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的杂货店里，对峙双方保持着一种均势，此时，林靖宇隐约闻到一股酒味，待仔细看时，那些少年脸上都带着酒酣的红润。
经过李小扉的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搞清楚了；
那个说黑话的少年正是之前猥琐男夜凉晨塞的人，他叫骆有贤，自称是夜凉晨的外甥——鬼知道是不是。
‘塞人’这种事是不是亲属关系不重要，反正‘塞人’的‘荐头’们要么强塞，要么是正常途径的推荐给东家。
很显然，骆有贤是仗着夜凉晨的关系强塞的，因此，他在老李杂货店一直有些嚣张跋扈，整天对着小东家李小扉瞪眼吹胡子的。
老李在店里时他还能收敛点，起码表面的恭敬还是有的。老李一不在，他就撒欢了，没事就叫些狐朋狗友到店里玩乐。
李小扉虽然看不惯，但老爹交待不要随意招惹这些小流氓，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忍气吞声的——这对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来说殊为不易。
今天老李外出采购，骆有贤不顾小东家的怒视，再次招来他那些狐朋狗友，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当着李小扉的面喝酒。
赶巧的是，李月华来店里买些女孩家的物事。青春靓丽的姑娘当即勾起了这些混蛋的淫虫，他们仗着几杯马尿下肚，竟调戏起良家妇女来。
说到这里，林靖宇双瞳杀机一闪而逝，他冷笑着看向骆有贤，笑声中的杀意毫不掩饰，这让措手不及的小流氓当场打了个寒颤。
不顾骆有贤那仓促间聚起的怒意，林靖宇示意李小扉继续说下去；
看到妹妹被辱，李小扉再也按耐不住怒火，擎起一根棍子像打狗一样把他们打的满屋子乱跑，躲闪腾挪之间，他们把店里的货物撞散的到处都是。
直到林靖宇和牛自强进来前，双方也只是你追我赶，还有些克制。没想到牛自强二话不说就动了手，这就让他们始料不及，吃了个暗亏。
林靖宇仍旧带着冷笑，他慢慢的向小流氓靠近，这让他们有些退缩，酒醉也清醒了些。
面对气势汹汹的林靖宇，骆有贤强做镇静，喝道：“我们是沙河帮的……”
“行啦！”林靖宇不耐烦的打断道。
不顾对方吃人的眼色，他继续道：“不用强调你们是什么人，背后有谁罩着。等你躺下时就会明白：那些护身符有时并不太灵……”
“知道为什么吗？”顿了顿，林靖宇狞笑道：“因为，我比你有种，不在乎你的那些护身符。”
说完他大踏步跨前，一招‘马步冲拳’直刺骆有贤面庞，凛冽的拳风几乎要打到对方时，变异突生……
只听见店门外有人大喝：“住手！”
店门‘轰隆’一声，门板碎片随即飞了进来，肉眼可见的震荡波在空气中像水中涟漪一样，撞击在林靖宇身上，将他推到一边。
在倒下的一瞬间，林靖宇想起了武学堂的教头曾经说过：原力武技可通过多种方式来释放，其中也就包括了空气震动传播等方式。
所幸来人释放的原力武技并不是要伤害林靖宇，只是像平常被人推了一把一样，将他推到一边去，使林靖宇拳头偏过骆有贤，击在空气中。
在场都是少年人，对于这种超乎他们见识的场景震惊不已，牛自强和李小扉各自拿着家伙将李月华护在身后，骆有贤等人也缩在一起。
待尘埃落定，只见老李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他头发披散，空中的原力分子受到原力武技牵引，有些不安定的打着漩涡，将他的头发吹的乱舞。
“爹！”“大伯！”李小扉和李月华兄妹俩欣喜的喊道。
“李叔！”牛自强和林靖宇也打了招呼。
老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孩子们，随即冷眼看向骆有贤一伙，说：“事情的原委我已经知道了。”
骆有贤语塞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东……东家……我……”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骆有贤捂着火辣的脸庞，不可思议的看着老李，他做梦也没想到一向懦弱的东家会打他。
