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抬起头来，当午艳阳下一个体格十分健壮的少年骑着一头粉红色的桃花骏马，阴影掩去了少年的脸。

这不是携着妤巨款的那匹马吗？那可是我的马啊！

马背上传来浑厚的声音：“你...你们是城中哪户人家?”

“我们？我们是来求学的，并不是住在这里。”

“啊？你可别骗人？我也不是心存歹意，只是城中使马的人甚少，你的马儿俊俏、健朗，暂借一骑，以慰私意。”

说罢马背上的少年抽身下马，稳扶马鞍，将马辔轻轻地递给身边的妤，礼貌又不失优雅地补充说道：“打扰”。

宽飒的马尾后，清河点好应有的包裹、物件，艳阳立在偌大的畔山城上空，食物在折腾这许久之后终于在胃中消失殆尽。

清河心里想的第一件是出城外抓鱼吃，在溪边铺一床干草，完成这最后的护花之旅，再说这也是离家之后的常态。

这城里的旅店一份世故一份歹毒都不是他能揣摩之事。盘算之后，他一边招呼妤上马一边拍着马尾。

这边的妤却手直往上抬，拉住强壮少年的胳膊，脸上泛出非常态下的红润。

手臂上昨晚的划痕丝丝地流出血液，不远处的槐树枝头，乌鸦睁着血红的眼睛，她世故地面对着健壮地少年，缓缓说道：

“怎么？骑了我家的马儿就想这么一了百了了？哎呦呦，这可是俏丽如妇人的桃花骏马！”

强壮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他无法相信这么瘦小的姑娘能操着这么淳厚的声音，还能在大马路上拉着一个男人，言语暧昧地讨价还价。

姑娘南边的那个斯文的男孩摇着头，扶着脑袋。

强壮的少年想到：“怎么？这白衣翩跹的少女不是你的恋人吗？”

接口到：“那么你，你，你想怎么办？”

“至少得找间房子让我们留宿！”

“我不过是骑了你们的马而已，也征得过马儿的同意。”

“你就直说你愿意不愿意吧？否则我等会喊嚷起来，这缠交一起的红线能绊你十个跟头，我呀，哎呀呀这么漂亮，哼哼！你想想崇尚孝、礼的土系畔山城大官在心头里该怎样掂量？”

马儿兴奋地嘶鸣起来，它长而温热的脸婆娑着妤粉色的面颊。

一身结实肌肉的少年双颊通红，木讷地站在桥院门前。他平时甚至绞尽脑汁地妄图约到漂亮的女孩，骑马、射箭、一整天的快活风流。

他没法想象，居然白洁如荷花的女孩主动约他，他得意地挽起了双臂粗大的肱二头肌，那是种田人、百工之人最优美的弧线。他未曾知晓的是，少女的内里住着一个驻颜许久的老女人。

这壮硕的少年是畔山城南边治百兽病的林老的孙子——林云飞，他的父母在儿时捕捉异兽时不幸失足逝世，只留下他和长他一点点的姐姐——林如乐，一起相伴于世。

林老花了大半辈子养，救过千千万万牲畜、陆兽、飞禽，半个畔山城南边的本地人都对林老有过所求，林老晚年丧子，痛定思痛，结果对两个遗孤只有如瓷碗河般涓涓的爱意。

溺宠到成年，也致使林家兄妹学无所成，只是整日浪荡这繁复的畔山城。

姐弟俩的桥院最终武式也是一拖再拖，只是一日如一日顶着兰桥花院学生的名头混时间，不能独自出去谋生，甚至捕捉低阶的土系双头巨蛇，猎人、雇佣兵也不屑和这些畔山城蛀虫一起结队。

不善与女子打交道的林云飞傻傻地摸摸脑袋，回答道：“那行...行吧，只是我家离这里还远得很。”

乔石蕊朗声道：“走你的吧！还废啥话头？”

俩人牵着一匹马和马上叽叽喳喳的少女，走向了林老城南的“林氏草堂”铺子，那是林云飞的家。

畔山城南差城北桥院有几十年的时间，不同于兰桥花院这里的熙攘富庶，城南这里聚集的多是各处的沿星师、技巧纯熟的铁匠、雇佣兵捕兽队、大型的兽怪尸体的贩卖点......

