少在武当山的树林中乱跑,在追逐上倒是没被沈风落下太多,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
沈风也惊到了,按理说师承盗圣的他轻功自是不必多说,尤其是这种林间地形,辗转挪移自是自家的田地,可沈风一边跑一边回头望发现那个憨厚的人影虽然越来越远但仍是清晰可见,这让沈风一度怀疑是不是老头骗他,并不是什么声明在外的盗圣,只是拿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来骗他。其实沈风也进入了一个误区,就是在树林间沈风一直在辗转,这其中绕的路程也多了去了,而岳轩所学梯云纵自是由一点到另一点的直肠子武学,这其中省下来的路程是十分巨大的。
岳轩发现沈风越来越远后发现不是办法,这么追下去一定会追丢,但看上去沈风一直转来转去好像也不知道去哪的样子,岳轩眼睛一转,心生一计。
只见岳轩双脚踏出,一步就跨出了六七丈远,所遇树木皆是用手刀斩断,几吸间就缩小了与沈风之间的距离,沈风此时正在急驰,还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等沈风再回头时,突然发现岳轩离自己近了一大截,霎时吓了一跳,习惯性的就要转弯换个方向。
只见这边沈风刚有动作,岳轩那里也动了起来,岳轩猛地向前一跃,大有蛟龙出水的气势,双臂所成掌风在这一跃的路程中斩断了不下十根的树木,这一跃就让岳轩来到了沈风的面前,而沈风这时候正处于刚转完方向的瞬间,哪里反应的过来,一个不防备就被岳轩擒住了手臂。
“这回看你往哪跑!”岳轩轻喝一声,然后便借力要将沈风拽住。
沈风哪会给他这个机会,自家身法的强大可是有目共睹,使了一手“雀戏鹰”,反手一拽,就将岳轩的身子整个拽了过来,于是十分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两个还在树枝上的人双双从树枝上坠了下来,而且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于是岳轩压在沈风的身上一同掉到了地上,两人中间的瓜也在这股力量下碎了开来,溅了两人一身的汁水,而两个人脸对脸的落地,很尴尬的就在惯性的作用下,亲上了。
“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
岳轩一度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追他,一个瓜而已,大不了自己去再摘一个,可现在这个狗皮膏药赖上自己了真是头疼。
“别烦了,你怎么这么能唠叨。”岳轩一边走一边嫌弃沈风。
“你懂个屁,我这才出来不到一个月,天天不是林子就是鸟的,好不容易碰到个有意思的人,那种心情,你能理解吗?”沈风一边絮叨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可已经被西瓜的汁水溅上了,那片污渍一时半会是弄不下去了,“你赔我衣服,你还要对我负责,那可是小爷的初吻,小爷还想找个国色天香的姑娘来一段倾世的恋情呢,就让你这么就把我的梦想给毁了。”
“要不是你使力,我怎么会亲上你,那也是我的初吻呢,我还没处说理去。”岳轩一边抱怨语气竟渐渐有些委屈,郁闷不已索性就不再理会沈风了。
“唉,想一想我以后要试着去喜欢一个男人,我的天啊!”沈风依旧自言自语,丝毫不管旁边岳轩嫌弃的动作。
“你是怎么就产生亲一下就要喜欢别人的念头的?没有哪篇文章有这个说法的!”
“我不管,以后你就是小爷的人了,额,”沈风一顿,突然俏脸一红,“小爷就是你的人了?”
