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着火,前庭自然也不能继续欢乐。
景策回到大殿中,众乐者舞姬皆行礼告退。对众人:“时候不早了,今夜的家宴便到这里吧,各位大人请自便。”
言罢便回到内殿,照顾萧清瑶。
众宾客顿时开始窃窃私语,暗自奇怪为何提前结束了家宴,但也无人敢问,只得各自散去了。
待人散后,整个王府笼罩着一种让人莫名恐惧的气氛。
景策铁青着脸,坐在萧清瑶身畔,嘘寒问暖。
外头传来童媚被打的阵阵响声。
不知打了多少板子,外头人问:“你招不招!”童媚依旧咬牙回答:“不是我做的,我如何招!”
一声又一声,听得景策心烦。
一人入内,福一福身子,问座上人:“王爷,飞霞还是不招。”
“那就再打!”景策的回答丝毫没有感情,让听者仿佛置身冰窖。
“可是……”那人弓着腰瞟眼观察着景策神情,“再打下去,飞霞可就受不住了。”
这话让景策回了些理智,他意识到自己对童媚下手过狠。
景策的反应萧清瑶尽收眼底,她赶紧又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柔声宽慰道:“王爷,我想你也不愿意让飞霞太难受吧,不如就将她赶出府去,眼不见心不烦。”
萧清瑶突然的懂事和大度让景策惊了一惊,他略带感激地看了眼萧清瑶,便顺了台阶下,“也罢,今夜便将飞霞赶出府去,不得再来!”
手下人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萧清瑶低下头,唇角勾起了微笑。
隐约听得殿外童媚声嘶力竭地呼喊,似乎叫了自己名字,但景策不想再因为童媚,而动摇对萧清瑶的感情了。
童媚就这样被痛打后又被赶出了府,像一只被猎杀的兔子般蜷缩在街上,毫无还手之力。
被陷害,被误会,被毒打,这下又被扫地出门……
她本以为淮安王府会是一个躲避景如卿的最佳庇护所,没想到这下子景策也将她赶了出来。
她该去哪呢……
童媚的屁股及大腿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衣裙都被染得血红。
去集香阁吧……
童媚心想,至少还有亲娘能照顾自己……
于是她就用双手撑着身子,用尽全力往集香阁爬去。
一米,两米……
童媚的每一步移动都显得十分艰难,她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她身后的路上留下了两道稀疏地血痕。
也不知爬了多久,童媚倒下了,她快要失去意识,她就像被遗弃的破旧玩具,趴在血痕中,无人问津。
此时,一衣着华丽的女子翩然而至,居高临下地对着童媚,“疼吗?”
童媚以为自己离集香阁不远了,就要得救了,强撑着抬起头,满怀希望地想看看来人。
竟然是……
萧清瑶?
“你怎么来了……”童媚翕动着嘴唇,吐出这几个字。
“我怎么来了?”萧清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来看看你这个替身,现在落得是如何一个过街老鼠的模样。”
童媚低下头,她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自己了。“王爷,没有陪着你吗?”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惦记着王爷?!”萧清瑶气急败坏,“王爷爱的只有我!你快对他死了心吧!他把你赶出了王府,就是最好的证明!”
实际上,景策在将萧清瑶送回房后,并没有陪着她,而是借口她需要好好休息,自己又睡进了书房。
童媚听言轻笑:“王爷将我赶出王府的原因你最清楚了,你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萧清瑶也懒得对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失败者隐瞒了,她只想狠狠地嘲笑这个趴在地上的女人,“是我自己下的又如何?”她蹲下身子,捏起童媚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就算你知道了,谁会信你呢?”