大型的兽怪是有珍贵的灵石材料，它不同于扶昌造人所用的共通代价——扶昌生命。

因为人的生命从扶昌之寿中化练而出，故而人不能相互吸收，纵使属于同一体质。人死了只是具白骨、腐肉结合的尸体，兽怪则不同，它们是习术者力量的源泉，是孕育灵力的温床。

兽怪的存世是灵体成长最好的证明！

上古的神兽生于扶昌之时，是寒月、恶阳千万次交替的产物，是真正的神造物！

混沌时期的神兽大战，在教科书里，扶昌用古文字记录道:

“吾生于蒙昧，长于蒙昧，紫须赤发，饿吃海鱼、陆兽，渴饮血水、晨雾，终日浪荡、徘徊在天涯海角之下，仰观青鸾、凤凰撕扯，俯视地蜃、海龙挣杀，巨兽山鬼打到天昏地暗......”

除了人类驯养的牲畜只有饱腹的作用外，山怪走兽都有药用、功用的效果，是最好的提灵力、进阶的材料，不过需要炼金术师巧做嫁衣。

炼金术师门槛极高，习得过程艰难且漫长，是最考验天赋的一个职业，袁乘镜的御用术士不过区区二十五岁，已是这个世上已注名的炼金术师中的翘楚。

师谷平原的教科书上有这个名为莫天择的青年的半身照，他化练过一只半山高的独睛白虎，据说是用一只百人攒力而成的长、宽近千尺巨鼎。

二十多个高阶水系术者引半湖之水，火族的人烧沸鼎盛的热汤，煮熬逾七七四十九日，第四十八半夜白虎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一声振聋发聩的喊叫，缩化为一块灵脂。

灵脂再经过百道工序终于为莫天择所吸收。

彼时的叔叔左右捏着姜清河的脸继续说道：“传说白虎死的第二天，白虎本来所在的那座大山，所有的生灵，包括还未降世仍存在腹中的小金丝雀，全都血流殆尽而死去。”

叔叔指着书上的莫天择，彩色图照上的他左眼闪耀着青色精光，是那只灵兽白虎的独睛：“他其实在屠神，白虎是那座山的山神！”

之所以当时才十七岁的莫天择能屠神，不外乎各大系族争相出力，各方势力均妄图拉拢。

起因是新一届炼金术师评级上，莫天择来到了白阶一段，十七岁的白阶！这是这个世上还未曾发生的事！用长者的话来说，“假以时日，他能左右整个王城大陆！”

自袁乘镜得到天择，这个世界的天平便随着天择不断精进，不断长大而越来越倾斜，四方之地的人们怀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在种灵大陆地图纸上端倪着这样一对。

在人有限的生命里，借由炼金古法和梧桐树，让有限变无限，从而由人蜕变为神？

官方评级的炼金术士极其稀有，加之多数拥有稀有材料的术士掌握在浮甲城手上，这才让四方之地的首领们越发心急，相互交流越来越密集。

对于王战时代的阴影，只有四方的统治者才有刺骨的背凉，和书中润色过的事实不同，联合队在强大的金属性人面前溃不成军，不过是金属性的人群过于稀少。

浮甲城的炼金术士大量死亡，四方之地最终允诺永远称臣才让噩梦般的战争结束。

不过元素之地也多是非官方的“炼金术士”，存世者爱好高风险高回报，缺乏系统的教程和精密无差错的材料，药炉烈火反噬过数不尽的赌徒。

万万次的尝试之后倒也幸存下来一些非金属体质的天赋异禀的术士，他们被四方之地的人承认，冠以“药灵师”的称号，并不在官方上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