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管气急败坏的光脚老头，闻青将耳机王耳朵里一塞，拿起书继续看自己的。

午餐时间到，车厢里便充斥着方便面特有的味道。不过，混杂着车厢里众多人的体味、混合着厕所里时不时飘来的气味，实在是不怎么好闻。

闻青和邻座的小妹妹都叫了份三十块的盒饭，味道差强人意，不过绿皮火车里能有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菜，也算得上幸福了。小桌子虽然狭小，伸筷子实在是不太方便，两人挤一挤，吃得也津津有味。

抬起头，闻青雀发现对面的老太太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饭，闻青就感觉不那么自然了。

老大爷对着闻青尴尬一笑，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了装着几个干饼的塑料袋。就是仅用面粉烙出来，还没放多少油的干饼。

将干饼放在桌子上，撕成很小的碎粒，往内侧的老大娘嘴里喂去。喂了几口，又打开塑料瓶，给大娘喂一点水，并细心的擦去嘴角的水渍。

之前自己并未仔细看，只是以为老大娘不爱说话，看着窗外想事情，此时才发现，大娘的神态有些呆滞。

这种饼闻青自己吃过，也会做，当年自己上小学，林子里忙的时候，父亲便会烙上几张这样的饼，背上一大水壶的水，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这种干饼吃在嘴里除了干涩没有任何味道，吃两口饼就得喝上一大口水，不然肯定被噎住。

闻青再次看了看两位老人喝水用的瓶子，看瓶盖似乎是某种罐头的瓶子。

老大娘一口一口的吃着老伴喂过来的饼，眼神却丝毫没有转移，依旧死死的盯着闻青的饭盒。原本还算美味的牛肉烧土豆此刻吃在嘴里却不知道是个什么味。

“大爷，您也是到黎川呢？”火车上本就是目的地相近或相近的坐在一个车厢。

“是啊。后生你也是啊？”

“嗯，我家就是黎川的，许家村，大爷您呢？”

“哦，我是赵镇张家沟的。”

“大爷，我这人容易犯困，待会要是睡着了，看在咱们老乡的份上可得麻烦您帮着看一下，不然我这包丢了可就麻烦了。”

“没问题，包在大爷身上，贵重物品你也放好，火车站火车上人多眼杂的，不安全哩。”

“就是就是，可我这性子就一马大哈的，没办法，只得麻烦您也帮着留下神了，我睡着的时候不然给人把我自己抬走就好了，哈哈。”

“没问题，三十岁前睡不醒嘛，大爷年纪大，睡得少，车上这么吵，可睡不着的。”

说完又继续起了刚才的事情，给老大娘喂饼。

此时，送餐车再次经过这边，闻青急忙叫住了乘务员，递上一张毛爷爷。

“服务员，停一下，再来两盒三十的饭。”

接过盒饭，将两盒盒饭放在了大爷面前。

“大爷，没什么好谢您的，只好请您和大娘吃顿简单的盒饭了，您可别嫌弃。”

“哎，这怎么，这可使不得。多少钱，我拿给你。”说完眼中有些不舍，却还是翻着自己的内口袋，将一个红色塑料袋掏出来一角。

“大爷，您这是让我折寿呢，说了吗，真的是请您帮忙，我待会要是睡着了您可一定帮我留心一下包，我真的是很容易睡着，不骗你。”

此时大娘的眼神终于从闻青的饭盒转移到了自己前面的饭菜上，嘴里咕噜了一句不知什么话。老大爷看了看老伴，终于还是一声叹息。

“哎。后生你的好意大爷领了，这盒盒饭大爷收下了。”说着将另外一盒又递给了乘务员，“同志，这盒不用了，退掉。”

说完又看向闻青，“这盒大爷收下了，放心，待会大爷一定帮你看好行李。不过就这一盒，不然大爷就不收了。”

闻青执拗不过，只好向乘务员说道，“不好意思，我就要一盒。”

乘务员也知道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对这个心善的年轻小伙子也是十分有好感，并没有为难，接过那盒退过来的盒饭，给闻青找回七十五。

闻青接过钱也是一愣，“美女，不是七十的吗？”

乘务员回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降价了。”说完推着车子继续前行，“盒饭呢，盒饭呢，有需要盒饭的吗？”

“来份盒饭，二十五对吧。”

“不好意思先生，刚才那份是一不小心洒出来了一点，所以才降价出售的，咱们的盒饭还是三十块一份。当然，也有十五块的套餐，您需要吗？”