“你……你敢打我？”抑制不住的怒火上涌，骆有贤怒吼道。
‘啪！’回应他的，仍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这一巴掌将骆有贤扇了个晕头转向，他的同伴想去扶他，被老李一瞪又缩回去，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
“虽然你是夜凉晨塞的人，但念在你是寒门子弟，同时作为我对沙河帮的妥协，我总是自我安慰：给这寒门孩子一个机会吧！”
“原先我并不后悔这个抉择；这是我的选择，人总是面临着选择不是吗？”老李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
“可你做了什么？你欺负我儿子，搞乱我的店，还敢调戏我侄女，这就是你对我善心的回报？”暴怒的老李像只雄师般，充满王者的威严。
骆有贤等人从没见过老李这番模样，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像怒涛中漂浮不定的小舟一般，身躯抖如筛糠。
“滚回去，从今天开始，我这里不用你了，告诉夜凉晨，有什么招尽管冲我来，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手指着门外，老李下了逐客令。看着骆有贤等人还在发愣，牛自强喝道：“还不快滚？难道想吃爷的炒肉片吗？”说完扬了扬手里的门栓。
捂着肿了半边的脸，骆有贤环视了屋里所有的人，仿佛要记住下他们的面容，他嘴角因为脸部肿胀流着口水，含糊不清的说：“很好！我记住了。”
说完，他们便互相搀扶着走向大门，骆有贤走到林靖宇身边时，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用手掌在脖子上轻轻一划，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这一威胁的动作使得林靖宇杀机又起，但随即冷笑不语——没必要和一个已经被自己判了死刑的小崽子计较。
成熟的人绝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想法，包括杀机，那只会使对手加以防范。急躁的表现只会使得你漏洞百出，让敌人抓住你的弱点炮制你。
世界上没有多少公平可言，要说有，那就是生与死——少年人的杀心和成年人一样致命，更何况东玄境男子十六岁便是成年人了。
林靖宇可不会迂腐到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会放过他；就冲他敢调戏李月华，更遑论他还想要自己死。
望着骆有贤等人走远了，李月华从哥哥背后跑过来，一把抓住林靖宇惊慌问道：“有没有伤着？伤哪了？”
林靖宇没来得及说话呢，李月华向老李娇嗔道：“大伯，你怎么回事，眼看宇哥儿都快镇住那流氓了，你还用武技，就不怕震坏他吗？”
老李不由得摇头苦笑，也不解释，向三个男孩说道：“麻烦你们帮着收拾一下店里，我有点累，要休息一下。”随即向屋后走去。
男孩们面面相窥，李月华耸了耸肩，吐出可爱的小舌头小声道：“我是不是说话太重，惹大伯生气了？我这不是担心宇哥儿嘛！”
李小扉和牛自强闻言面露古怪的看向林靖宇和李月华，最终还是李小扉打破了沉默，他学着长者的语气摇着头道：“哎呀！女大不中留啊！”
牛自强惊愕的问道：“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好家伙，吃窝边草，小心天收你。”随即，不顾林靖宇暗自抗议，小牛一脸猥琐的盯着李月华。
“大嘴牛！”李月华狠狠的踩了一脚牛自强的脚背，她的花拳绣腿对皮糙肉厚的牛自强来说根本没什么作用。不过小牛还是一脸夸张的捧着脚大呼小叫，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尴尬的气氛总算一笔带过。
此后几天，想象中的报复并没有到来，这让林靖宇稍微有些松懈，只觉得夜凉晨不过是个扯虎皮拉大旗的货色。
这样想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曾有一次，林靖宇亲眼看到夜凉晨被好几个青年围殴，一顿棍棒之下将他打的血肉模糊。
