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如卿命人将侧房整理开来,方便谭永贺住下,并准备了笔墨纸砚,让其好写奏章。
谭永贺看了看侧房陈设,粗看也是秀丽雅致,仔细一看,处处都是暗藏玄机:青瓷釉的花瓶,徐千真迹的名画,珐琅纯金的摆件儿……
“这个裴敏……真是贪得无厌!”谭永贺骂道。
门口的小厮听了,赶紧去回禀了景如卿,景如卿因笑道,“谭永贺忠贞,嫉恶如仇,我不过是将最值钱的玩意儿全放他房里了罢了,也是那裴敏自作自受……”
谭永贺提笔便写,洋洋洒洒几千字,尽数数落裴敏的不是,百姓的穷苦,景如卿的爱民尽心……
同样,这封奏章也被连夜送到了景正渊的手中。
景正渊读后,心中五味杂陈。
裴敏作为地方官,竟如此目无法纪,以权谋私,无视百姓疾苦,只为自己享乐,实当该死;景如卿往日一副闲散皇子模样,还断腿以表无心皇位之争,此番去往楚地,竟一改常态,爱民如子了起来……
景正渊一方面思考裴敏,一方面思考景如卿,不禁竟愣神了好久,吓得太监以为陛下又发病了,在旁呼唤着,“陛下,陛下……”
许久,景正渊才回过神来,说道,“什么事。”
那太监见景正渊无碍,便假装奉茶,说道,“陛下看了这么久,当渴了吧,喝口水润润……”
景正渊接过茶,饮了一口,又看了看茶水上浮着满满当当的茶叶,有感道,“谭永贺说,卿儿连茶都不饮了,仅以清水替茶招待的他……”
太监应道,“看来楚贤王当得上贤这一字呢……”
景正渊看了太监一眼,不再说话。
半晌,景正渊说道,“传朕旨意,荆州知府裴敏,枉顾朕恩,无视黎民百姓之疾苦,贪赃枉法,污蔑贤良,罪大恶极,现决定,没收其所有家产,变卖后皆赠予百姓,裴敏本人,立即处死!楚地一切事由皆交与楚贤王管辖。即刻照办,不得有误!”
太监应后,便下去了。
景正渊将头靠在椅背上,闭眸思考着,让景如卿去楚地,究竟是好是坏……
裴府。
裴敏正喜滋滋地等着皇上大怒,派人来将景如卿处置,双腿翘到书桌上,两个眼睛眯着,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儿。
福临跑了进来,试探地叫道,“大人!”
“何事?”裴敏眼睛也不睁一下。
“奴才听闻,有人在城东发馒头呢,还说是裴大人您的善心……”
“呵呵呵……这不挺好?或许是哪个傻子,想做好事,便借用本大人的名头吧,是好事,是好事啊,哈哈哈哈……”裴敏还乐在其中。
“大人!”福临急了,继续说道,“您想想,他为何平白用您的名义啊!”
裴敏有些恼,说道,“本大人不是说了吗,他是个傻子啊!”
福临撇一撇嘴,说道,“大人,您仔细想想,真会有人做这傻事?若要做了,他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想求得本大人的庇护……”裴敏思考道。
“那大人可知道那人是谁?”
“不知。”
“既不知是谁,又何谈庇护?”
裴敏不接话了,他又摸着小胡子思考着。
“大人,”福临继续说道,“我怀疑,是楚贤王……”
“楚贤王?”裴敏惊讶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初来乍到,若是要做好事立威名,怎么也该用自己的名义,何苦以我的名义呢……”
福临说道,“奴才也不知,但或许,这就是楚贤王的计策呢……”
“不会吧……”裴敏疑道,“我当日赠他灵兽图,他不也是如获至宝般地收下了吗,不应当再来对付我吧……”
“那奴才也不知道了……”福临说道,“奴才只是觉得事情蹊跷,特地来通报一句,让大人心里有数,万一出事儿了,也好有个对策……”
“嗯,”裴敏说道,“你有心了,不过,我还是认为,那楚贤王不是这么聪慧的人,他干不出这事儿,再说了,我已将他受贿一事上报皇上,即便他想对付我,相信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大人圣明。”福临吹捧道,“谅他一个瘸腿王爷,初来乍到,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哈哈哈哈哈……”裴敏大笑道,“是啊,福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我可不就是这楚地的地头蛇吗……哈哈哈哈哈哈……”
“是,是奴才多想了。时候不早,便不再叨扰大人,大人早些歇息吧。”福临恭敬地福一福礼,便退下了。
第二天一早,传令的太监便驾着马到了景如卿府上。
福临见状,心中大喜,急忙跑去禀告裴敏。
“大人!宫里来人了!”
