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子
是我爸以前住过的。
南北通透,前后都有窗户,家具摆设简单,两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铁床,还有一个衣柜,头顶吊着一个非常老式的灯泡。
门后的衣架上挂着一件工作服,上面落满灰尘,看着有点像我爸留下的。
窗户外,前面是尘土飞扬的道路,不时有车辆打着灯呼啸而过,后面是笼罩在夜里的后院,里面堆积着各式各废旧的汽车零件。
我在看这些的时候,手机“嘀嘀”的又响了几次。
里面一条条的弹出消息:
1、任务不可选,随机发放。
2、结果可以先。
3、选错扣生命值,选对奖功德值。
后面紧跟着又一条:今夜有车路过,它带来了美女的面孔和祈愿,行止你的脚下,美女的眼睛在那里看着你,看着你,看着你……
我一个机灵从这一行字里醒神,背上竟然已经湿透了。
那几个看似简单的字,竟然跟有魔力似的,把我往里面吸,而且屋子里好像真的有一双眼睛,不知在什么地方,正紧紧地看着我。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还有手机里的信息,都给我一种不祥的预兆。
潜意识里,还是想着第二天一早就走掉,管他是不是店里的主人,先把我爸找到再说。
可当天夜里竟然真的出事了。
房川川来敲门的时候,我不知道几点,只听到她的声音在外面机械又规律地喊:“明哥,明哥,外面来修车的了,武哥正在等您。”
狄武是这修车铺的另一个工人,白天我没见到,房川川跟我介绍的时候,叫他武哥。
只是我才刚来一天,哪里懂得什么修车?
可是外面是个女生,又不停的喊我,再加上铺子是我爸的,无论如何还是要出去看一眼。
从二楼下来,穿过一楼的通间,来到四面无墙的院子时,一辆小型皮卡已经停在那里了。
司机是个中年人,矮胖紧张,正比手划脚的跟一个人说着什么。
那人穿一身灰黑色衣服,个头不高,但很壮实,理很短的头发,脸完全陷到黑暗里,看不清五官。
应该是修理工狄武。
他看到我出来,凉凉地说了一句:“我老板来了”
那司机马上停了话,往我这边看过来,一张大油脸,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修理铺里面很冷,外面却热似火炉。
我从门口一脚踏出去,热浪瞬间扑我一脸,汗水带着自启装制,顺着面颊就流了下来。
许是“老板”两个字给了我信心,我看了眼那司机,问道:“什么情况呀?”
他赶紧丢下狄武往我这边走:“不知道啊,好好的就不走了。”
“不走了你还能开到我们这儿,扛过来的?”
在学校跟渣渣们学的嘴欠,一下子没控制好就溜了出来。
司机却被我噎了一下,愣着半天没找出词来。
反而是狄武,半边在光下的脸,斜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跟我说:“看看车轮是不是没气了。”
我真的毫无经验,听他的话,寻着车轮,从前看到后,从亮处看到阴影处。
然后在后侧暗影的车胎上,突然就看到了一个东西。
准确地说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个人。
她只有半边身子,附在车胎上。
脖子很长,脸很白,头努力地往上仰着,眼睛特别大,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珠好像都要跳出来一样。
一股寒意“嗖”地窜遍我全身,生生把刚才出的汗全逼了回去,强行冻结。
我全身僵硬,腿却软的跟纸一样,抬都抬不起来,刚一想挪步,人就往前栽去。
一只冰凉的手扶了我一把。
是狄武。
他脸色平淡,瞟了一眼车胎,见怪不怪似地问我:“看到了?”
我使劲咽了一下口水,刚才强行装出的老板风范消失殆尽。
“看来是真的。”他又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然后跟我说:“你住那个房间,屋里桌子上有一个盒子,里面有很多纸片,过去捡一张出来。”
我完全听他吩咐,这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赶紧离开车轮,往修理铺里跑。
在门口却撞到了房川川。
她手里拿着一电话,眼睛忽闪忽闪地问我:“明哥明哥,要打电话吗?”
“打……打什么电话?”
她就往外面看一眼,小声说:“那不是车祸的车吗?我们要打电话吗?”
我的心里又是一凛。
车祸的车?那刚才看到的是什么?不是人?
难道那个女人是被这车给撞死了?然后车主正在逃逸?
“打,打打,你赶紧打,我去楼上拿东西。”
走到楼梯口时,已经听到房川川在拔号了。
她能这么乖巧听我的话,其实我挺意外的。
就算我以后真的留在这里,现在也是一个十足的新手,而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他们一定不是第一次见到,肯定也有处理的经验。
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经验,来做下一步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问我要不要打电话呢?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个看似微小的举动,其实背后藏着巨大的秘密。
不过这会儿,我感觉还是不错的。
有人认同,有人听话,又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感觉好了许多。
甚至那车轮下的人都不那么害怕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我爸住的屋。
靠门的地方就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二次利用的鞋盒。
打开,里面是一摞三指宽的黄纸,上面还用黑笔画了蚯蚓回家的地图。
我翻了一下,都是一样的,就随便拿了一张,又顺着楼梯往下走。
房川川已经打完电话,正拿着两桶不知什么东西跟司机介绍。
狄武还站在车边。
他好像特别喜欢阴影,整个人都站在里面,我在灯光下根本看不到他,一直走到办轮旁才发现他还站在那里。
加上身上衣服的颜色,好像整个人都跟夜色溶为一体。
我把手里的纸递过去,他却没接,反而跟我说:“你自己来,把符折成三角。”
然后又俯耳过来,在我耳边“嘀咕”了几句。
我照着他的话,把折好的符朝向车轮,嘴里念念有词:“八方路神,将军开道,收回魂体,送进地门,着……”
话音刚落,挂在车轮上的美女头一下子就扭了过来。
她的眼神秒变空洞,眼珠瞪的比先前还大,眼白里都是红血丝,像一张密集的网,把黑色的眼珠包裹在里面,呈现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
我身上冒出一些粘乎乎的东西,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连手都是哆嗦的,嘴却机械地又把刚才的咒语重复一遍。
一直念到第三遍,那女人的嘴突然一张,脸如麻花般扭成一团,然后跟烧着了似的,顷刻成了一股黑烟,往我身上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