不过，这几个青年到底不是心狠手辣的江湖滚刀肉，也许他们只是仗着年轻气盛，看不惯夜凉晨这样的家伙招摇过市，只是想教训他一顿罢了。
可夜凉晨却成功的证明他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围殴他的青年里的一个，被发现吊死在他家门前的树叉上。
这使他在城里有些名气——尽管并没有证据表明是他做的。不过大家不会管这些，大家只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只能咬着后槽牙忍受他的敲诈。
至于其他殴打过他的青年人，要么托关系赔礼道歉，要么摆明家族的势力强硬对待，此事最后换来了夜凉晨放言不再追究而作罢。
这之后，林靖宇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夜凉晨只是个花架子。
夜凉晨之所以会放过其他殴打他的青年，是因为他知道对方已经有了提防，他奈何不了他们，更何况有些人的家族他也惹不起。
一个收了赔偿金，被人吓唬一下就不敢复仇的家伙，其自身修为应该不高，否则在以武为尊的东玄境，早就杀的血流成河了。
更遑论他有后台罩着了——真正的沙河帮之人绝不会放过任何敢于冒犯他们的人。
他能招摇过市敲诈商贩，能肆意的向商店塞人，完全是因为他举着沙河帮这面大旗，还有他杀人立威的那股凶悍劲，毕竟没人愿意招惹一条疯狗。
想明白这点，林靖宇倒也放心了，他向伙伴们诉说了自己的观点，而他们也完全认同，只是老李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林靖宇不以为然，若有必要，自己完全能宰了这条老疯狗，因为他不像老李，不像那些拖家带口，逆来顺受的人们。除了母亲，他没有什么牵挂。
这天，林靖宇正和牛自强在市集卖鱼。林靖宇不时瞟了眼街道斜对面的杂货铺，只见大白天的，竟然店门紧闭。
这是很少见的情况，市集就这么几间杂货铺，老李这家因为物廉价美，花样也多，深得广大百姓喜爱，很少有闭门歇业的时候。
林靖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的心悸，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他和牛自强打定主意，卖完鱼就去李小扉家看看……
一阵不和谐的喧闹声把这一切都破坏了；男人短促的惨嚎，女人慌乱的尖叫共鸣在市集的上空，一如妖族入侵时的写照。
正在逛街做买卖的人们犹如受到惊吓的鹿群一般，纷纷惊慌四散奔逃，街边店铺小二、掌柜看到这一情景赶紧把门板插起来关门大吉。
一群吆五喝六的汉子正蜂拥而来，那狰狞的脸庞，邪魅的笑声，重重的刺激着这些吓破胆的人。
许多小贩满头大汗的一边收拾，一边看着那群越来越近的汉子，最后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吓得一把洒掉手中的货物飞似的逃开。
这一举动引得那群肇事者更加嚣张疯狂的狞笑，一名身材瘦小留着两撇鼠须的猥琐男子一阵狞笑叫到：“逃吧，你们这群臭老鼠，逃吧，这是你们应得的，享受大爷给你们带来的恐惧吧！”
“你们要永远记得沙河帮的威名，以备你们在头昏脑热时仍保持一丝清醒，不要像某些和我们作对的家伙一样，最后倒霉的可是自己。”
鼠须男背着手眯着豆豉眼，他盯着一群没来得及逃跑的人群，阴恻恻的说道：“今天是收例钱的日子，我们沙河帮为了保护你们这些臭老鼠可没少花心思。”
“这做人呐得知道感恩，不要像头牛一样非要抽你们鞭子才知道把钱交上来，这是犯贱找抽！让大爷省点力气也是给你们这群老鼠积德呢。”
鼠须男说完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大袖一挥示意同行的打手马仔干活，自己从旁边拉了一条长板凳自顾自的坐在街边一个茶摊里泡茶喝。
“大爷，高抬贵手啊，今天挣的钱还不够买下锅米呢，您行行好……”
话音没落，说话之人被戛然打断，一只大脚将一名白发老者踹翻，一个沙河帮小头目模样的家伙将鞋底踩在老者的脸上。
