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号

天气晴

冲兔煞南

几十间平房土屋坐落在一座荒山脚下，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在村前缓缓流过。小溪的另一边，原本有十几亩良田以及一大片果园，现在都已荒废了，长满了齐膝高的野草。时近黄昏，村子里也不见炊烟，更看不到一只鸡一条狗。

这似乎是一个荒村，村民都已经搬走了。

阴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打着滚飘向屋顶，屋顶几只蝴蝶在翩翩起舞。莫文哀缓缓走进了这个村子，红蝶就跟在他的身后。

“又是一个荒村。”红蝶扫了一眼两旁破落的土房子，淡淡道。

“这也挺正常，到了这里已经离寒山不远了，黑鬼在这附近一带出没作恶，村民深受其害，自然待不下去。若是还有人留下来，才不正常。”莫文哀如是道。

但莫文哀刚说完，就差点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因为前边迎面走来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左手拿着把猎枪，右手提着两只死去的兔子。

这个壮汉一看莫文哀两人，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停下了脚步，盯着莫文哀二人看。

“这个人有些意思，”莫文哀收回落在壮汉身上的目光，回头对红蝶说道：“走吧蝶姐姐，这儿还有人没搬走也好，正好打听一下情况。”说罢，两人便朝他走了过去。

“这个人不是善类，他身后似乎跟了很多不该留在这个世界的东西。”红蝶冷漠道。

“是亡灵。”红蝶严重近视，她是看不到的。连那个得有一米八以上的壮汉，在她眼里也只是一个相当模糊的人影。但红蝶能感受得到，那些东西的存在。莫文哀则不一样，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普通的术者虽然也能看到亡灵，但看到的也只是一个很模糊的影子。不过随着修为的提升，看到的亡灵会越来越清晰。莫文哀则不同，天下地下，任何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在他那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二人已走到这个壮汉面前。莫文哀笑着看着他的眼睛，淡淡一笑，明知故问道：“这位大哥，这儿的居民都搬走了吗？”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壮汉充满戾气的目光盯着莫文哀，寒声说道。

“哦......我们姐弟俩都是普通的术者，行走天下，替人驱鬼除魔，路经此地，本想找户人家借宿一宿，没想到......”莫文哀扫向四周，接着道：“这儿竟是个荒村。”

“术者？前几天也有几名术者经过此处，说是要去寒山捉那黑鬼。”说到这里，这人脸上竟流露出了笑意，带着丝丝嘲讽意味的笑，“这儿之所以成了荒村，也是因为那黑鬼好吃人，村民们害怕，就都搬走了。不仅是这个村子，方圆百里十几个村的人，在前几年就都跑光了。你们也是要去寒山的吧。”

“不，”莫文哀爽朗一笑，摇头道：“我们不去寒山，我们修为一般，只能对付些小鬼小妖，黑鬼就留给那些高手去对付吧。对了，既然大家都搬走了，为何你还留在此处？难道不怕那吃人的黑鬼吗？”

“我干嘛要怕，我身有恶疾，别说黑鬼，就连野狗都看不上我。”说罢，他便转过身去，将后背露给莫文哀他们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莫文哀是立时皱起了眉头，红蝶更是别过脸去往后退出了一步。

原来，这壮汉的后背，赫然烂出了三个拳头大的洞！在这三个烂洞里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类似于马蜂之一类的虫子。区别于马蜂的是，它们有着一张血盆大口，里边布满黏着黑色液体的尖细毒牙。脑袋上也只有一只冒着凶光的眼睛。

普通人见了这些，估计避之都唯恐不及。但莫文哀是个术者，心理素质又极强，在拜月山庄鬼老的小庙和实验基地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出了这一点。

这家伙被亡魂诅咒了，活着痛苦，却又死不了，若是没人救他，会就这样一直人不人鬼不鬼痛苦的活下去。莫文哀心中想道。

“阁下造孽了吧？”莫文哀左手残象闪电般出手，夹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过来的毒虫，捏扁丢在了地上，又接着道：“一般人，即便是个杀猪宰牛无数的屠夫，也不会落下这种恶疾。阁下是造了多大的孽？不如跟我说一说，我虽然没啥本事，但多多少少应该还能帮到你。”

“造孽？”壮汉闻言转过身来看着莫文哀，正色道：“我卢长山是个好人，没造什么孽。”

