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景如卿终于醒了。
他的伤口因没有及时处理而感染化脓,样子十分可怖。
景如卿醒后,下人禀报了在他晕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景如卿听罢,嘴角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楚……贤……王?”
“是的王爷。”
“王爷?”
那下人便将头低低地垂着,站在前头不再答话。
“报!”一太监在景如卿宫门外大叫道。
“进来。”
“传陛下口谕,三皇子景如卿被封为楚贤王,即刻启程,前往封地!”
说罢,宫内众人皆将头低得更低。
人尽皆知,景正渊封封地王,从未真正将自己的儿子赶往封地。即便是景策,封了淮安王,封地于淮水流域的皖地,景正渊也从未提过要他前往封地。而景如卿,刚封王,就被下令,即、刻,前往封地……
“呵……”景如卿终于笑出来了,“本王知道了,来帮本王收拾东西,即刻回府整理行装。”
“是。”
景如卿的皇子府也连夜换了“楚贤王府”的招牌,萧清瑶还正因为自己晋升楚贤王妃而沾沾自喜呢。她让婢女将自己皇子妃的行头全扔了,全套换成了王妃的衣衫发饰,正在府中美滋滋地挑选着绣房送来的布料。
“王爷回来了!”
听得门外一阵喧哗,萧清瑶便像一只蝴蝶似的翩翩然飞到院里,娇俏道,“妾身恭贺夫君得封楚贤王。”
景如卿不过是睇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进了屋内。
萧清瑶见景如卿仍旧不搭理她,若是往常,她才不会自讨没趣,可今日不同,景如卿可是尊贵的楚贤王了!是皇上有力的继承人候选者!只要巴结好他,自己的皇后之位还会远吗?
于是,萧清瑶再次追上去,媚声道,“王爷,妾身正在挑选料子呢,您来帮妾身一同挑选可好?”
景如卿停下轮椅,转身面对着萧清瑶,说道,“料子?呵!”
他心里想,若是童媚,定不会在自己封王的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地想要昭告全世界自己是王妃!
“父皇有令,赶紧收拾东西,即刻前往封地。”景如卿凛冽的声音,不容一丝怀疑。
“啊……”萧清瑶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怎么会这样……”
景如卿斜了萧清瑶一眼,便不再看她,自顾自入了房内。
“哪个皇后是从封地来的啊……我去了封地还能不能当皇后啊……这个破景如卿,好不容易当了个王爷,还要被赶去封地!”萧清瑶愤怒地自言自语道。
旁边的春桃听着了,可也不敢言语,只道,“王妃,快些随王爷去吧,奴婢帮您整理行装……”
萧清瑶将要哭出来了,“哎哟……我不想离开京城啊……”
春桃再次提醒道,“天威难测,王妃,还是遵旨吧……凭王爷的本事,咱们一定可以回到京城的……”
“他的本事?他有本事还能被赶去封地吗!……”萧清瑶低吼道。
“王妃,您怎么不明白呢……”春桃低低地说道,“正是因为王爷有本事,才要被赶去封地啊……”
一句话让萧清瑶的心里咯噔一下,春桃说的十分有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这下,萧清瑶才转怒为喜,蹦蹦跳跳地跑到屋内替景如卿收拾行李去了。
即刻出发的即刻,其实并未留给景如卿多少时间,景正渊早已备好几大辆马车,在楚贤王府外等候了,虽未言语,其意却异常分明:朕要你滚,快滚!
楚贤王府阖府上下无人不在跑动,奈何王府太大,时间太少,几十人也收拾不完,景如卿只下令,打包必需品和金银细软,其余的陈设不必再动。
收拾完毕后,景如卿望着偌大的楚贤王府,让众人皆在院中集合,朗声道,“我景如卿多谢各位多年的追随,今日,本王将去往楚地,除了贴身婢女、小厮跟随外,其余众人就地解散。”
言罢,唤来莫毅为众人分发佣金。
只见管家扑通下跪,乞求道,“王爷,让老奴留下吧,您这王府,还需要人打理啊。月钱可以减半……况且,老奴老了,去别地儿也没人要我,我独独一人,王府就是我的家啊……”说着,流下了眼泪,闷闷地叩了一个头。
往日与管家交往甚好的一小厮,也跪了下来,同样乞求留下,为景如卿打理王府。
景如卿叹了口气,示意莫毅将二人扶起,说道,“十分感念你二位对王府的用心,既如此,便留下吧,月钱还是会照付,不过时候会稍久些。”
那二人连连叩拜,口中大喊,“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诸事处理罢,景如卿终于踏上去往楚地道路。
萧清瑶企图与景如卿坐同一辆车,却被景如卿拒绝,理由是二人太挤,既父皇准备了这么多辆马车,一人一辆岂不更美?
