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茜茜尔小姐，如果你再踩几下，估计他真要挂了。”女孩的同伴从后面走了上来，好整以暇的整理着并不凌乱的衣襟，“虽然他暗算我，也挺令我生气，但我觉得还是先把火玫瑰失联的原因问清楚比较好。”

女孩抬起脚，重重踩了下去，变本加厉的折磨着脚下的猎物：“笨蛋尤利加斯，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就是在问情报。”

她脚下的男子终于承受不住，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啊哈，”尤利加斯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或许我们该换个地方接着问。”

茜茜尔歪了歪头：“那还等什么，走吧。”

尤利加斯拎起昏过去的男子跟着女孩走进了黑色的大门。

淹没于枯败树木和藤蔓的破败圣堂里，一行断断续续的血迹一直从门口延续至神坛。昏迷着的男子被捆绑在树枝状蜡烛架上，本就极白的肤色因为失血近乎透明，即便在昏迷中，他又长又翘的睫毛仍旧在轻颤，似乎忍受着极大痛苦。

寒风透过破损的彩绘琉璃窗吹了进来，一桶刚由湖中提来尚夹杂着冰渣的水哗的一声自男子头顶淋下。男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呻吟着清醒过来。

“你好啊，比尔。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尤利加斯愉快的说道。

比尔的眼前晃动着凌乱的景象，过了好久他才找到视线的焦点。出于杀手的本能，他迅速判断出目前的处境——头昏脑胀，身体冷得直打颤，背后、胸前还有内脏发出不可忽视的剧痛，体力无限接近于零，更糟的是，他被限制了行动自由。

茜茜尔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的表情：“哇哦，怎么会是一脸的迷蒙？昏过去一次，就不认识我们了吗？我们两个为了抓到你可是从索苏文兰一直追到水晶湖畔呢。”

比尔晃了晃头，没想到眼前所有景物都跟着转了起来。尤其是那两张喋喋不休的人脸，就像旋转木马一样围着他绕起了圈子，一会儿是男人的脸，一会儿又换成了女孩的脸。他闭上眼睛，它们就在黑色的背景上继续旋转。直到一声鞭响清晰的闯入，他昏聩的世界才被硬生生撕了条裂缝。一线光透了进来，所有景物突然都定住了。一丝新鲜而尖锐的痛感从胸腹处传递过来，并越来越宽广和清晰，他迷茫的盯着眼前的鞭子，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声清脆的鞭子声正是这玩意儿打在了自己身上。

审问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入夜。期间比尔昏过去两次，第一次是被一桶冰水泼醒的，第二次却是被一碗可怕的药汁给呛醒的。

他拼命的咳嗽，把灌进喉咙的药汁吐了一半出来。这药汁落在地板上，呈现出诡异的浓绿，再加上残留在嘴里的酸苦辛麻的古怪味道，叫比尔忍不住说了第一句话：“这他妈是什么？”

茜茜尔在他喘息声中发出清脆欢快的笑声：“血枭的口水。”说着还指了指一旁架子上虎视眈眈的大蝙蝠。

比尔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茜茜尔等着平静下来：“趁着尤利加斯不在，你就不能偷偷的把答案告诉我吗？”她坐在一张旧椅子里，小腿交叠着翘在一边的扶手上，一只手拖着腮，眨着大而妩媚的眼睛，安静的样子叫人生出乖巧的错觉，但是下一刻其顽劣本质就凸显了出来。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朝着火焰上冒着袅袅热气的陶罐走了过去：“算啦，早就知道你油盐不进，但是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哎呀，这味道！”她捂着鼻子，用长柄勺子把罐子里的东西盛进碗里。然后端着碗朝比尔走了过来。

比尔惊恐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她发现了他的眼神，特意把碗放到他鼻尖下面。里面果不其然是那种浓绿恶心的液体。

“你想做什么？”比尔往后挪动着身体，但是手脚都被捆绑在架子上，让他毫无办法。

茜茜尔发出一声欢快的笑声：“当然是喂你喝下去啊。”

比尔拼命挣扎起来，身上的伤口再度裂开，又有少量鲜红在他残破不堪的衣襟上晕开。茜茜尔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他筋疲力尽的停止了挣扎。

“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叫你拼上性命去保护？”茜茜尔眼睛的深处，似乎有一种比尔印象中从未出现过的情绪在闪动。她的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前额：“好烫。快把这个喝了。”

