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些年你一个人受委屈了,儿子我……知道你的苦衷了。”李如珠看着父亲老泪纵横的样子,内心一软,他终于叫了一声爹,然后,起身给父亲倒了一杯水。
“二弟,大哥是个粗人。以往对你说的那些话有些过。别怪罪大哥。等大哥把那些可恶的倭国人赶回倭国去后,你就不用这样委屈自己了。”大虎满含歉意地说道。
“你们俩不用安慰我,说实在的,就连我自己有时也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感到可耻,我不怪你们。”二虎抹一把眼泪,说道。
“爹,别灰心。再忍耐些日子。我们离打败倭国人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大明很快就会兵发朝鲜。到时倭国人将会被赶回倭国。我们就再也不会受他们的气了。”
“好好好,爹相信你。”二虎脸上露出笑容。
“爹,通行证的事你再想想办法。我这几个朋友想尽快赶到南方,有要事要办。”
“不是爹不帮你。这事爹的确是无能为力。你也知道,爹就是一个小小的保长,也就是给倭国人跑跑腿、传传话。要想让爹求他们办几张通行证,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二弟,你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这……哎,想起来了。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
“二弟,快说,到底是什么办法?”大虎瞪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二虎。
“前些日子,倭国人到镇上催粮,这不,好不容易才给他们凑齐近二百石大米。倭国人让明天送到哨卡南面五公里处他们的军营。我已经安排好了十几辆牛车拉粮。你看明天能不能让你的朋友和你一起,假扮成赶车的农夫混过去?”二虎对李如珠说道。
“行,我看这法子不错。”还未等李如珠发话,大虎抢先说道。
“一辆牛车由几个人来赶?”李如珠问道。
“我安排的是两个人。因为过了哨卡就是一段上山的坡路,我怕牛吃不消,所以安排一人赶车,另一人在后面帮忙。等到坡路时,后面得有个人推着才能上去。到时你们可以一人跟一辆车,在车后搭把手就行。”
“那倭国人要是查看通行证怎么办?”大虎问道。
“以往对于送粮的农夫,倭国人一般不查。”
“行,爹,我看此计可行。我们这就赶回去准备一下。这里的后续事务由你来安排。你看明天我们在何时何地会面?”李如珠当即决定采用父亲的计策。
“明天你和你的朋友天亮之前赶到家里,免得天亮后人多嘴杂。然后我再找个恰当的时机安排你们跟车。你看行不行?”
“行,爹,就这么定了。我和大伯这就回去向三奶奶汇报。明早我们会尽早赶过来。”李如珠说完,站起身来。
“珠儿,一个人在外面多注意安全。我和你娘都盼着你能够平平安安的。”二虎有些不舍地望着来去匆匆的儿子,两行老泪禁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来。
“爹,你老人家也多保重。”
“二弟,以后如果镇里呆不下去了,就上山找我们。我和三婶子会欢迎你的。”
李如珠和大虎说完,匆匆向门外走去。
“哦……爹,竹青妹子现在怎么样了?”李如珠已经走到门口,忽然回过身来问道。
“唉!这孩子命苦啊!自打你离开镇子赴京参加科考,她就天天盼着你回来娶她。可你一去不返,也没有任何消息。你刚走那阵子,她几乎是天天都要到镇子北边的那棵老槐树下翘首期盼。盼着那一天你的身影能够忽然出现在镇子北面的大路上。
“后来,看到盼你无望,她家里就逼她早日成亲。毕竟在这小镇上,姑娘岁数大了还不出嫁的话,会遭到乡邻的议论。正好镇子西北邻村的一户人家的大公子看中了竹青。这户人家家境也算殷实。
“竹青他爹就强行给她定了日子。哪成想,在成亲的前一天晚上,竹青偷偷跑到我这里,交给我一个她亲手绣的荷包,嘱咐我一旦你回来,把荷包交给你,并让我告诉你,她永远等着你。你看,你要不提竹青,我倒把荷包这事忘了。”二虎说着,走到北边的柜子前,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里边现出一个粉红色的荷包。
“给,这就是竹青给你绣的。爹一直为你珍藏着。”二虎将荷包递给儿子。
“那后来呢?”李如珠接过荷包。荷包上面是用丝线精心绣就的两只相依相偎的鸳鸯。
“唉!爹本以为她也就是说说而已。哪成想,在成亲的那天,竹青竟然在半路上从迎亲队伍中逃跑了。至今杳无音信。是死是活,谁也不清楚。”二虎唉声叹气地说道。
“爹,你休息吧。我走了。”李如珠低头看了一会儿手中的荷包,然后和大虎一起向门外走去。
翌日,天还没亮,骆石印等六人吃过早饭,动身下山。
“前辈,我们此次前往南部可以见到李舜臣将军,不知你老人家可有什么话需要我们带给他?”临行前,骆石印问李舜臣的母亲。
“没什么可说的,大人您只需转告我儿,我一切都好。让他尽管放心。一心一意杀倭贼就是了。”李舜臣的母亲对骆石印说道。
“那好,前辈,谢谢你们的热情款待。不要再送了。快快请回吧!”骆石印说道。
“请回吧,前辈!”叶茹柳和石朗等人也都挥手话别。
“好,就让大虎送你们到山下。祝你们一路顺风!”李舜臣的母亲挥手道。
