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舅舅林乾跃时,林靖宇就觉得这个棱角分明,一脸刚毅的汉子不同寻常;干练的举止,简捷精辟的言语。可没两天他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两个男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盯着餐桌上的一盘菜,这是一盘香煎五花肉片,通体金黄香脆的五花肉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好死不死的是,这甥舅俩都喜欢吃这个菜,才上桌的五花肉林芊芊还没夹几块呢,就被这甥舅俩给一阵风卷残云的吃了大半。
虎视眈眈的盯着最后一块五花肉,林靖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着说:“这个,最后一块肉了,舅舅您吃吧!”
话是这么说,可手里的筷子却没有移动分毫的意思。
眼睛闪过一道精芒,林乾跃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哪里,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呵呵!”
犹如慈祥的长者在谆谆教导一般,林乾跃却是说一套做一套,手里筷子有意无意的搁在那块五花肉最近的一个菜盘里。
“尊老敬老是东玄境的传统美德,还是您吃吧!”某人违心的说。
如果林乾跃有条狐狸尾巴的话,现在一定在摆动着;他佯怒道:“我有那么老吗?我才三十多岁呢!乖哈,你吃了吧!”
坐在一旁吃饭的林芊芊再也无法淡定了,她杏眼一瞪怒道:“为了一块肉,吃个饭都不让人安生,到底吃不吃?不吃老娘吃。”
说着她用筷子将两人的筷子拨到一边,就要伸手去夹那块肉。这让甥舅俩脸色突变,还好林靖宇急中生智的大喊一声:“快看呐!有飞碟……”
林芊芊下意识的扭头顺着儿子所指的方向看去,而林乾跃则迅速的夹起那块五花肉就要往嘴里放。
这时,林靖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筷子,稳稳当当的夹住肉块。甥舅俩再也没有先前的尴尬、谦让,一脸馋相出卖了这俩货。
“你这孩子看花眼了吧?哪有‘飞蝶’?”林芊芊转回头来,正巧看到两人正在角力争抢,这一幕顿时让她火冒三丈。
甥舅俩盯着彼此,手里筷子没有丝毫松懈,只是有股奇怪的感觉在身边升腾。
嗯!杀气?这让两人内心一颤。
只见林芊芊的筷子用力的从中间拍下,将五花肉拍掉,然后食指屈起弹在林乾跃持箸的手肘麻筋上;如触电般的感觉使他手指一松,筷子掉了下来。
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攀上林靖宇的耳朵,像给老式钟表上发条一样,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某人惨叫着在这局抢肉大战出局。
再次瞪了一眼哥哥,林芊芊教训道:“几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孩抢东西吃,你个老不羞。”说完还用手指在脸上刮了几下做羞羞脸的动作。
“我不是小孩……”林靖宇心有不甘的反驳道。
回应他的是凌厉的扭发条:“你这小坏种还敢顶嘴?”
“喔嚯嚯……”某个为人尊长的舅舅捂着嘴奸笑着。
“笑什么笑,你也有份。”说完,林芊芊一视同仁,任凭林乾跃怎么求饶,这耳朵拧得跟风车一样飞快。
可怜堂堂黑旗军团的‘云麾将军’,在人前威风凛凛,在家里却被小妹教做人,这说出去谁信呐?
看着周围侍立的仆人们一副想笑又不敢笑,憋涨着的脸庞低垂,浑身像调成震动的手机一样在颤抖着,显然已经是忍受到极点了。
林芊芊索性将这甥舅俩赶走,他们爱去哪疯去哪疯,再与他们呆在一起,他们将会把你的智商拉到与他们同一水平,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嘟囔着嘴,林靖宇低声骂道:“我看你是更年期提前发作了。”
“你说什么?”一道尖利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接着一个陶碗迎面飞了出来,若不是撒丫子躲的快,肯定能把某人砸个满头包。
某个作为舅舅的长辈一边用牙签剔着牙,一边口齿不清的笑道:“好小子,真对我的脾气,看到你就像看到小时候的我一样,哈哈!”
林靖宇不屑的笑道:“您也不赖啊,逗比的功夫比我还门清。”
“呀呵!你小子属狗的啊?见人就咬。”林乾跃吐出牙签,神色不善道。
某人一脸贱笑回应着:“咦?你怎么知道我属狗的?你这能掐会算的本事比鱼埠街的程里长还厉害啊,去市集摆个算命摊保证大赚啊,哇哈哈哈!”
