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雍和堂,主仆两人顺着回廊往前面的月洞门走。走出一段距离,绕梅往四周扫了几眼,见周围没有丫鬟仆妇,便凑到潘媛媛身边儿悄声说道:“小姐,她们怎么也不给咱安排个马车?难道真的以为逛一逛就是用脚走啊?”
潘媛媛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回道:“她们大概是觉得走着逛街才能更好的欣赏街市上的繁华热闹吧。坐马车里阻挡了视线。”
绕梅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又打趣道:“小姐,奴婢觉得你比潘二夫人还乐观。”说完依旧是嗤嗤地笑着。
潘媛媛也“噗嗤”一声笑了,顺势在绕梅头上轻轻敲了敲,才又说道:“快走吧,别贫嘴了,早去早回,不然祖母又该不高兴了。”
绕梅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拽住潘媛媛说道:“小姐,你在这儿等着,奴婢回临画院给你拿个幕笠,京城这地方达官贵人多,纨绔子弟也多,还是带上幕笠吧,小姐容貌过于皎好,恐沾上什么麻烦。”
“好,那你去取吧,我在这儿等着。”潘媛媛答应了一声,对绕梅微微颔首。
其实一早从临画院出来的时候潘媛媛就想过待会儿上街的时候要戴上个幕笠,以免招惹了麻烦,可是想想又放弃了,一来要先去潘老夫人那里请安、用早饭,拿着个幕笠不太雅观,让丫鬟仆妇们看到会私下里嚼舌根,说她在自己府里去祖母那儿也戴着个幕笠,觉得她矫情。二来潘媛媛还以为潘二夫人会给她安排个马车,若是坐着马车去街上,其实不戴幕笠也可以。可是如今既然要走着去了,那还是戴着幕笠为好。
绕梅已经跑远了,潘媛媛就在回廊里站着,往四周闲闲地打量。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雕梁画栋、红墙绿瓦、古树参参、鲜花绽放的美景。潘府虽然不太大,但是景致其实还是不错的,能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也不过是一种感觉罢了,潘媛媛出神地想着,又悄悄地叹息了一声。
绕梅脚程很快,已经取了幕笠,正往这边儿跑来,听到脚步声,潘媛媛从思绪中回神,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绕梅跑到潘媛媛面前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将手里的幕笠递给潘媛媛。
“走吧。”潘媛媛自绕梅手里接过幕笠戴在头上,抬步继续往前走,绕梅轻舒了一口气,连忙跟上。
潘府所在的这个地方比较僻静,门前的巷子很宽,却很少有人从这儿经过,似乎很幽静,这种幽静让人觉得有一种森森然的感觉。初到潘府时正是临近黄昏,潘媛媛也没注意这些,如今出府了,看到府门前隐隐透着的不同寻常,潘媛媛心里觉得有点儿奇怪。
绕梅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凑到潘媛媛身边儿说道:“小姐,这个地方怎么人这么少,不会是因为因为太偏僻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要到街上去岂不是要走很远的路,门口又连个马车或是轿子都雇不到。”
潘媛媛未答话,往四周望去,突然对绕梅说道:“我怎么觉着东边那座府邸很是庄严肃穆,不知道是什么人住的地方。”
绕梅也扭头往东边儿望去,瞅了一会儿,对潘媛媛说道:“大概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府邸吧。我们如今要去街上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听绕梅这么一问,潘媛媛也不再好奇东边那座府邸,视线又往自己府门口一扫,见两个家丁静静地守在府门口,潘媛媛犹豫着要不要问问那两个家丁。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巷子里就这么几个方向,要么往东,要么往西,东边那座府邸住的估计不是个寻常人,还是不要往那边儿走为好,那就只能走西边儿了。
“往西走吧。”潘媛媛说了一声,收回视线,抬步往左边的方向行去。
主仆两人沿着这条宽阔幽静的巷子一起向西走了半刻钟的路程就出了这条巷子,不再如巷子里那般幽静,眼前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青石铺就的道路上偶尔有一辆马车或轿子经过,路两旁店肆林立,偶尔有三两声商贩尖细的吆喝声。
主仆俩站在巷子口往四周张望了几眼,路过的行人总会好奇地打量几眼戴着幕笠的潘媛媛,再往潘媛媛身旁的绕梅身上打量几眼。
绕梅犹豫了片刻,对潘媛媛说道:“小姐,我们雇一顶轿子吧,这样步行得走到何时才能到繁华的街市,奴婢怕你身体吃不消。再说了,既便能走的动,京城这么大,我们也不知道繁华的街市在哪儿?”
