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月亮盈盈可爱地倒映在水里。
席永轻声道：“看没看见，这庭院里还有一口水井。”
靳砥走到右侧房子门口，轻轻一推，门登时开了。
两人发现，只要人进到这间房子里，就得开始下楼梯。楼梯蜿蜒向下，不知有多深。
靳砥看着席永：“席先生，我们俩最好别一起下，应该一人在门口守着。”
席永笑道：“这是当然。我下去，你在门口守着。”
他脚轻轻踩了踩楼梯，发现这楼梯的材质比较特殊，而且楼梯很不稳固。
席永下了一节台阶，站在第二节上看着。
蓦地，第一节台阶碎成粉末。
靳砥大惊失色：“席先生，这楼梯不能下啊！”
席永脚下突然有异动，他站到第三节台阶上，第二节台阶应声碎了。
“好玩。”席永笑道。
“席先生！”靳砥叫道。
“小砥，听着，我必须下去，因为小弗有可能就在底下。”席永的眼神凝聚着灿烂有神的光芒，“任何危险，我都得往前冲！”
“可是你一会儿怎么上来？”
席永一节节台阶向下走着：“台阶碎没了，不是还有房壁吗，我能带小弗飞檐走壁上来！”
他身后，台阶碎得愈来愈快，靳砥看到席永必须跑起来才可以将将踏住台阶。
楼梯蜿蜒旋转，只有深度，没有广度，这个房子平面大小不过是一个只能容得下几十人挤着站的正方形，但是却非常深，席永正在这个长筒里旋转着向下跑，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靳砥的目光飞速地跟随着席永的背影。
台阶碎没了，席永终于来到了最底部。
靳砥看到，有十余人虎视眈眈等待着席永，而张弗被捆在木桩上，正在不停咳嗽。
席永亮出手掌：“你们一起上吧。”
登时，底部狭小的空间里变成了打斗的修罗场，刀光剑影闪烁，血雨腥风齐飞，还伴随着骇人的号叫。
不过正如靳砥所料，倒下的还是敌人。
他一笑，暗自想着，没有人能打败这个人。
席永解下张弗，张弗不断咳嗽，一把搂住席永。
席永摸了摸房壁，叫道：“小砥，让开些，我要上去了。”
突然之间，四周掉落无数灰尘，瞬间，房壁上竟然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锋利钢刺！
“啊呀！”席永一声叫，发现脚底下也冒出了无数钢刺！
他只能踮起脚尖扛着张弗，模样十分困窘。
靳砥惊得脸色苍白，蹙眉高喊：“席先生，现在你怎么上来？”
席永一掌把木桩劈倒，用力把木桩扎在钢刺上，而后站在木桩上。
他抹掉额上的汗水，仔细观察周围，发现这房壁上的钢刺尖锐异常，而且极为密集，如果硬要往上冲，手脚都得被划伤。
况且这长筒子还这么深，他认为自己纵使遍体鳞伤，都不一定能上去。
“小砥，不行，我飞不上去。”席永望了望怀里正闭着眼咳嗽的张弗。
“那怎么办？”靳砥颤声问道。
“别着急，别着急……”席永调整自己脚下的位置，“让我想想。”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靳砥抬头望着夜空，暗自喃喃：“现在这个时节天亮得很早！”
“要不我找绳子拉你们俩上来吧！”靳砥喊。
“不行，你拉不动我们俩，而且这周围都是锋锐的钢刺，绳子有可能被割断。”
席永灵光一闪，喊道：“小砥，你旁边有没有装水的桶？”
靳砥道：“井边有一个废弃的木桶……啊，你让我把水倒下去，然后你们游上来？”
“正是！”
靳砥冲过去看，发现这桶非常小，用这个桶装水，到后天也装不满这个长筒子。
靳砥咬牙，抽出自己的剑，开始死命地挖井口周围土地。
挖了一会儿，水井石壁露出。
他拿剑使劲砍石壁，不知砍了多久，石壁渐渐碎裂，井水快速涌出。
靳砥拿剑划出一条通往房子的长沟，井水按照这个路线快速向长筒子流去。
突然，庭院里冲进来一队士兵！
“给我上！”领头的将军大喊。
靳砥庆幸自己带着蒙面布，他双手拿剑，脸上犹带着汗珠，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无数耕屯兵里。
他咬着牙，杀红了双眼，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不能放走一个活口！
来的士兵功夫都不弱，但靳砥遇强则强，此时的他，调动了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他的武功发挥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终于，战斗停歇，满地尸体，敌人里就剩下了那个领头的将军满眼恐惧地望着他。
靳砥缓缓走了过来，站在了那个领头将军面前。
领头将军的剑吓得掉在地上。
靳砥默然片刻，突然拉下了自己的蒙面布。
蒙面布后是一个沾满鲜血的狡黠微笑。
“念……念……”这个人突然口吃。
靳砥一剑封喉。
他用袖子擦了擦染血长剑，不屑笑道：“念什么啊，我叫靳砥。”
身后，水声大作。
靳砥拉好蒙面布，赶忙去迎接向上游的席永张弗两人。
席永吐出一口水，先把张弗拽了出来。
“憋死我了！”席永叫道，“这筒子也太深了！”
靳砥死命按压张弗的肚子，终于，张弗喷出了一口水，悠悠醒来。
“小砥好样的！我来不及夸你了，咱们快走，天要亮了！”席永抱起张弗，率先冲出了前街五院。
他们一路快跑，最终将去往一个席永找好的地点。
张弗一路咳嗽。
天际终于隐隐发白，透出一丝亮光，他们奔至一片空旷的平野，靳砥的脚步愈发加快。
突然，他听见身后有异响。
猛然回头，他看到张弗往席永的心口扎了一把尖刀。
刀身没进了席永的体内。
席永脸色骤然苍白，他浑身卸了力似的躺倒在地。
靳砥“啊”的一声大喊，一脚踢向了张弗的脸。
又一张面具被狠狠踢落！
面具后的人得意地微笑，而后嘴唇发紫，吐出一口血，倒地不动了。
他显然服了毒药自杀。
靳砥呆呆地摇头，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跪在席永面前，轻轻扶起他，席永眼中露出了靳砥从来没有见过的痛心与颓废。
靳砥颤抖着手，握住了那把刀。
“小砥，你终于看到了吧，我也是个普通人。”席永咳嗽了起来。
靳砥流着泪，哽咽道：“席先生，你不能死！”
席永轻轻把手搁在了自己的腋下，他满脸悲痛，流着泪道：“我也不想死。”
“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唐升和欢儿，我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席永声音渐渐微弱。
“席先生！”靳砥摘下了蒙面布，声音颤抖地喊。
席永闭上了眼睛。
靳砥满手鲜血地试探席永的鼻息，鼻息没有了；又把了他的脉搏，脉搏也停止了。
“你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走了……”靳砥喃喃道。
他潸然泪落。
“席先生，我还想让你看到我收复耕屯的那天！我还想告诉你，其实你一直都是我心底里最敬佩的人！”
“我虽然嫉妒过你，但是我一直都想变得像你一样有谋略，有责任心！我承认，我一直以你为榜样……”
“但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我什么都还来不及说……”
“你忍心就这么抛下你夫人和侄女吗？你忍心丢下耕屯还没解决的局面就走吗？”
靳砥失声痛哭，他抓着席永的衣服，眼泪一滴滴掉在他脸上。
“不忍心。”
靳砥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抹干净眼睛里的泪水，看到席永正淡然微笑地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