“额,你恶不恶心。”岳轩一激灵,展开身法将沈风丢到了身后。
沈风哪肯放过他,也是展开身法追了上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向渭水城方向行进着。
不一会两人来到了之前偷瓜的那片瓜地,沈风在后面高声喊道:“喂,等一下。”
岳轩一脸疑惑,“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嘿嘿,一会你就知道了。”沈风泛着精光的眼睛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一会,渭水城的城门口就出现了可笑的一幕,一个大汉和一只狼狗追着两个年轻人,一路疾驰到城门口,只见两个年轻人一人抱着两个大西瓜,一手抱住一个,还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喊道:“让让,让让,别碰坏了,碰坏了我们可赔不起。”
然后两个年轻人就这样一溜烟的溜进了城中,后面追着的大汉和狼狗则被守卫城门的兵士拦了下来,像这种带着狗出入城门的,都要做一下登记,而出入城门的没有货物的人,在白天城门打开的时候是可以免除这种繁琐的登记制度的,这也是当朝制度改革中的一点,主要还是景观年间天下太平,像这种繁荣的城市一般很少有蟊贼利用这种制度来制造混乱,民心安稳自然就形成了这种看上去很不规范的制度。
老汉被拦下后倒也没有进城,拉住了狼狗气喘吁吁地骂道:“这两个什么倒霉玩意儿,我家大黄都追不上,见了鬼了。”
在渭水城最为出名的酒楼“登岳楼”的后巷,假道士王自如领着小乞丐儿叶子躲在一扇窗户后,不规律的将手从窗户伸进去然后抓一把一会是鸡鸭鱼肉一会是果品糕点的食物用来果腹,等客人发现食物少了的时候两个人早已经跑到了别的窗脚下继续这种无耻的行为,正当两人吃的过瘾的时候,一身呼喊打断了两人。
“叶子,老王,我回来了。”
老王和叶子正在偷食物,被这一声呼喊吓了一跳,手在窗户里一顿,就被酒楼里的食客发现了,“哪来的叫花子在这偷食物,爷爷我很久没杀人了!”
不用任何言语,老王和叶子像两条泥鳅一样嗖得从窗户下钻走,一溜烟的就不见了踪迹。
在登岳楼后巷拐角处,是一个圈死的胡同,可能是周围的住户看这里没人,就在这盖了个仓房日常储物用,可好像又是盖了之后发现来回走并不方便,就没有使用过,这处仓房渐渐就荒废了,现在也成了叶子他们的秘密据点。
叶子和王自如钻进仓房,就看见两个一身红红绿绿的人抱着大西瓜在啃,旁边还放着两个没有动过的大西瓜。
“什么情况?”王自如警惕的瞥了一眼沈风。
“这就是那个偷瓜的贼,让我抓到了,叫,额,你叫啥名字,反正现在他要跟着咱们!”岳轩囫囵咽下一口西瓜,口齿不清的问道。
“沈风,风流的风。大家好,我是这个憨货的人,他要对我负责。”沈风也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叶子听着两人口齿不清的语言,缓了一下才听明白,倒是个自来熟的性格,“那以后你也是我的小弟了!”
“屁,小爷我要当老大!”
岳轩腾出一只手照着沈风的后背就拍了一下,弄的沈风一阵咳嗽。
王自如也放下了戒备,顺手拿起一个西瓜,一掌劈开将大的一半递到了叶子的面前,叶子也顾不得沈风了,没形象的抱起了西瓜啃了起来。
中州,怀王府,常用来接待客人的迎贤阁今日紧闭着门窗,并不见任何广纳贤才的样子,阁中首位坐着一位一脸祥和的老人,说是老人可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头发刚刚发白还有很深的黑色,给人一种经商多年的富家翁的感觉,但又有一种让人止步于此的意思。此人正是当朝皇帝的三弟,怀王赵吏。
由东向西的客位坐着一个年轻人,当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形容,一身白袍,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慵懒的面容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一眼望去就再也挪不开视线。此时少年人一边把玩着玉佩一边听着首位的老人的唠叨,一脸的不耐烦,相比之下手中的玉佩好像更能让年轻人感兴趣一些,说起这个玉佩可是来头甚大,是世子百日那天天子赵晤亲自赏赐下来的,据说是先皇赐给皇帝本人的,如今到了世子赵牧的手中。当日皇帝大赏自己这位亲侄子的时候可是令自己的弟弟赵吏惶恐至极,急忙跪下高呼“陛下不可”,可在天子赵晤怀中的赵牧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一边用嘴去咬,惹得赵晤和一旁的嫔妃们哄笑不已,赵晤一拂袖示意赵吏站起来,“朕对牧儿十分喜爱,无妨,况且孤与你是亲兄弟,当年父皇赏我这块玉佩的时候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成年那日的礼物,我记得你那年还得到个东海的夜明珠,就是件玩物,无妨的。”
赵吏这才颤巍巍的站起来,只是自此之后赵吏就很少让赵牧进皇宫,只是每年大典的时候不得已才会领着赵牧进皇宫也是一老一少像是孤家寡人一般站在大殿的一旁,也不惹人眼。
此时老人坐在首位并没有什么藩王的威严,更像是一个嘱咐将要远游的孩子的唠叨父亲,“牧儿,这次不同以往,你这次是成年礼,需谨慎,出去了虽然按律法你可以带一队百人的亲兵,但未免过于显眼,引得歹人的注意,所以你这次出去父亲就给你安排了一位超一品的高手跟着,你万不可大意,要知道现在的江湖宗师也只敢在一地作威作福,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你走的路线我给你规划好了,但你可以不用按我之前告诉你的去走,想去哪看看就去哪看看,随你,但别忘了去一趟燕云,那里有些咱们家剩下的情没还,你就替父亲还了吧,还有你不要整天吊儿郎当的,要吃好饭,睡好觉,也别睡得太死,到南方遇到长的水灵的姑娘也别动心,这年头姑娘家看你的长相好才搭理你的,等知道你是世子之后又赖着不走,这种万不可招惹,到了北方那边你要注意多穿点,把去年你娘给你做的裘子带上,到了那边都用得上...”
