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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开阴阳天祈出元神

月灵负着天祈又飞了好长一阵,她越飞胆子越大,渐渐升的高了。天祈居高下望,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峰尽收眼底,其中有一座山头甚是高峻挺秀,比之周围的山峰要高出大半截来,一条大河穿插于群峰之间奔腾东流。在群山的前麓有一片浓密的大松林,远望下去漆黑如墨,天祈认得那是祁连山和黑松林,心情大好,欢声叫道:“到了,到了,我们到了。”

月灵略显讶异的“嗯”了一声,问道:“这么快就到了吗?”她久困在落神涧的结界里,空有一身飞天遁地的本领,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自由自在的翱翔,这广袤无垠的天地只令她心情畅快无比,正自飞的尽兴还没有过瘾呢。

天祈笑着道:“是到了,咱们用飞的当然快了,要是走路呀,嘿嘿,恐怕得个十几二十天的。”突然,他皱着眉头“咦”了一声,大是诧异。

月灵问道:“怎么了?”

天祈疑惑道:“不对呀。”

月灵道:“怎么又不对了?”

天祈轻轻拍拍她肩膀,说道:“快,咱们快下去。”语声显得甚是焦急。

月灵侧着头看了他一眼,道:“好。”身形凌空一转,打了半个圆弧,玉手前招,红衣飘展,轻飘飘的落下地来。

天祈站在原地四下乱张,认准回李隆村的方向疾步向前跑去,月灵紧随在他身后。

奔了一阵,到了一处地前,天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眼前满目疮痍,尽是断垣残壁,处处残留着被烈火焚烧过的迹象,房屋成排成排的倒塌,连一间完整的都没有,整个村子像是遭受了大难洗劫。

月灵望着这一片荒芜怔了一阵,问道:“这是哪里?”

天祈心中突突乱跳,暗生惊恐,颤着声道:“我……家。”

月灵惊讶的“啊”了一声,道:“这……这是你家?你是不是认错了?这里……这里好像……好像……”

天祈沉着声道:“不会错的,就是这里。”向前走了几步,把一根烧焦了的大圆木搬开,圆木下面压着一块倒塌了的石碑,那石碑已损了一半,上面赫然写着“隆村”两个字,上面的那个字只剩下一个“子”字,天祈知道这个字该当是个“李”字,只是不知道那个“木”字随着那半截石碑被丢到了哪去。

他踩着满地的碎砖烂瓦四处寻觅,一脸阴沉,月灵跟在他身边亦是满脸悲容,她虽不甚了解世事,但看了眼前的景象也知道是发生了不好的大事,她不敢跟天祈说话,只紧紧的随在他身边。

突然,天祈猛一激灵,急向前快跑过去,来到一堆碎石前,只见那碎石堆里露出半截烧焦了的人腿,他心里骇然猛揪一把,两颗泪珠在眼眶里滴溜溜打着转,眼皮微微颤抖。

月灵看见那半截烧焦的人腿心中也是猛然一紧,骇得花容失色,女子的柔怜性情展露无余,轻咬着红唇看了天祈一眼,想说点什么可又说不出话来。

天祈呼呼喘着粗气,双眼迷茫,站在碎石堆前愣愣发呆。怔了一会儿,忽地发足疾奔,一口气直奔到村子的最西头,在一片废墟里死命乱刨。

月灵见他刨的着急,说道:“我来帮你。”右手拂袖一挥,一股劲风从袖底卷出,“兵兵乓乓”一阵乱响,碎石砖头,破木瓦砾尽被劲风卷掠一旁,废墟地下露出一男一女两具死尸来,另有十多只死了的羊,有的羊皮毛已经被大火烧焦。

天祈眼中闪着泪光直直的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只感心中一阵绞痛,天旋地转,艳阳无光,脑海中一片空白,身子向后一趔,险些昏厥过去。月灵紧忙抢步过去扶住他,心底突突不安,道:“天祈,你……这是……”

天祈轻轻推开月灵,摇了摇头,似是失了魂一般,跌跌晃晃的一步一步走到那两具死尸前,喃喃道:“爹爹,妈妈,我是祈儿呀,我回来了。”情到深处,两行眼泪倏地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两具尸体前,不住抽噎,颤抖着声音道:“妈妈,你睁开眼呀,我是祈儿,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呀……”痛到极处再按捺不住,泪如飞雨,伏在那尸体上嚎声大哭,声声嘶噎,声声裂肺,闻之直令人肝肠寸断。

