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是他生平为数不多的几次表达歉意，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但是自己到来时，面对强者的杀手，在那种必死的绝境之下，这少年面无惧意，目光凝视着楚家娃娃……
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很在意楚烟寒。
林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楚楚放下，然后缓缓朝马科斯韦尔的尸体走去。
他脸上带着泪水，面无表情。
在魏战源歉疚的目光中，他蹲下身去，双手捏成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浑身骨骼发出咔咔的声音。
“嘭！”
“嘭！”
“嘭！”
悲愤的少年一拳一拳落下，砸在那具坚硬的身体上，昏暗的夜空中划出一滴滴晶莹。
系统面板在此时闪了一下，但林步连看都没去看一眼，仍自挥动着拳头，将所有悲愤都发泄在眼前那张扭曲的老脸上。
……
魏战源静静站在一旁，目光中的歉疚渐渐被错愕代替。
多少年了，他再没有因为别人出现这种眼神。
自吾之下，皆弱者。
他惊讶望着眼前的光景，那名灵五境修士被这少年砸烂面具，砸烂苍老的肌肤，砸烂强者坚若磐石的头骨……
这个外国修士是精神系强者，肉身强度固然比不上体原系强者，但绝对远超武者。
而且之前他的灵弹划过对方肌肤，却没有留下伤痕，说明这人的体魄也绝非普通强者所能比拟。
然而就是这样的肉身，竟被这少年徒手毁去头颅！
他不禁佩服起楚家女娃的眼光，这少年的确不凡。
当他遗憾的望向楚烟寒时，目光中突然闪过一道惊喜。
“等等，她还活着！”
魏战源大喊一声，走上前去伸手探查楚烟寒的状况。
林步闻言一怔，收回血淋淋的拳头，刚才一番击打，不光毁去了贼人的头颅，连他自己的双手也皮开肉绽。
“前辈，你刚刚说什么？”
林步急忙冲到魏战源身边，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稍安勿躁，刚才我察觉到她脑海里的一丝精神力在活动，先让我探查一番。”
“好！”
说完，林步赶紧闭上嘴巴，紧张的盯着魏战源和地上的楚楚。
过了半响，魏战源收回手掌，朝林步问道：“你是不是姓林？”
“是！”林步不知所谓，却下意识回答。
“你之前是不是用精神力探查过她的混沌空间？”
“是！”
“还触发过我设下的禁制？”
“什么是禁制？”
“就是一道水色的屏障，带有波纹的。”
林步凝神回忆了一下，此前楚楚给他传导霓幻之术后陷入昏迷，自己的确去探查过她的混沌空间，而且被一个“滚”字喝退。
“好像是的，就在半个小时前，楚楚教我霓幻之术，后来整个人变得很虚，我就用精神力去查看她的状态……”
“当时她是不是突然变得虚弱，然后又很快恢复精力？”
林步茫然的点了点头，疑惑的望着魏战源。
魏战源微微点头，沉吟道：“这就对了！”
林步不解问道：“前辈，什么对了？”
“小寒在前往宁城前，我曾在她的混沌空间布下禁制，目的就是防止有心人窥探她的记忆，还有就是加固她的幻术，令她能安全的在宁城行动。我们之所以放心让她潜入休斯特，也正是因为这个。”魏战源缓缓说道。
林步安静的听着，默不吭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魏战源又道：“而你之前的窥视，正是被我设下的禁制击退，可是小寒却因为担心你受伤，生生将禁制收回，甚至强行吸收了一部分。禁制本身，就是我留下的一道精神能量，所以当时她吸收掉那道能量，便瞬间恢复了精神。不过这种做法，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小寒不过是个二段武者，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被这一丝精神力反噬，直接毁掉整个精神中枢！”
魏战源微微摇头，有些怜惜的看着地上这个傻丫头。
这小子对他就那么重要？值得她这个楚家大小姐拼死维护！
“而我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察觉到小寒被人攻击，所以马上从京南赶来，只可惜，因为最近修炼出了点岔子，来的速度慢了些……”魏战源语气中带着遗憾和自责。