“……”某个作为舅舅的长辈一脸面瘫表情。
甥舅俩就这么斗嘴离开饭厅,拐进一个院子,四周宽阔平坦,却是用作练武场的,十八般兵器都有。
林乾跃率先打破沉默:“你小子连沙河帮都敢惹,来来,让老舅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放心,我只用一成功力。”随即摆了个格斗式出来。
“好!”林靖宇也不废话,走到兵器架那里选了根一丈长棍,这是他现阶段唯一会用的武器。
林乾跃赞赏的点头道:“嗯!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初习武道先习棍术也是正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啊!”
以武为尊的东玄境人人都会一两手招散手,可武技却是稀缺货,不是谁都能练得了的。因为武技需要多年的底蕴沉淀、传承,才能成为一套系统。
前世《水浒传》里许多平民出身的角色多是练习棍术,比如九纹龙史进。只有世家贵胄出身的才有练其他武技的,比如林冲、呼延灼、卢俊义等。
作为武技,棍术是最为易学掌握的,并且也是修习成本最低廉的——棍子能值得什么钱?寒门武者都能练的起。
据不完全统计,东玄境使棍的武者囊括了:捕快、镖师、护院保镖等等几乎所有的下阶武者。
与陈伯自创的‘六点半棍’相比,这些下阶武者使用的棍术大多是比较常见的齐眉棍,像林靖宇这样使用一丈长棍的几乎凤毛麟角。
但同类的长棍武技也不是没有,北境武道圣地——‘武台山’流传的‘五郎八卦棍’正是一种长棍武技。
据陈伯讲,这种长棍武技的原理来自骑兵冲锋所用的长枪,属于军阵武技演化而来,只不过没有枪头而已,但在招式上却有很多长枪的影子。
而六点半棍的出处则来自日常撑船时摇浆划橹撑杆的动作,对马步下盘的要求很严格;毕竟在水上讨生活,下盘不稳可不行。
六点半棍一共有:杀、割、抡、弹、钉和挑六个小式,还有一招‘收式’不太明显只能算半个招式,故称六点半棍。
面对浸淫武道多年的舅舅,林靖宇选择了比较熟悉的‘上步杀棍式’来应对。
左手将长棍前推,右手将棍尾后拉将长棍上斜指天空,双脚叉开笃立,脚掌如扎根在地里一样,林靖宇这一起手式深得舅舅的赞赏。
“看起来似模似样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花架子,待我查验一番!”林乾跃双脚踏地,整个人如脱缰野马般急奔了过来。
眼看两人即将交汇在一起,林靖宇大喝一声,长棍由上往下狠狠的劈了下来,沉重的长棍带着呼啸声劈向林乾跃,若被打实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冷哼一声,林乾跃敏捷的躲过凌厉一棍,同时脚掌踢在棍头将其踢向一旁。棍身传来的反震之力使得林靖宇虎口发麻。
林乾跃利用这一空隙,身形诡异的抢进长棍范围里,只要再冲两步,一双铁掌就能狠狠的在外甥身上拍上一下。
在震惊过后,林靖宇迅速反应过来,任由舅舅抢进来,身体跨步向左横移,同时左手将棍身往后拉,握着棍尾的右手向前猛推棍尾,棍梢朝下形成一个横扫切割的招式。
这招‘马步割棍’让林乾跃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继续攻击便会被长棍拦腰扫到,看着势大力沉的招式,若被打到多半不好受。若停止攻击闪避,那刚刚打开的局面又会反转。
可毕竟林乾跃修习武道多年,少年时便已名扬南域,后来还去参加帝国的‘武进士’科举考试,那可是全帝国的武道天才汇聚的地方。
只见他诡异的向后旋转了一步,整个人化作一道弧形身影与长棍保持着平行,长棍与身影像两只鸟儿在嬉戏一样,就是挨不到,打不着。
林乾跃踩着弧形步伐躲避着横扫的长棍,同时继续冲向林靖宇,虽然弧形步伐再次将距离拉开了些,不过再有两步也能攻击到林靖宇了。
旧力已老新力未至,眼看着舅舅就要冲过来,吓得冷汗直流的林靖宇不假思索的向后弹跳,连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喘了口气,林靖宇双脚呈外八字站立,将长棍平举与肩平齐贴着胸口是谓‘钳阳外收式’,可预判、收招。