“当真?”
“当真!往楚贤王的宅子里去了!”
“你可瞧仔细了,确是宫里来的?”
“手里还握着圣旨哩!我绝不会看错!”
“哈哈哈哈哈……他景如卿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哈哈哈,想和我斗……”
“那便先恭喜大人了!”
话说景如卿见宫里来人,也是迅速出来迎接。只见那太监对着景如卿行礼道,“楚贤王,多有叨扰,请见谅。”
“无妨,公公有何贵干?”景如卿一眼就看见了太监手里拿着的圣旨,特地问道。
太监又福一福礼,问道,“请问谭大人可暂住此处?”
“原来是找谭大人,”景如卿笑道,“谭大人确住府上,待我传人去请。”
“不必了。”身后传来谭永贺的声音,“下官在此。”
“谭大人。”太监冲着谭永贺行礼道,“皇上看过你的奏章后,是气愤非常,命奴才快马加鞭将这圣旨送来,还劳请谭大人去裴府传个旨。”
谭永贺拍了拍袖口,说道,“谨遵圣旨,待本官先去换上官服。”
“大人请便。”太监笑道。
谭永贺与景如卿相视,点了点头,便入内更衣去了。片刻便出来,对着太监说道,“公公请。”二人便一同往裴府去了。
景如卿看着二人离去,面无表情,更多的是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裴府二人正高兴着,外头小厮来报,道是几位官大人声势浩大地往裴府来了!
“啊?”裴敏大惊,赶紧出门迎接,正巧谭永贺至门前。
入内立于院中,朗声道,“裴敏可在!”
裴敏颤颤巍巍回道,“下官便是……”
“裴敏接旨!”谭永贺铁着脸大声念道,“荆州知府裴敏,枉顾朕恩,无视黎民百姓之疾苦,贪赃枉法,污蔑贤良,罪大恶极,现决定,没收其所有家产,变卖后皆赠予百姓,裴敏本人,立即处死!”
“啊……”裴敏大惊,抬头看着谭永贺不敢相信,身后的妻妾侍婢跪了一地,皆呜呜压压地哭了起来。
“还不接旨?!”谭永贺双目一瞪,吓得裴敏赶紧大呼道,“臣冤枉啊!”
裴敏冷哼一声,“冤枉?”,说道,“你贪污赈灾银可是冤枉?你欺诈百姓可是冤枉?你污蔑楚贤王可是冤枉?!一桩桩一件件,够你死一万回的了!”
一声声一句句,如利刃插在裴敏心上,他仍是不敢接旨,瘫坐在地上,双目呆滞,嘴巴微张,口里还念念有词,“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裴敏将圣旨扔到他面前,凛声道,“拖出去!去市集口斩了!”
几个官兵便上前给裴敏上了镣铐,后头的妻妾哭哭啼啼,“老爷……老爷……”
裴敏看了眼妻妾侍婢,皱了皱眉头,说道,“圣上未制裁你家人,本官下令,所有女眷下人,就地解散,各回各家,不得有误!”那群女眷便哭得更狠了。
官兵押着裴敏,谭永贺在前头领着,往市集口去了。
市集口的台子早已搭好,百姓们也围了个水泄不通。谭永贺坐在高位上,看着众多百姓,口中皆大喊,“狗官,去死!”、“狗官!还我儿子命来!”、“你这老贼!老天终于开了眼了!”……谭永贺的心里稍稍有些感慨,这些百姓是受了多少年的折磨,才等到这一日啊……
想着,他立即下令,“斩立决!”并往台上扔了令牌。
刽子手喝了口酒,往大刀上一喷,将大刀高高抬起,手起刀落,人头落地,血溅满地……
百姓却无一例外,大声叫好,说着,便有人跪下大呼,“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众人便一道跪下,跟着大呼,“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
谭永贺心中有些欣慰,冲着众人点点头,大声说道,“诸位请起。其实,你们该感谢的是初到此地的楚贤王,楚贤王爱民如子,不单为大家除了恶障,前几日的馒头,也是楚贤王发的,当时只是碍于裴敏的恶名,才假借裴敏之名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百姓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楚贤王可真是好人啊……”
“是啊是啊,我们有救了……”
“是啊……”
景如卿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