童媚皱着眉头,想甩开萧清瑶的手,但她实在是太虚弱了,摆了两下脑袋都没甩开。
萧清瑶见状,狠狠地把童媚的脸甩向一旁:“这下好了,你终于离开王府了。这就给我离王府远远的!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言罢,又如高贵得孔雀般昂着头离开了。
童媚颤抖着身体,此刻她愤怒,但还有比愤怒更深的情绪,就是恨。恨萧清瑶,恨景策,也恨自己……
童媚低低地笑了几声,最终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失去了意识,匍在了地上。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莫毅看见这般情景,便自作主张把童媚带回了皇子府。
“主人。”莫毅将童媚放到床上,向景如卿汇报了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这个蠢货……”景如卿看着童媚血肉模糊的伤处,竟有些心疼。
“去找个大夫来医治。”景如卿吩咐道。
莫毅正要出门去寻大夫,景如卿又道:“等等,还是把她送到集香阁去吧。亲娘总归更细心些。”
莫毅应了是,便又横抱着童媚去了集香阁。
满香一见自己的女儿被打成这样,哭着喊着骂景策混蛋,一边又心疼地想抚摸童媚,却不知从何下手。
待大夫诊断开药后,满香小心翼翼地给童媚上药,“嘶……”上药时辛辣的疼痛又将童媚痛醒了。
“乖女儿啊,是不是很痛啊……”满香眼里满是深情。
“娘?”童媚明明记得自己晕倒在路上,这会儿怎么又在集香阁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满香怜惜道:“莫毅带你来的,他看到你晕倒了,便把你送了来,还找了大夫。”
“莫毅?”童媚念叨着莫毅的名字。
“许是三皇子的吩咐吧,凭莫毅,他也不敢擅作主张。”满香解释道,“三皇子待你可真不薄啊……”
三皇子待我不薄?童媚在心里嗤笑道,当初下蛊毒的不是他吗?
“好了,趴回去,药还没上好呢。”满香把抬起头的童媚又压了回去。
“啊,你轻点儿!”童媚吃痛道。
“啊,好的好的,”满香将手上动作再轻了几分,“不过,淮安王为何对你下如此狠手?”
“……”
面对满香的疑问,童媚竟不知从何说起。
想了半天,才道:“他的表妹讨厌我。”
“什么表妹,他不是认定你就是他的表妹吗……”满香又开始唠叨,“男人都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
童媚也无心听满香唠叨了,催促道:“好了娘,上好了药你便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你这孩子,真是的……”满香一边埋怨着,一边收起了药瓶往外走去,临了嘱咐道:“你也早些歇息。”
童媚朝着门口点点头,满香便带上了门。
就这样,童媚又在集香阁住了几日,但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定不会止于集香阁,一定还会有人来找她的,一定。
大约又过了几日,该是莫毅来送解药的日子。
既已在集香阁了,莫毅进出便不再那么偷偷摸摸。
“解药。”莫毅递来青绿瓶子,如往前一样。
童媚看了看青绿瓶子,又看了看莫毅,摆手挥开莫毅的手,说道:“这解药,不需要了,日后也不需要了。”
“……?”莫毅一脸疑惑地看着童媚。
“淮安王已经帮我驱蛊了。”童媚沉着脸色解释道。
“……?”莫毅显然显得非常震惊,“何时的事?”
“这不要紧,”童媚看着莫毅,“总之,你们植入我体内的那两条蛊虫,都已经被引出了。”
童媚强调了两条,让莫毅神色慌乱。
“你不怕吗……”饶是莫毅,与景如卿贴身如此,他也是断不敢私自违背景如卿的安排。
“怕什么?”童媚轻笑,“怕三皇子再给我身上下别的东西吗?”
童媚不怕吗?她怕,但她为了转投景如卿麾下,只得报出实情,表忠心。
“你真是不要命了……”莫毅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即便没有蛊虫,我也会一心为三皇子,”童媚语气真诚,“更何况,淮安王将我连夜扫地出门,我断不可能再为他做事。”
莫毅思考良久,终于开口:“我无法决定,还是随我去见三皇子吧。”
“哦?你倒是胆大。”还是熟悉的沙哑之声。
这场景童媚早就在自己心里排演了几百遍,“三皇子,是我无用,被陷害出府,但绝非因我暴露,而是萧清瑶实在阴险。”
“你还知道自己无用。”景如卿修剪花枝的手没有停下,依旧懒懒应道。
“我……”一句话噎的童媚瞬间哑口无言。
“我看你倒不是完全无用,”景如卿放下剪子,扶着轮椅转过身来,“至少你还知道利用景策为自己驱蛊。”
最令童媚害怕的便是景如卿给自己下的蛊,她不知道景如卿知道自己偷偷驱蛊后,还会如何折磨她。
“我对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淮安王的动向我都按时禀告,殿下无需再以蛊毒逼迫我。”童媚跪在地上,低着头坚定道。
景如卿冷哼道:“你每回汇报的尽是景策几时用膳,几时午憩,几时入宫。他每日见了何人,说了何话,做了何事,你一概未报,我如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