撇了眼越来越近的舅舅,他大喝一声:“‘钳阳抡棍’,看招。”,他腰身一拧,以腰劲将棍梢向左方直刺出,那正是舅舅进攻的必经之路。
踩着‘丁字回旋步法’的林乾跃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等杀招,他无奈的放弃了原先的进攻路线,身躯不规则的运动着,试图另辟蹊径。
可一旦被近身的威胁解除后,林靖宇便又用上了‘马步割棍’横扫过来,逼的林乾跃左闪右避好不狼狈。
“停,停!打住。你小子使得是什么损招,只会横扫,直刺吗?太无赖了。”林乾跃抬手制止外甥,一手扶着腰驼着背喘着粗气。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林靖宇笑道:“什么无赖?我这叫一招鲜,吃遍天。”
嘴角斜拉起一条弧线,林乾跃忽然往地面一窜,一下就窜进了长棍范围内,由于他矮身在地,割棍横扫不到,抡棍也刺不到他。
“哈哈,什么一招鲜,黔驴技穷罢了,看老舅破了你这木头棒子。”林乾跃大笑着道。
“哼!‘守中钉棍’,着!”林靖宇冷哼着,侧身对敌双脚站开,左手狠狠的下压棍身,右手拼命上提棍尾,手中长棍由上往下压打下来。
正在洋洋得意的林乾跃吓得一个大马趴扑倒在地,令长棍错过腰背,狠狠的钉在双腿之间的地面上,这才勉强躲过势如破竹的一击。
未来得及站起来,只见林靖宇再次向左横移一大步,棍头下压插进舅舅的肚子与地面之间,横着将林乾跃凌空挑起,此乃‘六合挑棍’。
“哼,等你很久了。”变异突现,只见林乾跃凌空飘起的身体竟顺着长棍往林靖宇一方像风车转动般滚去。
林靖宇大惊,这回舅舅用上了粘字诀,黏附在长棍上怎么都甩不掉,往后扯也扯不出,一下子心慌了就手足无措了。
当林乾跃一手像抓小鸡一样提着外甥的衣领时,这一场比试落下了帷幕。
林乾跃喘着粗气道:“娘哦!这棍术真邪门,若不是你老舅我久经沙场,差点就在你这小阴沟里翻船了。”
林靖宇也同样震惊不已,最后的变化着实让人想不到,只以一成功力对战的舅舅竟然这样击败了自己,看来自己的武道之路任重道远啊。
帝国军制:军衔要与实力对等,舅舅作为黑旗军大将,其修为可能是虎贲境到羽林境之间,若全力攻击,林靖宇只怕连他一个手指头都顶不住。
所以,林乾跃一成功力有多厉害就可想而知了,而且他还没用上原力武技呢,甥舅俩纯粹是身体上的力量硬碰硬。
林靖宇不由得一头黑线,反唇相讥:“你的步法身法诡异,每次都避过我的攻击,要不还真能淹死你这条老泥鳅了。”
“哼,小阴沟!”
“哟!老泥鳅生气了!”
甥舅俩对视一眼,突然纷纷大笑起来,这是一种男人间英雄所见略同的愉悦。
坐在竹椅上用毛巾擦着汗,林乾跃望着正在大口灌着茶水的外甥说道:“我听说这个月武学堂就要进行测试考核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掏出随身携带的黄册玉牌,林靖宇说:“教头把这玩意给了我,说里面有一个叫《朝露》的吐纳心法,说是能激活原力吸收的。”
闻言,林乾跃点头道:“《朝露》乃是初涉原力的武者打基础用的,虽说是烂大街的心法,但总好过散修那种自行摸索的心法好得多了,要知道武道一途如筑高楼大厦,根基不稳便会埋下隐患,好好练,有什么不懂的就问。”
虽说武学堂对所有人开放,但也不是人人都能熬到毕业的,一年一度的年级考核便会淘汰许多资质不足的人,他们会被劝退,从此做个普通人。
也有经济上的原因凑不出修习武道的资源中途辍学,毕竟穷文富武可不是说笑的,没有海量资源的辅助,除非天才,否则难成大器。
许多人因为种种原因中途毁掉了武道之路的根基,然而,乡野市井中也有豪杰,这些人就是散修武者的代表,只是被生活的琐碎而淹没了光芒。
吩咐下人给林靖宇安排一间练功房,林乾跃便借口军务繁忙而离开了。
练功房是一排外表不起眼的石质房屋,专供林家年轻子弟修习,族长、族老、供奉们另有专属的练功房。