莫文哀不说话了，只是从容淡定的看着他。

他见莫文哀不开口了，思索了一下，忽又道：“你真有办法治我这恶疾吗？我身上这恶疾，平时倒是不痛不痒，但一到深夜，就会发作痛入骨髓，生不如死！你要是能治好我的恶疾，我就带你们找到黑鬼的藏身之处。你们也不用骗我，但凡来这儿的术者，哪个不是奔着黑鬼那高达两百万的悬赏金去的？术者也是人，是人就会贪财，你们也不会例外。”

“你还知道黑鬼的藏身之处？”莫文哀歪着脑袋问道。

“天色已晚，不如先去我家吧。我这儿也正好逮住了两只野兔，用来下酒，我们边吃边聊。”说罢，卢长山也不等莫文哀两人同意，举步便往左边的巷子走去。他一抬腿，身后几十个亡灵便紧随其后，一双双充满极致恶毒怨恨之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莫文哀虽然并不怕这些东西，但他们那密密麻麻恶毒的目光，还是令他心里有些发寒。

“这个人令我很不舒服，真的要跟他去吗？”红蝶说道。

“我也感到不舒服。但此处离寒山已不远了，我们不急着赶过去。其次这个卢长山说他知道黑鬼藏身之处，有些意思。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们就跟他走一趟，听他怎么说也无妨。蝶姐姐你觉得怎样？”莫文哀看着卢长山的背影，淡然道。

“听你的，我无所谓。”

两人便举步跟了过去。

卢长山的住处在小溪边，与其他村民的住处不同的是，他的房子是全用木头搭建而成的，也相当简陋。只不过因主人还没搬走，不至于破落蒙尘。

屋前有个烧烤架。到了之后，卢长山便搬来两张木凳，让莫文哀他们先坐，自个儿起火杀兔去了。

红蝶说，“我从不吃这些小动物。”

莫文哀故意说，“姐姐你连人都敢杀，而且出手无情，为何对这些动物的肉下不了口？”

红蝶看着面前缓缓流淌的小溪水，冷冷说道：“因为人比动物可怕，也更让我讨厌。你很容易恨一个人，甚至恨到巴不得他快点死，但却不见得你会对一只小兔子小猫咪反感。”

这似乎听起来还真有些道理？莫文哀眉头微微一皱，竟也反驳不了？

所以，莫文哀立马就转移了话题，再讨论下去，他也怕她会生气，“不说这个了。姐姐，我觉得日后有机会，还是得帮你配一副眼镜，哪怕隐形眼镜都可以。不然，万一我们出了什么状况分散了，怎么办？”

“我不戴眼镜！”

莫文哀本是为了她好，但没想到，这个话题也还是让她发火了。红蝶立马就瞪向莫文哀，神色冷到了极点，怒声道：“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戴眼镜！我最讨厌的就是眼镜！你日后若是再敢提这件事，我一定会杀了你！”

莫文哀对红蝶的突然发飙，虽然始料未及，但也深知红蝶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所以表现得也很从容淡定。只是低头叹道：“好吧，以后都不会再提这件事。”

红蝶的气却没有那么容易消，扭过头去不去理他了。

这时候卢长山已经把杀好洗干净的兔子放在架上烤了，又从屋里拿了两瓶自个儿泡的酒出来，搬了张凳子坐到莫文哀旁边，将酒递给他，说道：“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是你......”

他还没说完，莫文哀就立即打断他道：“她是我姐姐。你叫她小蝶，叫我小哀就可以了。”

“小蝶小哀，好。”说着，卢长山拧开瓶盖，作势要与莫文哀碰瓶，道：“来，喝两口。”

莫文哀摇晃着手里的那瓶酒，笑道：“我不会喝酒，从来都没有喝过酒，你喝吧。”

“哎！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能不会喝酒？来，喝两口！”卢长山似乎很热情，又劝道。

“不喝，一喝就倒。”莫文哀已将手里的酒放到了地上，看向卢长山，又道：“我们说说寒山黑鬼吧，卢大哥真的知道它的藏身之处？”

卢长山见莫文哀不喝酒，脸色有些不好看，自个儿喝了两口，长出了一口气，看向莫文哀，沉吟道：“我当然知道。寒山离这儿不远，我从小在这儿长大，住了三十几年，附近有几个山几个潭，山上有几只老虎，潭里有几条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这样吧，”莫文哀伸展了一下身子，看似随意的说道：“我帮你治身上的恶疾，见效之后，带我们去那黑鬼的老巢。反正你也说它对你没兴趣，你自是不用怕被它吃了。不过，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杀了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