这两具尸体正是天明夫妇的尸身,天祈至今不明白状况,本来满心欢喜的从昆仑山回来,一路上尽在想着见到父母时的欢喜场面,却没成想见到的竟是这样一幅惨破的场景。他十年未见父母之面,日日想,夜夜念,终于得偿所愿,这时乍见噩耗怎能不令他伤心欲绝?想起父母对他的百般呵护,万般疼爱,更是摧断心肠,越哭越悲,越悲越痛,悲痛交集,嚎哭声远远回荡在四野。

月灵见他嘶着嗓子痛哭,实是伤心至极,也禁不住悲从中来,两行热泪滚湿双颊,走到天祈身旁,安慰他道:“天祈,你……你别哭了,你别哭了。”她从未与外人搭讪过,也不知该如何哄劝别人,只是轻轻抚着天祈的肩膀说“你别哭了,你别哭了”,只这两句话她声音柔中带苦,苦中含悲,天祈越听越觉得伤心,抱着她的腿,埋头在她怀里哭的更大声了。

月灵轻抚着他的脑袋,像哄孩子一般,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忽然,天祈猛一挣扎,脱开月灵的怀抱站起身来,嘶声怒喝:“谁?是谁?”

月灵吓得一愣,颤着声柔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天祈浑身颤抖地紧攥着拳头,双眼猩红,咬牙切齿的只是道:“是谁?是谁?谁干的?是谁杀死了我爹爹妈妈?”转身一拳击出,“砰”的一声,拳劲击在三丈外一堵未倒的秃墙上,墙体轰然倒塌,碎石乱崩,这一拳饱含炙怒,碎石开碑,霸道非常。

月灵见他形似疯虎,几近癫狂,心底有些害怕,说道:“你……你别激动,我……我们问问。”她这句话自是在慌急之中随口说出的,这村子里莫说是活人,就是一只耗子也不见,能去问谁?

天祈却恍然一怔,道:“对,是要问问,村子被毁了,人都死了,一定要查个明白。”

月灵讶然道:“可是……问谁呢?”

天祈道:“人死了以后都会到阴间去,我要下地府去问。”

月灵蓦然惊诧道:“啊,地府是死人去的地方,你怎么下得去?”

天祈道:“我跟师傅们学过玄门奇术,只要接通阴间的路,我元神出窍就能下得去。”

月灵极为他担心,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隐隐觉得不安,紧蹙着眉头道:“可是……你又没有试过,万一不行呢?”

天祈道:“你别担心,一定行的,无论如何我都要去问个明白,你跟我来。”拉着月灵的手走到一片略微空旷的地方,道:“就在这儿吧,你得帮我的忙。”

月灵道:“你让我做什么?”

天祈道:“你得帮我看住肉身,别让野狗狼崽子什么的给叼了去。”

月灵轻轻点点头,道:“好。”

只见天祈右脚在地上轻轻一顿,将几块碎石砖头震到了一边,咬破右手食指,在地上的八个方位画出八卦的六爻图形,按照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的列序排列。而后他居中盘膝端坐,两手平放膝上,缓缓闭起双眼,心中默念真诀:“阴阳变幻两乾坤,天地初开在我心,鬼服吾令不得阻,幽冥有神自指引。”玄功运转,鼓荡体内真气,逼离元神。只看他身上泛着碧绿油油的莹光,头顶上方的空间一阵扭曲,慢慢破开一个拇指般的小洞。

不大一会,那小洞越开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斗大的黑洞漩涡。地上那用鲜血画成的八卦图形忽地一闪一闪放出亮光来,“嗖”的一声,八道金光自八卦图形射出,直通向那黑洞漩涡的深处。

天祈微皱着眉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忽明忽暗,似是在同时煎受着严冬和酷夏的厉磨。

月灵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的瞧着他的脸,目光楚楚,一脸忧色。只看天祈脸上的青红之色突然顿息,一个透明的人影从他顶门缓缓浮出,脱离了他的躯体,正是天祈的元神。

月灵静静的望着,心道:“这就成了吗?”

