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宫里一大早来了一道圣旨,一道懿旨。圣旨选姜源入宫觐见,懿旨是皇后娘娘传来的,让楚熙带着姜青欢入宫。
楚熙换上一身鹅黄的宫装,华美而威严,姜青欢也换上一身粉色宫装,裙裾层层包裹,暗纹若隐若现,华丽自不用言说。一家人一同用过早膳后就往皇宫去了。
路上经过街市,姜青欢揭开马车上的窗帘,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还听见各色小吃,用具的叫卖,还有百姓们讨价还价的声音,这一切在姜青欢的记忆中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可是在苏青茗记忆中,却是头一次看见,她在泸州时,终日被困在那苏家宅院中,便是有节日,各家女孩儿跟随父母兄嫂出来走动看热闹时,也没有她的份。
楚熙见她看外面看的着迷,笑着与姜源说她怕不是病了一场,许久不出门,又想着外面什么好吃的了。
姜源笑着问:“欢儿想吃什么,尽管说,为父这就使人给你卖去。”
姜青欢恰看见街边有人在用红糖姜水画着各色形状的糖画,便指了指那个,说:“想吃这个糖画。”
姜源立即叫陪走在旁边的小厮去买来,小厮不知她要什么花样的,就拿了许多,有龙形的,花型,兔子模样的,老鹰的也有……
姜源接过,问妻女要什么,楚熙要了一只凤凰的,姜青欢就拿了兔子模样的,姜源不爱吃甜,剩下的都赏给随行的下人了。
姜青欢手中的糖还未吃完,就已经到了,让她扔了,她还有些不舍,但也不敢贸然拿进宫,就听楚熙说:“拿着慢慢吃,让你皇舅母好好馋馋,她自打入了宫,可得有二十多年没吃过这些了罢。”楚熙与当今皇后李闵静是极好的手帕交。
一进宫,就有内侍等在那里,皇上身边服侍的人领着姜源去了沉心殿议事,而皇后身边的宫女则带着楚熙母女往后宫走去,到了皇后寝宫凤栖殿。
一到大殿门口,就有嬷嬷热切的迎着她们进去。
作为后宫唯一的女主人,皇后的凤栖殿端的是雍容华贵,珍宝随处可见,由此也可看出皇后在后宫地位尊崇。
皇后端坐在凤座上,见楚熙二人进来,扶着身边的嬷嬷下了座,直直过来拉了楚熙的手,道:“你这有两个月未进宫陪我了,还得我去请你才来罢。”又看向姜青欢,问:“欢儿,瞧着可是病愈了,以后可以小心些,莫贪玩,若要玩,就只管叫你太子哥哥们陪你去耍罢。”她说的,是正宫所出皇长子,也就是太子魏子御和二皇子魏子征还有三皇子魏子谦。不过魏子谦生母是宫婢,也是皇上醉酒后糊涂了,没想就多出了个儿子,那宫婢生下魏子谦就去世了,魏子谦自小也是由皇后抚养长大。
楚熙道:“以后合该拘着她才是,太子和几位皇子忙着呢,哪里有空陪她耍?”
姜青欢唤了声“皇舅母”后就只在一旁默默听着,这锅她是背定了。
李闵静却说:“可不能压着我们欢儿活泼的天性了,这个女儿你不疼,我替你宠着罢,可叹我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女儿,你把欢儿送我罢。”
楚熙洋装哀怨道:“皇嫂可真是戳我心窝子了,哪个不羡慕您生了两个好皇子,端的是机敏聪慧,我就这么个独苗儿似的女儿,你也狠心要去了?”
李闵静抿嘴笑了,拍拍姜青欢的手,说:“瞧瞧,你母亲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一边说着要拘着你,我把你要了去,却又是拽着不放了呢。”她这才注意到姜青欢手中的小半块糖画,惊道:“欢儿怎的吃起了这玩意儿?”她自十八岁入宫为后,如今算算已有二十多年为看见这些玩意了,也不是不能让人买进宫,只是日日山珍海味吃着,却也想不起来这些民间吃食,今日乍然看见,觉得很是新鲜。
姜青欢答道:“来的路上看见了,有些馋了,就买来解解馋。”
李闵静笑着说:“定是你母亲让你拿来馋我的罢,下次看见好吃的了可要记得给舅母带一份来。”
姜青欢点点头,笑着说好。她看着年过四旬,还依旧性子开朗的舅母,对她们如同寻常家里见亲戚一般,身为一国之母,却没有一点架子,心中甚是喜欢。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远远的,一个精瘦的少年从外面进来,穿着杏黄色绣着莽纹的皇子宫服,笑嘻嘻地走到她们面前,朝楚熙问候着:“姑姑安好。昨夜听说您和欢妹妹要来,我心中高兴了许久。”又问楚熙身边的姜青欢:“欢妹妹,可想哥哥了不曾?”