自己每每被人称为华国第一人，护卫得了元首，却险些没保住挚友的女儿。
林步听明白了，当时楚楚为了保护自己，强行拉扯一个灵五境修士设下的禁制，甚至直接吸收掉，所以才会突然清醒。
而且自己歪打正着，因为触发了她混沌空间的禁制，才能让身在京南的魏战源觉察到。
难怪之前系统会出现“七级浮屠”的事件。
林步突然意识到，系统的事件判断不仅是针对过去，更是涉及未来。
这个神奇的系统远不止小D说的那么简单，它还有许多奥秘，等着自己去挖掘……
“可前辈您说，她还活着……”林步仍然很迷惑，此时的楚楚明明没了呼吸，连瞳孔都变成死寂的状态。
“她确实还活着。”魏战源站起身来，说道，“方才那名修士聚集精神力，在丫头大脑里横冲直撞，意图破开禁制，这才让丫头的混沌空间不堪重负，险些丧命。不过幸好她之前吸收了那一丝精神力，总算护住了混沌空间最核心的部位，也就是精神中枢。”
魏战源深吸了口气，重新看了眼楚烟寒：“所以她没死！”
“那她的心跳和瞳孔……”
关于死亡，林步的理解就是，心脏停止跳动，瞳孔会无限放大。
所以看到楚楚这个样子，不光是他，就连魏战源都下意识认为她已经失去了生机。
“没错，她的机体反应确实全部消失了，不过她的大脑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她现在唯一的意识，就只有六个字。”魏战源看向林步，继续说道，“也正是这六个字，才让她心生执念，疯狂的想要活下来。”
林步不禁问道：“哪六个字？”
魏战源牢牢盯着他，沉声道：“别伤害林哥哥！”
别伤害林哥哥……
林步心头一跳。
他忽然想起那时候楚楚冲面具男喊的那一声：老头，你你在干什么？别伤害林哥哥！
刹那间，浓浓的酸楚涌上心头，这个傻姑娘……
原来，她一直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
可是，这样值得吗？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民工，没文化、没地位，而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有身份、有学识。
值得吗？
魏战源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先别伤心了，刚刚我已经用精神领域让她暂时留在精神世界里，短时间内她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精神领域的确有这个用法，当初奶妈为了稳住大奎的伤势，就是封锁他的精神世界，减缓大奎精神世界里的时间流速。
这样一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但能留住楚楚的精神意志，也能减少精神刺激带来的痛苦。
林步闻言一喜，急忙擦去眼角的泪水，激动的抬起头问道：“真的？”
“相信我！”魏战源勉强笑道。
做出这个表情，对于他来说实在有些困难。
好久没笑过了……
站在那个高度，看似风光无比，实则肩头沉重，如负万钧。
灵气降临前，他便已经是军中之魂，镇国之石。
灵气爆发后，他肩负起守护元首的职责，多了个0号的称谓。
1号元首高瞻远瞩，在风云变幻伊始就曾对他说过：从现在起，这个国家的兴亡，更多的取决于你。而我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为你提供最多的资源，让你和整个修盟迅速蜕变，成为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守护者……
所以，魏战源不敢有一丝懈怠，不敢忽视任何一丝可能危机。
他只能继续前进，让自己变得更强，让修盟变得更强，让这个国家走在灵气时代的最前沿！
这是元首寄予的厚望，也是时代赋予的使命。
可是今天，看到这样两个年轻人，魏战源忽然松了口气。
有这样的年轻人存在，就算其他势力进步再快，也永远不可能摧毁这个国家、这个民族。
或许，他们之间的彼此依赖和相互牺牲，只是因为情和爱。可即便如此，魏战源还是能从他们身上看到希望，看到失控的混乱中，那一丝曙光！
林步轻轻抱起楚烟寒，望向眼前的巨人，重重说道：“我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