“还是来份三十的吧。”

“好的先生，您拿好，这是您的套餐，祝您用餐愉快。”

“有需要盒饭的吗，有三十元套餐，十五元套餐，您可以在餐车经过时选购，也可以前往七号餐车用餐。”小车伴随着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往另一个车厢去了。

这头大爷打开盒饭，大娘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急什么，没人和你抢。”大爷看大娘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温柔，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的给老大娘喂着饭。

闻青和旁边的小姑娘早已经飞速的解决战斗，对面的大爷喂饭却足足喂了一个小时。还时不时的清理大娘嘴边楼下的饭粒和菜汤。一整盒盒饭全部进入了大娘的嘴里，罐头瓶子里的水也见底了，大娘似乎吃饱喝足了有些犯困，靠在大爷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大爷一只手被老伴紧握着，另一只手娴熟的收拾了桌上的垃圾，闻青起身，也不给对方制止的机会，拿起了饭盒和大爷的罐头瓶子。

“大爷，我去扔，您照顾大娘。水杯给您打满了再带过来。”

“唉唉唉，后生，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大爷您帮我看一下行李，我马上就回来了。”

闻青打完水回来，大爷拿起桌子上的干面饼开始吃，一只手撕饼动作却依旧娴熟，吃了几口干饼，似乎有些梗，想喝一口水，然而刚打的开水却十分的烫，只好用力的咽了几口唾沫。

此时刚才卖盒饭的乘务员又走了过来，小声的对闻青说道，最后一盒啦，“原价十五，现在只要五元啦。”

“乘务员，这里，盒饭我要了。”不远处有人在喊。

乘务员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站在闻青边上的过道里，眼睛直直的看着闻青。

闻青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递过了五元钱，结果盒饭一看，和刚才自己吃的一模一样，三十元的套餐。抬头看向对方，对方却已经转过头走开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这盒饭已经卖完了，您如果有需求，可以到7号餐车那里用餐，谢谢。”

旁边的胖子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明明就是三十块的。”

闻青立刻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胖子立马就缩了，“咦，好像是十五的，唉，火车上十五的饭菜看着就真难吃。”

小姑娘在闻青右边想笑又不敢笑，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肩膀一抖一抖的，胖子似乎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但看了看闻青那油黑的皮肤，瘦瘦的衣服下面似乎比自己结实的多的身材，又想了想对方打开包时自己看到的军官/证，默默的当作没看到，闭眼开始思考人生。

“大爷，这盒才五块，您看，我已经付钱了，总不能浪费了吧。”

“是啊，老爷爷，您就吃吧，饼就给我们吃吧，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呢。”

说完将盒饭往对方面前一推，将干面饼抢了过来，对方一直都是用手在撕，因此谈不上有口水这种事。

小姑娘撕了一小块饼放进嘴里，脸色立马就苦了，看了看对面正看着自己的众人，努力的将饼咽下。

“还挺不错的。”说完，又看了看桌上还剩一大半的那张饼，眼睛一转，撕下一大块塞进闻青手里。“大哥哥，你也尝尝，真的挺好吃的。”

闻青看着手里的干饼，咽了咽唾沫，吃吧。

就这样，撕开了一张小口的饼被小姑娘和闻青分掉了，两人足足喝下了一大瓶水。

“你们啊。”

老大爷无奈，还是接受了这份盒饭，用一只手慢思条理的吃掉，只是却将牛肉烧土豆的几块牛肉都留了下来。

等吃完这碗盒饭，轻轻了拍了拍老伴的手，大娘在车上怎么可能谁的着，感觉到老伴在拍自己便睁开了眼睛。看见对方喂过来的牛肉，脸上再次绽放出笑容，开心的一口一块吃掉了老伴喂过来的牛肉。

我来我来，这次小姑娘积极的起身，给老大爷收拾了饭盒，扔到了垃圾箱。

吃完牛肉的大娘看了看老伴，老大爷回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给对方理了理散开的头发，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像初恋中的情侣一般深情款款。大娘开心的笑着，再次靠在大爷的肩膀上，两只手将大爷的左手握住，闭上了眼睛。

大爷看了老伴，满是宠溺的眼神，让闻青觉得眼眶热热的。

一定是车厢里空调开的太高了。

闻青掏出手机，给顾采薇发了一条信息。

“当你老了 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 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 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 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当你老了 眼眉低垂 灯火昏黄不定

风吹过来 你的消息 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闭上眼睛，脑海里是对方那双会讲故事的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