姜青欢看着面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抽条的时候,瘦高的个儿,人也精神十足,肤色微黑,长的却是十分俊朗,心知,这就是二皇子魏子征了。她回以大大的笑容,说:“想了,想的紧。”魏子征只比她大了一两岁,刚会走的时候就开始带着姜青欢一块儿爬了,两人儿时在宫里但凡一碰面,那就是一场鸡飞狗跳,闹的宫人不得安生,今儿个爬个树,明儿个追个蚂蚱,时常干干净净出门,却灰头土脸回来,偏还乐的慌,可以说之前姜青欢这么会玩,会闹,也有他一份功劳在里头,也因此,姜青欢跟这个皇子表哥最玩得来。便是年纪渐大了,也时常一块儿约了到处去耍。上次姜青欢落水,也是跟着他去游湖闹的,所幸魏子征会凫水,赶忙自个跳下去把她捞了上来,他身子骨好,什么事情也没有,姜青欢却病了,还被人借机下药毒死。不过他也因此被罚,在宫中禁足了一个月。
魏子征一听,乐呵呵的,赶忙从袖口掏出个雕琢精致的桃花木簪,说:“欢妹妹,这个给你,我没能照顾好你,被父皇禁足了一个月,这是我细细雕琢了一个月的木簪,你拿去玩罢,只当做哥哥的给你赔不是了。”
姜青欢笑着接过,说:“是我连累了二哥哥,倒还要哥哥赔罪了。”
魏子征笑着摆摆手,说:“无妨,无妨,只要你没事就好。”
皇后也笑着摇头,说?“这两孩子,虽说让人头疼的厉害,倒是比亲兄妹还亲,便是你不给女儿我,我皇儿也不怕没个妹妹疼着呢!”
楚熙自然乐于见得女儿和皇子们亲如兄妹,也道:“征儿有空就去姑姑那里玩罢,不必再拘着了。”
魏子征一听,自然乐着,连声说好。
“都别站着了,坐罢。”皇后领着众人坐下,又吩咐道:“来人,上茶。”不一会,宫婢们端来瓜果点心,还有上好的雨前龙井奉上。
有宫婢报:“皇后娘娘,三皇子来请安了。”
皇后微笑道:“快请进来吧。”
姜青欢看着,果然,三皇子虽然是皇后养大的,可到底不是亲生的,可不敢像二皇子那么放肆,直直就闯进来。
三皇子魏子谦才十六,只堪堪比姜青欢大了一天,是个秀气的少年,个子还不高,没到抽条的时候,比二皇子矮上一个头,个子与姜青欢不相上下,听说三皇子只喜欢写诗作对,是个有才华的。她一见,果然如记忆中的一样,是个儒雅知礼的少年。
魏子谦走到大殿中央,拱拱手,道:“儿臣给母后,皇姑姑请安。”
皇后与楚熙点点头,赐了坐,他看了一圈,坐到姜青欢身边,向姜青欢上座的魏子征打了招呼叫着“二皇兄。”又和姜青欢笑着互相问了好,才端起宫人奉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姜青欢暗叹,这礼仪丝毫不差,面面俱到,是个让人厌恶不起来的少年,可是终究是一场意外而来的儿子,并不得皇上重视,皇后如此开朗的人,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养着不去苛待罢了,毕竟哪个女人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相公和其他女人生的儿子,更何论待如亲子,不去作贱就是不错了。
显然,二皇子也不会喜欢和这个不是同母的弟弟玩在一块,皇后和楚熙话着家常,魏子谦讲着他知道的趣事儿逗着姜青欢,而魏子谦就一个人坐在哪,静静喝着茶,茶盏中雾气袅袅,姜青欢一眼瞥去,也看不清掩饰在雾气后的那双眸子是何种情绪,也或许,不悲不喜,早已经习惯了罢。
“给太子请安。”有守在门外的嬷嬷,内侍问安的声音传来。
皇太子魏子御一身四爪蟒袍,腰白玉之环,身长八尺,面容如玉,五官如玉刻刀削,英俊不凡,特别是他身为皇太子,常年累积起来的威严,显得他比实际年纪看起来成熟几分,其实也不过是刚过弱冠的青年。
魏子御大步走上前来,拱手道:“儿臣给母后,皇姑姑请安。”
“就差你啦,可忙完了?”皇后问。
魏子御点点头,说:“让母后久等了。”
楚熙道:“御儿却是越发稳重了。”
魏子御谦虚一笑,道:“皇姑姑谬赞了。”
魏子征,魏子御也起身唤着:“皇兄。”
魏子御点点头,看向姜青欢,姜青欢也站起来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叫着他:“大哥哥。”小时候的姜青欢叫不清楚太子哥哥,皇子哥哥什么的,就按照家常叫法,依着顺序叫着哥哥,如此也显得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