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哥哥，没想到你这么肉麻。”

“因为我是川味的。”

“怎么突然给我发这个呢？”

“在火车上看到一对老夫妻，有感而发而已。不说这个了，在家待得怎么样呢？”

“没有你陪我玩，可无聊呢。什么时候来我家呢？”

“啊？这么快就见家长啊。”

“哼，想得美。明明说好和我一起回去的，结果事到临头又放我鸽子，一首诗可不能当作赔礼哦。还有，我爸妈都说了，让你过年的时候和你爸来我家做客，记住了啊。”

“哇哦，这么快就进入家长见面环节了呢，我的心情好激动呢，扑通扑通的。”

“不理你了，就知道戏弄我。说好了啊，一定要来。人可以不来，礼一定要送到。还有，青哥哥你上电视的样子真丑，就这么几天黑了好几层了。”

“额……黑是黑了一点，但是黎川吴彦祖的名头还是在的。”

“黎川刘青云还差不多。”

“刘青云其实长得也挺帅的。”

“对啊，所以我实在夸你啊。”

“好吧，那小生在此谢过小娘子了。”

“白面的才能叫小生，青哥哥你只能叫小伙子。”

“你再这样，咱们的友谊小船可就要翻了。”

“没关系，我会游泳。就算叔叔在船上，也不会让你为难先救谁的。”

“顾家小娘子，你嘴皮子越来越溜了呢。”

“还不是因为你油嘴滑舌，跟你学的。”

“没有你的滑，不仅滑，还鲜嫩可口。”

“哼，流氓。”

“冤枉，我刚刚只是在说一道名菜——西施舌。”

“我看你是吃了鹦鹉舌。”

“鹦鹉，快跟我学，我是黎川吴彦祖。”

“你才是鹦鹉。年后要是还敢放我鸽子，就把你变成烤乳鸽。”

“遵命，为了你不吃的更胖，我一定遵守约定。”

“你过来，看我不砍死你。”

“我已经在送死的路上了啊。”

“真的吗？”

“待会直接到黎川下的，先回家住几天，过几天一定去你家。”

“哼，这还差不多。你要是不来，我就拿绳子把你捆过来。”

“咱们还年轻，别这么早接触捆绑绳艺，这样不好。”

“去死！”

“要死也死在你手里。”

最终闻青凭借厚脸皮取得了言语上的胜利，当然，这也预示了在不久的将来腰间会有某个部位万紫千红加以庆祝。

收起手机，闻青听着歌开始闭目养神。对面的大爷和大娘还有什么故事，闻青并不想去过问，外人看似好意的关切只不过是将对方的伤疤掀开并加以赞叹而已。

下午四点多，火车终于到了黎川站。

闻青还是第一次从县里的火车站下车，从火车站到许家村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闻青急忙去了车站，终于赶上了最后一班回家的小巴车。

当闻青下了小巴，一眼便看见拢着袖子站在街边等自己的父亲。穿着自己买的冬装，显得年轻了几岁。山里风大，闻父吹了半天的山风，终于看见了从车里下来的儿子，开心的用力挥手。

“爸，这么冷，你出来等我干嘛？我说了不用接我的嘛。”

“没事的，这羽绒服暖和的很，不冷。”说完，还是跺了跺脚，大冬天在室外站上几个小时，哪有不冷的。“家里炖着汤，走，咱们赶紧回去吧。”

闻父是骑了自行车来的，闻青坐在后排，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父亲穿着白衬衫骑在前面，自己贴着父亲的背，感受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

从街上到家骑自行车还是要十来分钟，刚到村口，闻父就一个一个的向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村里人大年三十的晚上，自然是围着电视看春晚，虽然闻青出现的镜头仅有那么几秒，但是村里看着这个小伙子长大的乡亲们，自然是认出了那个和著名歌唱家阎文站在一起的就是自家村子的闻青。

闻青也是被人从村口夸到了自家门口，满脸的不好意思，没想到上了个电视，竟然这么多人知道了。

“青子，自从你上了春晚，相亲们可没少恭喜我呢。”

“嘿嘿，凑巧，凑巧而已。对了吧，我见到了闻渐鸿。”

闻父有些沉默，“叫叔吧，那是你亲堂叔。”

“哦。渐鸿叔说爸你当过兵。”

“嗯，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

“可是，爸，能跟我说说我妈吗？”

“你妈当年可是常去一枝花，漂亮，善良，有文化。”

“那是，不然怎么可能把我生的这么帅。”

“你个臭下子。”

“先给你妈上柱香吧，上完吃饭。你既然想听，也已经这么大了，是时候告诉你了。”

闻青取了香，恭恭敬敬的给自己的母亲上了一炷香。要不是有这张照片，他的记忆力已经没有关于自己这具身体母亲的记忆了。

“坐下吧。”闻父也坐了下来，此时闻青发现，对方曾经略显佝偻的腰却已挺的笔直。

“相信渐鸿他也跟你说了一些。你爷爷和你渐鸿叔的父亲是亲兄弟，你爷爷去的早，因此你爸当初是跟着你叔爷爷一起生活的。只是那个年代里，你叔爷爷被打成了右派，日子也过得很艰难。”