外表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其内部就越让人惊诧。练功房里的空间远比表面看上去大得多,屋内的符文阵列线条错综复杂,发出闪耀的光芒。
据管理练功房的家老说,屋内符文阵列的作用是聚集天地间的原力分子的,就像一个放大器一样,调整原力分子的密度和流动速度,使屋内的修习者能更快的感悟、吸纳原力分子。
就好像前世的高级进口汽车一样,买得起也不一定养的起;建立这样的练功房价值不菲,毕竟符文阵列运转所需的材料可不是一笔小钱。
能附刻符文阵列的建材也不是一般的物品,也只有林家这种地方诸侯才能撑得起这样的费用了,一般的小贵族还真没办法承担的了。
家族里的年轻子弟使用练功房是有限制的;除嫡系子孙外,只有天赋异禀或对家族有贡献的子弟才能使用,其他人想用得缴纳高昂的金钱或同等的资源。
世界上的资源是有限的,一个人用的多了,另外的人就只能用少点。
规则就是这么残酷,想过的好就要一直向前冲,绝不能停下,要不然就会被后起之秀超越,然后再把你狠狠的踩在脚下,永不得翻身。
前世的祖国在一百多年前就是因为停滞不前,所以才被人狠狠的踩在脚下,要不是地大物博勉强可以自给自足,差点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可笑的是,前世有些人质疑祖国发展的太快,明明是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潮流,却抱怨说人民跟不上发展的脚步,人民再一次被代表了。
他们还羡慕一些国家的慢节奏生活,可是,真的能慢下来吗?
武者和国家的命运其实也是相通的;懒惰一天,修为就要落后别人一日,长此以往,若不被赶超那就没天理了。
那些人选择性的遗忘了一百多年前的‘落后就要挨打’……
管理练功房的家老启动了屋内的符文阵列,盘坐其中的林靖宇顿感周身空气微微凝固一会,随即慢慢呈螺旋状聚集在自己周边。
武学堂发下的《朝露》来源自一句古诗: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作为初级吐纳功法,《朝露》的意义可谓用心良苦。
其含义即是:若荒度岁月,就像晨初的露水一样转眼即逝,直到一事无成时只能悲叹空度时日。
武道一途不但要看天资,勤加苦练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勤能补拙,就算不能成为一代宗师,最起码也能像‘卖油翁’一样:无他,手熟尔。
按照《朝露》功法的提示,林靖宇脱去衣服只剩内裤盘坐在地,尽量多的使表皮暴露在空气中;他终于明白武侠小说里许多人为什么光膀练功了。
去除脑中杂念,进入入定状态后,他回忆起秀才哥周祈学与教头的对话……
浑身毛孔微张,汗毛就像蛇信子一样摇摆不定的去感受空气中的原力分子。
一道道犹若流质的物体拂过表皮,微张的毛孔在汗毛的感受下,引导原力分子进入皮肤表面。
一阵舒爽的感觉充斥着吸纳原力分子的皮肤,这说明已经有原力分子透过皮肤上的毛孔进入体内,只要调动血管经脉的运动方式,就能将其吸纳进原力穴海为己所用。
吸收原力分子的原理是相同的,只是各个功法之间的吸纳速度不一样。可惜《朝露》只是初级功法,总不能在蹒跚学步的时候非要大步奔跑吧。
至于萃取,原力分子进入原力穴海后会储存一段时间,若不及时用相关功法进行转换,在新陈代谢和异斥的作用下,会逐渐被排出体内。
很明显,《朝露》在萃取这一方面的作用很小,只能萃取一小部分原力分子转化为原力,大部分原力分子只能在新陈代谢时浪费掉。
由于原力分子是从空气中吸纳,这不可避免的夹杂着一些其他物质,萃取的作用就是将这些杂质排出,只留下原力分子转换为原力。
所以每次萃取原力分子后,从毛孔皮肤中总是能排出许多暗色的杂质,迷信的人管这叫洗髓伐脉,其实只不过是像洗澡时搓掉的皮脂老泥而已。
此时林靖宇光着的上身排出了许多老泥一样的物质,这说明在《朝露》的运作下,原力穴海已经接收了部分原力分子,只待些时间便可转化成原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