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为妖邪，理应当诛！”

来回交锋了数十次，苏未悬下了剑，看向人熊。人熊的肉身实在是太过强大，哪怕他将灵气尽数灌入云谲也没能刺入几许深。

这让苏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当拿出那个盒子的时候，苏未的双手竟是有些颤抖。在他平淡的表情背后，是他轻微颤抖的双眼，以及瞳孔中的恐惧与抵触。

这是一只木盒，一只贴有“苏未”二字的木盒。就在上次和冯来的战斗时，它自己无缘无故从盒子中出来，融入了云谲中，而这次，他要主动将它从中取出。

“云谲。”

盒子中的是一支笔，笔杆上刻着“云谲”二字。苏未翻手甩出手中的云谲剑，提起木盒中的笔。乌紫色的笔杆上缀着些许墨色的毫毛，虽然只是一支笔，而且还只是在木盒之中，却流露着一股肃杀之气。

云谲在空中闪袭而上，剑身上的白光好似被夜色所吞噬，一点一点地化成了墨色。

“阴烛•蚀天。”

人熊看见苏未取出云谲笔时便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肃杀之气，先行出手，而此时更是无视了云谲剑的攻击，飞身扑向苏未。

“噗。”

黑夜中，这一声穿刺显得格外响亮，竟是从人熊的破风声中一跃而出，跃入苏未和人熊的耳中。

这一枪终于是伤到了人熊。

这一扑终于是伤到了苏未。

人熊捂着破了个口的肚子，眼神中有些许得意。而苏未此时已经倒在了不远处的树下，双手死死撑着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而手中的云谲笔，此时已经飞落在了落叶堆中。

湿润的土壤终归是太滑腻，他挣扎了几下却还是没能坐起身。

“呵呵。”

人熊朝着他一步步靠近，他却笑出了声，虽然每一次喘息都带着一口血沫，他也没有丝毫的压制，反而是轻蔑的看着向他走来的人熊。

“吼！”人熊怒吼一声，飞扑而上。这本该是已经定下乾坤的战局，可是此时它却因为苏未的一声笑声而感到不安，一种发自灵魂的不安。它急迫地想要杀死苏未，心底的那个声音告诉它，再不杀死眼前这个男人，那么死的就会是它。

“可惜啊，有点晚。”苏未无视了满地的鲜血，朝着树下轻轻翻了个身，任由自己躺在血泊之中。

“其实这样活着，也挺累吧。”

“那不如死了吧。”

话音刚落，苏未的耳边响起了一声轰鸣，爆射而出的砂土击打在他的身上，划出道道血痕。

但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苏未仰了仰头，想去看看胸前的伤口，不过这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困难。他偏过头去，看着眼前的熊爪，锋利的爪刃上还挂着几缕破布，被鲜血染得黝黑。

也许人熊直到死前的那一刻，它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吧。

感受着胸口的疼痛，苏未的嘴角扯了扯。这一次他是真的把命赌上了，用人熊的一击，来换自己的一击。他知道，只要人熊保持着防御，他的攻击对人熊都无法造成有效的杀伤，只有让人熊放开防御，他才有杀死人熊的机会。

而放下防御，那就该是为了进攻。

苏未赌的就是人熊会惧怕云谲笔上的气息，赌人熊会为了打算他的召唤不顾一切。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召唤出云谲笔中的东西，这只是他的招数。果真，熊终究还是熊，再聪明也没能比得过人心险恶，为了有效阻止苏未的召唤，人熊果断放弃了防御，将所有力量尽数积聚在了这一爪，力求一击毙命。

其实它只差一点就能做到了。

如果不是与冯来的那一战强化了他的身体，此时他可能已经是身首异处了。即使他借助了巧劲抵消掉一部分的力量，他也难逃一死。

苏未看着面前的人熊，心中有些落寞。人熊的双眼此时已经被一片漆黑所取代，无尽的黑暗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这是阴蚀的手笔。

阴蚀是一种极为狠辣的剑招，将自己的全数灵气压缩成一个点，注入敌人的体内，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阴蚀会随着敌人的灵气流动而移动，等到了敌人的识海，便爆发开来，强大的吞噬力会将识海中的一切都吸入其中，灵气、灵胎、甚至是灵魂，然后是自己。当阴烛开始吞噬自己的时候，便是它将一切都湮灭的时候，几千年了，苏未还没听说过有谁能从阴蚀的领域中逃出。

终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湮灭吗？

如果人熊的力量再大几分，自己便会当场毙命，哪怕自己之前已经通过多次的交锋计算出了人熊的力量，可是谁能确保没有那个万一；如果人熊发现了筋脉中的阴蚀，将它排出体外，那自己便是必死无疑；如果人熊死前的最后一击扑到了自己，那也只有一个死字。

这世间有太多的如果，即是这一次没有遇到，那也不能确保下一次不能。

生来便是无常，到死，更是无常。

如果不是胸口那种撕裂的疼痛，苏未可能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没有再试图去看胸口的伤痕，其实不看也猜的到，挨了人熊倾尽全力的一掌，胸口估计是血肉模糊了，肋骨也得断上几根，不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心肺。

如果是个普通人的话，应该已经死了吧？

苏未看着天空中的繁星，心中居然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到了唇齿时却又变得悄无声息，除了喘息还是喘息。

他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孤独。

“呵，真疼。”没人在边上的时候，苏未竟是有些话唠，哪怕是每个字都会惹得胸口一阵抽痛，他也不肯停下，乐此不疲。

“没看出来，你话挺多。”

突如其来的声音激得苏未一个激灵，原本叨叨个不停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怎么不继续了，我还想再听会儿。”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来人咯咯笑着，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为什么？”

“你话好多。”就好像之前说想再听会儿的不是他。

“你会把他们也杀了么？”苏未没有理会来人的话，就这么说出自己的疑问。

他没想过会是这样。

“为什么不？”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直都是，只是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我。”

“你出手了，是么？”苏未突然想起来人熊的那一击，也许自己能抗住那一爪并不是因为运气。

“嗯，没忍住。”来人搓了搓指甲，语气满是无所谓。“没想到，你还真能杀死一只堪比半仙的妖兽，不愧是柳非玄的弟子。”

“你不会杀我。”

“那可不一定。”

两人的语气都很肯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不会。”苏未转过头，不再看来人。

“你话真多。”

一道寒芒闪过。

嘹亮的狼啸在山林中传开，惊起几只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