萧清瑶听罢,只得却步,上了后一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在离开京城时,景如卿撩开了帘子,看着“京城”二字越来越远直至模糊再至看不见,景如卿的心中五味杂陈。
“媚儿,本想过段时间便把你接回来,这下看怕是不可能了……”
“媚儿,你要等我,我一定会尽快回京的……”
……景如卿在心里默许道。
楚地靠水,地势丰饶,按理说不会出现甚么灾害,可偏偏今年……
成也是水,败也是水……楚地今年暴雨不歇,那雨连连下了一月有余,庄稼全冲坏了,百姓民不聊生。
景如卿的马车刚一踏上楚地的土地,便有百姓扑上来乞讨。
“好心的老爷,求求你给点儿吃的吧……”
楚地涝灾景如卿是知道,可当真切地看到这些受灾的百姓,才觉得无力与痛苦……
“莫毅,给个馒头吧……”景如卿吩咐道。
“是。”莫毅刚拿出一个馒头,周围的灾民全部蜂拥而上,像暴民一般抢掠,殴打。
景如卿紧皱着眉头,“难怪父皇要把我送到这儿来……”
“暴民!快滚开!”
忽听得一阵驱赶声,原是荆州知府裴敏来迎接景如卿了。
“下官荆州知府裴敏迎驾来迟,还请楚贤王见谅!”
那裴敏留着小胡子,衣着光鲜,满面春光,与受灾的民众格格不入,景如卿的眉头自进入楚地开始便一直紧锁着没有解开过。
“裴大人莫要自责,本王也是方才才到。”景如卿的唇角微微勾起,宽慰道。
“是。还请王爷随下官来,下官于府中准备了晚膳,让王爷先填填肚子。”裴敏讪笑着说道。
景如卿点了点头,便将帘子放了下来。
到了裴府,入目是亮堂高挂的匾额,“再生父母”,景如卿笑道,“看来裴大人在楚地,十分受百姓敬重啊。”
裴敏嘿嘿笑着,说道,“哪里哪里,王爷见笑了。”说罢,又摆手示意景如卿进内厅,说道,“请!”
景如卿点了点头,莫毅便推着景如卿进入了内厅。
只见饭桌上是鸡鸭鱼肉样样皆备,还有妙龄女子面遮头纱一旁翩翩起舞。
景如卿嗤笑道,“这便是裴大人为本王准备的,填填肚子的晚膳?”
“呃……王爷若是不满意,下官马上去重新准备!”裴敏点头哈腰地回道。
“本王真是不满意!”景如卿怒道,“裴敏啊裴敏!外头的百姓在受苦受难,你却在这里鸡鸭鱼肉!枉你还挂个牌子自称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萧清瑶在后头看着景如卿的样子,也对裴敏的行为感到不爽,而一直噘嘴白他。
“是是是,”裴敏忙笑道,“那按王爷说的,您说换什么呢……”
景如卿一挥衣袖,说道,“白面馒头农家咸菜即可!”
“是,那下官立刻将这些菜倒掉……”随即睇眸那几个姑娘,姑娘便立刻心领神会,一溜儿地往外跑去。
“倒掉?!”景如卿简直对这个裴敏无话可说,他好笑道,“本王让你节俭,你转脸就要把鸡鸭鱼肉都倒掉?这是节俭之道吗?!”
“这这这,”裴敏摊着两只手,五官也拧巴到了一起,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您说怎么办?”
景如卿愤愤道,“将这些东西,全都送给受灾的百姓!”
裴敏这才恍然大悟这楚贤王的意思,忙道,“是!下官这就去做!”又吩咐下人道,“听见了吗!还不快去!”
“是……”几个下人小步上桌,将饭菜都端去了外头。
“嘿嘿,王爷,这回可以上座了吧,馒头我这就叫人去准备……”裴敏哈巴着说道。
景如卿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尽是不满和鄙夷,才让莫毅推他入座。
“上馒头!”裴敏朗声道。
于是小厮们又捧着几大盘馒头上桌。
景如卿说道,“裴大人,本王并非有意刁难你,不过百姓正在受苦受难,你我作为父母官,应当首先为百姓解忧才是!”
裴敏连连点头,“是,是下官鲁莽,一定听从王爷的教诲。”
景如卿这才不再多言,开始同众人一道啃起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