天祈的元神冲她微微一笑,说道:“你等我回来。”

月灵忽然心里一酸,禁不住流出两滴眼泪来,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莫名的这样,好像生怕会失去什么东西一样,柔声道:“你小心一点。”

天祈的元神冲她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抬头看向上方那黑洞漩涡,元神朝那漩涡掠去,瞬即便湮没在了漩涡深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灵仰着头望着上面,只见那黑洞漩涡慢慢又闭合了上,那片空间又恢复如常。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夕阳西下,红霞映满天际,晚风阵阵吹来,使得这荒凉的景象更添萧索。月灵在地上坐下,圈臂抱着双腿,微弓着身,侧脸枕在膝盖上,齐腰的乌黑秀发垂在身侧,好似一条漆黑的瀑布,随风轻轻飘动,如血的夕阳照在她脸上犹如醉日海棠,愈发的明艳动人,只可惜这番秀景此刻却无人欣赏。

天祈的元神进入那黑洞漩涡以后被送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所在,但看四周皆是黑漆漆的一片,无星无月,无光无华,只淡淡的熹微亮光不知是从何处发出。他环目四顾,也辨不清东西南北,只看周围空旷如野,整个空间似乎隐隐笼着一层薄薄的白雾,远处时不时的冒出黄白两色的磷火,使得这片寂静荒寥的空间显得极其诡异神秘。

突然,远处传来“呜呜……唧唧……”几声叫唤,天祈抖了个激灵,张着眼,探着头向声音来处眺望,却什么也瞧不见,只听那声音既像鸟叫,又像虫鸣,可是鸟叫声不似这等悲苦,虫鸣声更没有这样苍凉。他正自纳闷,又听“呜呜……唧唧……”几声叫唤,他心底有些打颤,沉了一口气,轻咳一声,壮了壮胆量,自言自语道:“我是找我爹妈来的,这里想必应该就是阴间了,可是往哪儿走呢?”举目远眺,见远处有两个青色的光亮小点,似是两簇青色的火焰,他望着那两个青色小点定了定神,吸了一下鼻子,朝那处走去。

约摸走了三四里路,只见那两个青色的小点越来越明显,看的也越来越清晰。果不其然,确是两簇青色的火焰,不觉间天祈放快了脚步,“踢踏,踢踏”,直直的朝着那两簇青色火焰快走。

到了火焰近上,只见两根丈围粗细,三丈余高的大石柱子杵在地上,那两簇青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火苗摇曳,正燃在两根柱子的顶端。

天祈朝柱子近处走去,原来那两根大柱子是一座牌楼的底梁,好不壮大气派。他见两根柱子上个刻有一行黑色的大字,举目瞧望,只看左边那根柱子上写道:“阳间三世伤天害理皆由你”,右边那根柱子上写道:“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抬头又朝牌楼檐上望去,见一块大匾上写着“幽冥界”三个银光大字。他沉着声音道:“这里果然是地府,爹爹妈妈一定在这儿。”沉了沉气,挺了挺身,壮足胆气,抬脚走向牌楼里。

走过牌楼,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路,在他眼前出现了一片大树林,密密匝匝,黑压压的,甚是茂密,一条大道直通向树林深处,看那大道足有近五丈宽广,可穿插在这片大树林里却显得尤为渺小,竟成了羊肠小道。

在大道右旁立着一方三尺来高的石碑。天祈侧眼瞧觅,见石碑上写着“阴阳路”三个字,心道:“这应该就是通往地府的路,只是不知道有多远。”手搭凉棚,踮着脚往深处看,竟望不到尽头,不知其深几何?

他纵身一跃,飞起半空,使劲往林子深处张望,只见方圆四周尽是大树,无边无际,就如一片树海一般。凌空旋了个身,他又落下地来,自言自语道:“管它呢,走过去不就知道了。”整了整颈上的衣领,提了提背后的宝剑,长呼一口气,迈步向那大道深处而行。

走在路上,他左瞧右看,只见那些大树每一棵都有腰围粗细,可是树上却连一片叶子也没有,树枝扎虬,枝枝叉叉,好似干瘪了的尸体伸出的枯手,令人不觉胆寒。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些树木居然全部都是黑色的,好似被炭火烧过了一般,他心想:“这里难道也有四季之分?现在是秋天,该是这些树的叶子都落光了吧,可这树又怎么全是黑色的?”

他越想却觉得奇怪,越奇怪越禁不住好奇之心,走到一棵树前伸手摸了摸,着手冰凉冰凉的,就好像摸在了冰块上一样。在树干上敲了敲,嘣嘣脆响,坚硬的更是犹如石头。他搔了搔头,“咦”了一声,心里好生奇怪,突然猛一恍惚道:“哦,是了,这里是阴间,自然和阳间的东西不一样。”照树根处踢了一脚,当下不再深究,转身接着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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