比尔用最后的力气摇了摇头，眼前的人影和那碗绿色液体一起旋转起来。

“你中了血枭的毒，这是解药。”茜茜尔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朦胧中，他感到些微温热气息打在脸侧，比起笼罩全身的混乱痛苦，这丝细微的气息竟是那么清晰，“小时候生病了，妈妈就是这么喂我喝药的。小乖乖，闭上眼，把药水一气喝下去，然后含一颗水果糖，舌头会变得更甜蜜。唔，好乖，来喝吧，可惜我现在没有水果糖给你，下次再带给你吧。”

比尔挣扎着将眼皮睁开了一条缝，一片模糊中唯有茜茜尔嘴角边的笑意清晰可见。他勉强把送进嘴里的药汁喝了下去，味道实在可怕，可他连作呕的力气都没有。茜茜尔捂住他的眼睛，柔软掌心碰擦着他的睫毛：“在尤利加斯回来之前尽量多睡一会吧，他回来了，拷问还要继续。”

混合着咒骂的抱怨脱口而出，却在喉头间不由自主变成了呜咽，比尔并未注意到这点，他把火气发泄完毕之后，头一歪就陷入了昏睡。

茜茜尔注视着他苍白的脸，噘了撅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一个小时之后，外出打猎的尤利加斯回来了。他这次是真的出去打猎，他把猎物装在一个巨大的皮口袋里，拖着它走上圣坛。

“你总算回来了。”茜茜尔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尤利加斯看了一眼昏睡的比尔：“你没继续审问？”

“让我饿着肚子干活吗？”茜茜尔双手掐腰，气恼的叫道。

尤利加斯妥协的摆摆手：“不不，我怎么可能那样做，尊敬的茜茜尔小姐。我当然懂得尊重女性的需求。你瞧，我这不是带回了不少猎物吗？”

他把口袋打开，将昏过去的猎物倒了出来：一头麋鹿、一只瞪羚还有几条冬眠的蛇。

茜茜尔踱着步子走了过去：“虽然并不是我喜欢的，但在冰天雪地里能有这样的收获也算不错了。辛苦你了，尤利加斯。”

尤利加斯露出迷人的笑容，彬彬有礼的说道：“为女性效劳是我的荣幸。你选哪只呢，茜茜尔小姐？”

“就这个吧。”茜茜尔指了指长着巨大树枝状叉角的麋鹿。

尤利加斯把麋鹿放到她面前：“我会到二楼去进食。祝你用餐愉快。”

茜茜尔给了他一个微笑，他把剩下的猎物装回口袋，拖着它们走上了楼梯。

等尤利加斯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茜茜尔才靠近了麋鹿。她抚摸着鹿的咽喉，喃喃的说了些话，然后手腕一翻，手中便多出了一柄精光闪烁的小巧匕首。她把鹿的咽喉割开，用盛过浓绿药汁的碗接取鹿血。

在这个过程中麋鹿忽然惊醒过来，蹬踹着四蹄想要站立起来。“嘘——”茜茜尔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她注视着鹿的眼睛，一边接取鹿血，一边用另一只手抚摸鹿的脖子。麋鹿安静下来，除了身体偶尔抽搐一下，连呼吸都渐渐停止了。

接了一碗血后，她起身走到比尔跟前，托着他的下巴，将一碗鲜血给他灌了下去。昏睡中的比尔并未抗拒，反而对这碗散发着浓重腥甜气味的液体表现出极大的贪婪。看着他大口吞咽模样，茜茜尔露出了笑容：“果然不出所料。”

喂过比尔之后，她才开始了进食。她动作轻巧而优雅，用嘴去吸取鲜血的样子好像在亲吻那头麋鹿。

半个小时之后，楼梯上传来尤利加斯的声音：“茜茜尔小姐，你用餐结束了吗？我要下来了。”

茜茜尔从麋鹿的咽喉上抬起了头，朝比尔看了一眼，眼色微微黯淡了一下：“下来吧。”

尤利加斯回到圣坛时，茜茜尔正坐在椅子里，用一方纯白的手帕擦着嘴。“晚餐还合口味吗？”他礼貌的问道。

“难得吃一次野味，也算换个口味吧。”茜茜尔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有点困了。你还打算继续审问他吗？”

“这样嘛……”尤利加斯看着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如果没有茜茜尔小姐陪伴，我也实在难以打起兴致和这家伙聊天。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晚安，茜茜尔。”

“晚安，尤利加斯。”茜茜尔慵懒的说着，从椅子里起身，朝着楼梯走去，“你刚才用的是哪个房间？”

“楼梯口右拐，第二间。”尤利加斯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滑过一丝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