“后来终于平了反，也回归了原来的部队。你爸没读过书，也识不了几个字，就在你叔爷爷的安排下入了伍，当了一名志愿军。你渐鸿叔小的时候也没受过什么教育，当年跟在我屁股后面混大的，也入了伍，咱俩被分在同一个部队。”

“别看你爸没文化，当年可是咱们军区的标兵。于是也成为了一个小班长，手下就有你渐鸿叔。”

“然后呢？”

“后来在一次出任务中，你爸不小心受了伤，就光荣退役了。”

闻父说的风轻云淡，但从闻渐鸿那里听说过，受伤的过程挺复杂的，不过既然父亲不想说，那就算了，很多事情又何必非要弄个清楚。

但闻青想起了闻渐鸿的话，摸了摸父亲的腿，“爸，里面还有钢板对吗？”

“没事，这么多年过来了，也没见出过什么事。”

“爸。”闻青语气中带着哽咽。

“真没事的，都过去了，还是说你妈吧，你不是想听吗。”

“嗯，吧 ，你接着说。”趁着喝汤的机会，闻青猛地擦了擦眼角，让自己显得正常些。

“你叔爷爷当时给我安排了很好也很清闲的工作，但和我一起退伍的还有两外两名战士。他们伤的更重，却没有我那样的资源，所以我向单位推荐给了两人，自己找了一家工厂上班。”

“爸，你后悔吗？”

“不后悔，要不然也不会遇见你母亲了。”

闻青摸了摸父亲的腿。

“爸，还有钢钉对吗？”

闻父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爸，我寄回来的巷子里有一对狼皮护膝，你怎么还没穿上。”

说着起身到自己寄回来的东西里找了出来，这对护膝是闻青去草原上慰问时求了好久才从对方手里求到的。

“来，试试，保准暖和。”

闻父一脸笑意的看着儿子给自己安好护腿，从孩子母亲过世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开心过。

“那后来呢？”

闻父喝了口水，沉默不语，闻青也不作声，两父子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饭桌边。

“后来你叔爷爷给我安排了对象，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和你妈在一起了。

那个女孩被安排在工厂里做财务，我们其实从小就认识，因此求着她帮忙隐瞒。后来有了你，隐瞒不过去了，便向你叔爷爷坦白了。

闻青暗自冷汗，自家也有这么狗血的事情。该不会接下来家里面阻婚吧。

闻父没机会闻青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接着说到。

我以为你叔爷爷会反对，但是实际上他非常的支持，还骂了我一顿，说你爸才是封建思想老顽固。

那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我妈？

是挺好的。可是那个本来是安排过来和我相亲的女孩出了事情，她喜欢上了一个厂里做技术出生的穷小子。你叔爷爷开明没错，但对方家里却并不开明。并怪到了你叔爷头上，说是没管教好我，让我把自家女儿带坏了。

当时我们还想了一个办法，表面上你爸和那个女孩结婚，你妈则嫁给那个小子。咱们都在一个地方上班，所以只要没人举报就不会有人知道。

额，爸，你们可真聪明。再然后呢？

文青暴汗，你们真会玩，比现在的年轻人还会玩。

可惜计划还没有执行就被识破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四个人准备私奔。

文青越加无语了，这个已经脱离了会玩的范围了。

你妈当时肚子已经八个月了，我们四个人商量好了，到黎川来种果树，你妈最喜欢家里的脐橙了。

然后你们就来黎川了？

没有。

路上出了车祸。

我妈？

对，你妈提前生了你，在路边生的。没有医生，只有我开了一辆借来的车。我拿着老虎钳剪下了你的脐带。你小子命大，活了下来。

闻父说的有些哽咽，闻青拍了拍对方的背。此时的父亲无比脆弱。

后来因为你母亲的事情，叔爷很自责，觉得是当初没有顶住对方家里的压力，才让我们走上极端的路。其实谁都不能怪，只能怪你爸，要是那天开慢一点避开那辆车就好了。

看着闻父通红的眼眶，闻青才知道这些年对方心里会有多苦楚。

后来爸带着你回了城里继续上班，因为你妈/的事情，那个小子和女孩也没有再做计较，加上当时那个女孩也怀孕了，让他们结了婚。

几年后我意外的发现了那辆肇事车辆和那个司机，从对方口中得知，当时并不是一场意外。

啊？

闻父的脸此时变得有些狰狞，狠狠的咬着牙。

他是收了别人的钱，来处理你父亲和那个女孩的。只要咱们两个人都死了，你叔爷和对方家里就有了隔阂甚至反目成仇。那个女孩是对方家中唯一的后代。

爸，你之后？

呵呵，后来那个司机酒驾死掉了，出车祸撞坏的那辆车，刚好就是出钱的那个人。

闻青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他清楚父亲话中所说的含义。

闻父笑了笑。

你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意外落水了，但你回家的路根本就不经过那个湖，而且你很乖都是等着我去接的，也不会到处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受了惊吓，幼儿园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爸就偷偷带着你来到了黎川。你妈最喜欢家乡的脐橙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闻青蓦然，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