赵牧一脸慵懒的坐在客位把玩着玉佩,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良久,许是赵吏累了,饮了口茶水,然后便是叹了口气,“是,从小让你大师傅带着你是父亲的不对,这么些年你也没少吃苦,但看到你成人了为父的也很开心,等你回来后咱们之间的感情再慢慢弥补,不急,我还有的是时间。”
可能是说到了少年心里的郁结,赵牧把玩玉佩的手停下了,然后温和的声音响起,“父亲,其实我从没有怪过你。”
良久的沉默,赵吏叹了口气,“唉,去吧,临走前跟你娘也亲近亲近。”
赵牧起身向赵吏施了个万福的礼,转身就踏出了迎贤阁。
待赵牧走出屋子,赵吏欣慰的笑了笑,然后又是一脸苦大仇深,沉沉的叹了口气,隐约中从怀王背后的屏风后传出一个声音:“孩子大了,难免不喜欢听长辈的唠叨,牧儿这些年成熟了不少。”
赵吏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我听过这样的一个言论,说孩子越懂事,当父母的就越觉得亏待孩子,他还这么小,就要把这么重的担子放在他的肩上,唉,我对不住他啊。”
“总会长大的,在家里长大总比在外面长大的好,等他成为父亲的那天就懂了。”
“这次你也会去陪着他走一趟?”赵吏轻声问道。
“当然,我的弟子,还由不得别人欺负!”那声音似乎有一些怒意。
“怪不得他总说你这性格要是能改一下说不定也能到那聆听大道妙音的境界。”赵吏执拗一声身后的人。
那人似乎不以为意,“那玄之又玄的玩意儿,老子不喜欢,哪比得上这一身的气力,动起来就能撼山断水,自在的很。”
这位不喜道音的老人,正是有着宗师境第一人之称的“人世金刚”,世子赵牧的二师父。
殊不知这一次远游,赵吏所担心的事情却是尽皆发生了,不该交的赵牧交了个遍,不该爱的赵牧也动了感情,只是那肩上的担子,在某些机缘巧合下,或许有些变了味道,可却是越来越坚定了。
“我们也厮混了一个月有余了,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岳轩似乎刚吃完烧鸡,嘴上泛着油光。
“唔,我不管,你去哪我跟你到哪。”沈风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口齿不清。
“你要去何处?我跟叶子也是天大地大,何处都能算家,这渭水城我俩也才在这里待了半年的光景,倒是不介意多走动走动。”王自如倒是吃的最快,已经慵懒的躺在一旁的草垛上,哼起了小曲。
“实不相瞒,在下出身武当,此次下山虽然是游历江湖,但家师仍是让小子去一趟中州,在这渭水也耽搁了一个月有余,所以也到了该动身的时候了。”
“好啊,听说长安城到了冬天有一种食物,在山楂上抹了蜜糖,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我还没吃过,我还要去长安城看大雪,这渭水太热了,根本看不到雪。”叶子一听来了兴致,两只眼睛泛起了精光。
“那小轩你介意我们与你结伴而行吗?”王自如问道。
“自是乐意之极!”
“听说长安城有个天下第一的美人,叫,叫,叫牡丹,正好小爷我要去看看,说不定再留下几段情缘,岂不快哉!”沈风终于是吃完了食物,也赶着搭话。
“好,那我们今天就动身,去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