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景策来后,景如卿、童媚二人那层尴尬窗户纸也算是打破。童媚除每日上午例行佛经洗礼外,便是推着景如卿上山上各处转转。
这一天,童媚推着景如卿到后山,后山上有一片桃林,正是春深时节,桃花儿都开得正艳。
“哇!”童媚放开了轮椅,往桃林里跑去,“好美啊!”
跑动间一阵风吹来,桃花瓣簌簌落下,如下雨一般,落在童媚头上、身上,童媚伸出手,接下一片片桃花瓣来,脸上也笑得像开了桃花似的。
景如卿坐在轮椅上,看着童媚在桃林间穿梭,脸上也浮出了欣慰的笑。
若是一次佛庙的经历能让童媚暂时忘记山下的尔虞我诈、欺骗背叛,那他陪伴童媚的这几日,便是有价值。
后山常年无人,景如卿也无所畏惧地离开了轮椅,他缓缓地朝着童媚走去,童媚正背对着他,享受着这山间桃林的美好,景如卿走上前,从后搂住了童媚的腰。
“啊……”童媚轻哼一声,只感觉肾上腺素狂飙,心跳扑腾扑腾到了嗓子眼,“你干嘛……”
“别说话……”景如卿伏在童媚肩上,轻轻说着,“你真美……”
童媚的脸红得可以与桃花比肩,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桃花儿映的。
“如果可以,我想与你永远住在这山林里,生一双儿女,远离朝堂,像百姓一样,过普通生活。”景如卿用脸摩挲着童媚的耳根,细声细语道。
“唔……为什么不可以呢……”童媚厌烦,甚至恐惧原来的生活,如果景如卿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呢……
“我有理想和抱负……”景如卿将头埋进童媚的脖颈间,继续说道,“父皇暴戾、爱杀伐,朝堂上下不满之声虽多,但百官皆不敢言,若这般下去,我大殷定会亡。”
“淮安王呢,他不是可以继承大统吗……”童媚继续问道。
“景策?”景如卿轻声一笑,“你与他交往甚久,还不知他是怎样的人吗?”
“……”童媚无言,半晌才道,“优柔寡断,举棋不定?……”
景如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景策自小便得父皇喜爱,但他也为了讨好父皇,变成了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若他登上皇位,不一定会比父皇好多少,反而可能因为举棋不定,而耽误更多事。”
“所以,”童媚思忖片刻,继续说道,“你要登上皇位,为了大殷?”
“嗯,”景如卿应道,“为了大殷,也为了你我。”
“你我?”童媚有些疑惑。
“现在的我,不过是个人人看不起的瘸腿皇子,连王都没封,如何保护你,景策若上位,你可还如何能留在我身边?”景如卿转过童媚的身子,看着她坚定地说道。
童媚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做些什么反应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好。”景如卿紧紧搂住了童媚,他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要先回去了,”景如卿终于开口,“不能再在这里陪你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童媚将头埋得更深些,心口好像被揪了起来,“为什么……”
景如卿叹了口气,“父皇身体不好,边境也变得不稳定,东商在蠢蠢欲动,若他与龙翔联合,对我大殷两面夹击,我大殷便毫无招架之力。”
“可你……”童媚不理解,景如卿不过是无权无势的皇子,即便他知道这些事,有心想改变,可他又有什么权利去改变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景如卿解释道,“掌管边境的褚良褚大将军,是我的人。”
原来如此……
童媚明白了。
景如卿表面上是个默默无为的瘸腿皇子,背地里却也培养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在用另一种方式维持着自己权势。
“何时动身?”