在大虎的引领下,骆石印一行六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飞来峰脚下。简单道别后,大虎返回峰顶,骆石印一行六人则向着牙山镇李如珠的家中赶去。
辰时末,二虎已经指挥着从附近乡下雇来的近二十名农夫,将大米装到十几辆牛车上。
骆石印等六人已经在二虎家中穿好二胡借来的六套农民服装,假扮成农夫的样子,并被安排分别跟着中间靠前位置的六辆牛车。
“大家在路上一定保持好距离,不要离得太近,也不要离得太远。相互间隔二、三米左右的距离就可以,以免掉队或者造成拥挤。大家听明白了吗?”二虎扯着嗓子喊道。
“明白了。”
“知道了。”
“行啊。”
赶车的农夫们似乎还未从昨晚的睡意中清醒过来,无精打采地应答着。
“那好,前面领头的压住步子。出发!”二虎向着镇子南面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十几辆牛车前后相接,沿着街道向南走去。车子发出的“吱呦吱呦”的声响,引来一群顽皮的孩童。他们不停地跟在牛车后面嬉闹着。直到车队走出镇子,他们才心有不甘地停了下来。
车队慢慢腾腾地走过镇南的那家老水车后,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一公里开外倭国人的哨卡了。
哨卡被设在一条近十米的石桥上,桥的南北两端均有倭国兵把守。过往的人员车辆都要接受检查。
“不好,倭国人今天好像加强了警戒。哨卡的人数比往日要多。”望着哨卡方向,二虎小声对身旁的李如珠说道。
“爹,不用紧张。一切由我们呢。你只需干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李如珠安抚自己的父亲。他真担心父亲到时会因过度紧张而露出破绽。
骆石印回过头看了他俩一眼,目光中透着沉稳与信任。二虎和李如珠立刻安稳了许多。
“站住,干什么的?停下来接受检查!”第一辆牛车刚刚接近哨卡,就被几名持长枪的倭国兵拦了下来。
“长官,我们是奉命给你们送军粮的。是多休川长官亲自给我下的命令,命我三日内筹齐军粮,并且今天中午之前必有送到南山的军营。”二虎赶紧跑上前去对倭国兵说道。
“你是什么人?”方才喊话的那名倭国兵继续问道。
“我是牙山镇的保长,我叫二虎。多休川长官和我很熟。”二虎满脸堆笑。
“你等一下,我们要做检查。”那名倭国兵说完,挥一挥手,在他身边的几名倭国兵立刻跟在他身后,开始检查每一辆牛车。
检查到施天济所跟的第五辆牛车时,看到施天济那副威猛强壮的身体和满脸的络腮胡子,那名倭国兵禁不住围着施天济多看了几眼。
施天济则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冲对方不停地点头哈腰。
“他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那名倭国兵问二虎。
“长官,他是东边蛮子村的,叫二蛮子。他……是个哑巴。”二虎回答完倭国兵的问话,又转过身来恶狠狠地在施天济的屁股上踢两脚,一边骂一边向施天济使眼色:“你个死哑巴,长官问你话,也不知道对长官客气点。看我回去后不好好收拾你!”
“呀呀呀……”施天济大体听懂了二虎的意思,他赶忙对着那名倭国兵不停地鞠躬作揖,口中咿呀不停,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好了好了,都过吧!”那倭国兵躲开施天济,一脸晦气的样子。
“多谢长官放行!”二虎赶紧致谢。
十几架牛车陆陆续续地走上哨卡后面的石桥。二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下。
可就在叶茹柳所跟的那辆牛车刚刚要到达桥的南侧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阵迅猛的东北风忽然刮来,将叶茹柳头上的帽子刮掉。这时叶茹柳正双手推着牛车的尾部,佯装推车,所以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顷刻间,叶茹柳的一头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随风飘动。
桥南侧的一名倭国兵发现了这一情况,立刻冲了过来,用枪顶住叶茹柳,高声喝道:“停下,干什么的?”
叶茹柳听不懂倭国人的话,只得假装害怕地立在原地。
“哎哟,这位长官息怒。她是我们镇上的一位村妇。这不,本来昨天说好让她父亲前来送粮,可他父亲昨晚突然高烧呕吐。她家里就他们父女两个。没办法,才让她女扮男装顶替他父亲给咱们送粮来了。没想到惊着你了。”二虎赶忙赶过来圆场。
骆石印、石朗等人站在各自的牛车旁,密切注视着事态的进展,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那名倭国兵听了二虎的话,又满脸狐疑看了叶茹柳几眼。叶茹柳佯装胆怯,将身子扭向一边,不敢直视。
“走吧!”倭国兵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冲后面的车队挥挥手。
“快点、快点。别耽误了倭军大人的粮食。”二虎赶忙冲走在桥上的最后几辆牛车喊道。
骆石印、石朗等人暗松一口气,随着车队向前走去。
“慢着。”就在大家以为可以安全通过哨卡时,从桥南侧倭军哨所内走出的一人,高声叫停了行进中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