“好吧,那就雇一顶轿子吧,反正我们带的银票足够多。”潘媛媛想想觉得绕梅说得有道理,便点头附合。还好潘媛媛离开樊原县的时候潘媛媛的外祖父、外祖母给了潘媛媛为数不少的银票,再加上潘媛媛从小积攒的私房钱,暂时不会缺钱花。
绕梅拦了一顶空轿子,讲了价钱便将潘媛媛扶上了轿子,她自己则是跟在轿子旁边,对轿夫吩咐了一声,说是要到最繁华的街道上去逛。轿夫抬起轿子拐了个方向,往前行去。
眼前越来越热闹繁华,路两旁店肆林立,时不时地有装饰华丽的马车或是轿子经过,路旁的行人三三两两或疾走或闲逛,可以算得上是车水马龙了。
绕梅留心观察着周围,一路行来,偶尔有人悄声议论,说是一个年轻的富家子弟撬了八十岁老头的墙角,绕梅心里纳闷:一个年轻的富家子弟怎么会撬一个八十岁老头的墙角?这皇城根儿下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又差不多走了一刻多钟,轿子停下,绕梅给轿夫付了钱,揭起轿帘伸手去扶潘媛媛下轿。潘媛媛左手搭在绕梅的胳膊上出了轿子,左腕上露出一串玛瑙手串,鲜亮的红色玛瑙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手串上的媛字格外显眼。
“绝代佳人?”突兀的一个声音传来,潘媛媛和绕梅乍一听见,都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就连语气也熟悉。
潘媛媛和绕梅一起扭头寻声望去,只见远远的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袍的男子朝这边儿走来。墨发用紫玉冠束着,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背上背着一柄襄着紫玉的剑,这人正是削魂。
绕梅和潘媛媛对视了一眼,绕梅连忙扶着潘媛媛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唯恐避之不及。实在是这人的言谈举止都不像是个正经人。
才走出几步,削魂已经到了她们身前。潘媛媛和绕梅也不能再装作没看见,只得停下脚步。
“看来师父说的确实没错,只要救了绝代佳人就一定会时不时地来个偶遇,偶遇多了就会成就一段佳话。师父果然料事如神呐!”
潘媛媛和绕梅又是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这人果然依旧吊儿郎当,不像是个正经人。
绕梅把眼一瞪,问道:“削魂谷主今儿也觉得一个人逛街孤单?”
削魂闻言桃花眼微眯,唇角一勾,邪魅一笑,说道:“你比以前聪明了,能猜到我心里的想法。”
绕梅脸一黑,依旧瞪着眼说道:“我们初回京城,对京城不熟。你找其他人跟你一起逛街吧。”
“你们不熟,我熟啊!我对这京城可熟悉了。”削魂依旧笑的邪魅。
“你不是被称作什么削魂谷主嘛!一直住在谷里的人怎么会对京城熟悉?”绕梅一脸鄙夷的神色盯着削魂,觉得削魂是在吹牛。
削魂有点儿恼,俊眉一挑,说道:“我是待在谷里没错,可是来了京城后我一天就把京城逛了个遍,如今京城里除了皇宫之外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绕梅没再答话。
削魂又说道:“听说最近京城不安全,一起逛街我恰好可以保护你们,我师父说遇到绝代佳人后一定要保护绝代佳人, 这样就能成就一段佳话。”
绕梅原本崩着的脸听了削魂的这句话后崩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又问道:“你总是你师父说,你师父说,你师父到底还说了些什么?”
削魂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师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绕梅用帕子轻捂着嘴,笑个不停。
潘媛媛拽了拽绕梅的衣服,轻声说道:“快走吧,还有许多东西要去置办。”说罢快步往前走去。
绕梅收敛了笑意,连忙跟在潘媛媛身后,走了几步扭头朝身后一看,那叫削魂的男子果然亦步亦趋地跟着,绕梅连忙回头凑到潘媛媛面前悄声问道:“那个叫削魂男子怎么办?”
潘媛媛头也没回,依旧快步往前走,一边儿走一边儿往街道两旁瞅着,街道上行人如流,时不时地就要与人擦肩而过。幕笠上的轻纱微微浮动。又走了几步,潘媛媛才悄声对绕梅吩咐道:“你别搭理他就是了,他估计是太崇拜他师父了而已。”
“好像也是。”绕梅又想笑,可是又觉得笑的不合时宜,因此尽力忍了笑意。主仆俩谁都没再搭理身后跟着的那个叫削魂的男子。
削魂也没再和潘媛媛主仆两人说话,就那么闲闲地跟着,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眼睛时不时地往街道两旁瞅几眼,好像真的是在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