“即刻。”
“这么快?!”童媚挣脱了景如卿的怀抱,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刻不容缓,莫毅正等着我给褚大将军回信。”景如卿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充满了不舍,他抚摸着童媚的脸颊说道。
“好吧……”童媚低下了头,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我会想你的。”
景如卿见这样的童媚,心里觉得非常心疼,他伸出手,将童媚的脸捧起,然后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啄了一啄,“我也会想你的。”
“索性佛庙的日子也快结束了,待休整完毕,我便立刻回府。”童媚掰着手指头数过日子后,说道。
“好,”景如卿揉了揉童媚的头发,“待你回来,我便娶你为正妃。”
“嗯。”童媚虽心有不舍,为了不让景如卿担心,冲他甜甜一笑。
桃花飞舞的日子,美好又甜蜜,空气里洋溢着粉红色的泡泡。恋爱的人在这个季节总会觉得世间一切皆好,忘却烦恼与痛苦。
淮安王府。
那日景策失魂落魄地回到王府,日夜饮酒,无论何人近身伺候他都不让,像发了狂似的在屋内扔打砸摔,任谁来劝都不好使。
张瑞生看着景策如此这般,心中也是不太舒爽。他需要扶持的是未来的帝王,不是这样一个为了女人失魂落魄的颓废王爷。
张瑞生少年便熟读兵法,与前孝明王萧战不谋而合,二人交情极深。萧战年少征战,屡战屡胜,少不了张瑞生在后方出谋划策。
当萧战表达对当今帝王景正渊的不满之时,张瑞生提议,不如你自己登上帝位。
萧战是个忠孝之人,便坚决不同意。于是张瑞生给了萧战一枚玉佩,告诉他,若有一日你改变主意,便派人以这枚玉佩来寻我,我定会倾尽全力助你。此后,便离开了萧战。
后来,萧战在景正渊反复地猜疑之下,终于决定听从张瑞生的主意,开始频繁地与旧部属下联系,不曾想信鸽过于来往密切,被景正渊截了胡,发现了萧战的意图,这才被列为叛党。
而至此,他还未曾去寻过张瑞生,就是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给自己的宝贝女儿留下一条后路。
现在,旧时老友的女儿看上的人拿着玉佩来求他,他也必定是尽心尽力帮助的,谁知,景策竟变成了如此一个颓唐之人……
“不能再让王爷这般下去了……”张瑞生自语道。
随后,他便来到了萧清瑶的房间,指派下人开门。
“可是……”小厮为难道,“王爷说过,没他的同意不得开门……”
“王爷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张瑞生厉声呵斥道,“你能让王爷恢复理智吗?!”
“这……”小厮依旧很为难。
“快开门!我要见王妃!”张瑞生低吼道。
“是,是……”小厮终于拗不过张瑞生的狠厉,颤颤巍巍地开了门。
“表哥?”听到开门声的萧清瑶以为景策回心转意,要放她出去了,又惊又喜地立在床前等候着。
“张大谋士?”待看清来人并非景策后,萧清瑶有些失望,“怎么是你,表哥呢?”
“王妃。”张瑞生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即将门关上。
“张叔叔,你怎么来了。”萧清瑶被关在房里几个月了,虽然衣衫陈旧、无人梳妆,但她毕竟曾是郡主,即便如此,她也还保持着高贵的姿态。
“王妃,王爷最近的状态很不好,我想,只有你能救他了。”张瑞生拱着手说道。
“表哥怎么了?!”言及景策,萧清瑶便失了理智。
萧清瑶对景策的感情,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说是爱吧,但更多的该是依赖,毕竟萧清瑶对景策一开始便是利用,作为她成为皇后垫脚石。
如今听闻景策出事,萧清瑶怕自己唯一的依靠也倒,皇后梦再也完成不了,便显得格外着急。
“王爷去了一趟华光庙,回来后,便变得疯狂,日日摔砸物件,酒不离身,怒不可遏,不让人靠近,实在可怖的很。”张瑞生回答道。
“华光庙?”萧清瑶显然是不知道华光庙一事,她疑惑地问道,“表哥去华光庙作甚?”
“王妃有所不知,”张瑞生解释道,“童良娣已经被晋封为侧妃,并册封为安泰郡主了,前往华光庙为大殷祈福,王爷……”
“王爷便追去华光庙?”萧清瑶的怒气浮上表面。
“……是。”
“又是童媚……”萧清瑶紧紧地捏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可是表哥对我十分厌恶,这要我如何做?”萧清瑶问道。
张瑞生笑了,说道,“王爷爱谁、厌谁,为何爱、为何厌,都是有理由的,聪慧如王妃,你一定可以让王爷重新对你倾心。”
萧清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唤来奴婢,为她梳妆打扮。
“拿我的旧衣服来。”萧清瑶嘱咐道。
所谓旧衣服,就是童媚作为淮安王妃时所穿的衣服,高贵如萧清瑶,她断不会再穿童媚穿过的衣裳,而丢掉又太过于惹人注意,故将其称为旧衣裳封存了起来。
奴婢应后,寻了半晌,才将旧衣裳寻了出来,萧清瑶挑了一件最符合童媚气质的衣裙换上,并照着童媚先前喜爱的模样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