此人额角贴着一副狗皮膏药，一手托着瓜子嘴里不断嗑着，不时将瓜子壳与一口浓痰吐在老人的身上。
“你这老货装什么可怜？告诉你，这例钱敢少一个子儿，老子就把你那驴蛋掏出来转圈玩。”说完小头目还用脚在老者脸上碾了几下。
周围人群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报以同情的眼神看着的老者。眼看没有人敢于出头，一干沙河帮混混便肆无忌惮起来，纷纷向商贩店铺索要保护费，稍有迟疑者便是一顿毒打，一时集市惨叫声连连。
市集街边主干道汇集有许多百姓在看热闹，有人低声呵斥那些沙河帮之人，可被对方瞪了一眼后便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期间也有巡街的捕快闻讯赶来，可看到是沙河帮一群人在作怪后，虽然都有不岔之色，可并不敢溢于言表，只能转身离开。
看到捕快离开，沙河帮一干人等气焰更嚣张了，纷纷发出嘘声，捕快们听到后，全都是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涨红着脸加速离去。
看到这一幕，牛自强再也忍受不住，‘嚯’的站起来就准备动手，可有人比他更快。
一阵破空声呼啸传来，小头目却连躲都来不及，直接被掷来的异物贯入口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往后倒拖了几米才倒下，双眼一翻竟昏迷过去了。
这时众人才看清小头目嘴里竟然含着一条大鱼，粗大的鱼身将小头目的嘴都撑裂了，白沫和鲜血顺着裂缝正往外冒着，鱼尾还在一跳一跳的。
周围的沙河帮混混和看热闹的人群顿时惊呼不已，牛自强原本踏在半空的脚也是忘记收了回来，惊愕的看着身旁的林靖宇。
这些帮众也不是没见过敢反抗的家伙，可是大多被打翻在地求饶不已，这是哪来的憨大？
小头目虽说不入流，但是一般人想伤他也不简单，之前米铺的老魏不也很厉害嘛？照样被帮里的执法堂精英给打残了。
想到这里，沙河帮混混们便信心十足的鼓噪起来：“谁干的？他奶奶的，让爷抓到你非扒了皮不可，有胆做没胆承认啊？”
一群沙河帮的马仔伸手乱指，都在色厉内茬的高声鼓噪，这让原本在市集外围看热闹的人群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看到小头目被击倒不知死活时大家还挺高兴的，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对抗这些恶人的，他们在屈辱低下头的同时，心里也默默的为出手之人叹息、祈祷……
鼠须男拨开挡在前面的沙河帮混混，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气，他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帕捂住口鼻，一脸嫌恶的样子。
顺着抛物线，鼠须男看到了伫立一旁的林靖宇。他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手指捋着鼠须，满脸看不出用意的笑容。
仰视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林靖宇，鼠须男笑道：“我不喜欢比我高的人，特别是你这种喜欢做出头鸟，又不知死活的小崽子。”
“不过，年轻人火气方刚，难免犯错。你要是在我面前跪下磕几个头，然后自断双手，我就忘记这次对沙河帮的侮辱。”
看着不明所以的林靖宇，夜凉晨补充道：“你得学会一件事情；作为沙河帮的‘红棍’，你要对本大爷显露出一些应有敬意。这是一种生存哲学，会让你的余生受用不尽，哦！错了，应该是残生，嘿嘿！”
看到夜凉晨这种毫无来由的自信，林靖宇心中一阵好笑；强者，是建立在绝对实力上的，这种口头上占便宜的挑衅还真是没什么创意呀。
张开嘴巴，林靖宇突然朝夜凉晨鼻尖咬去，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类如野兽般的低沉吼声。对方顿时变色，大惊之下急忙后仰躲了过去。
‘嘎嘣’，林靖宇狠狠一口咬在他面前的空气上，随即双手抱胸，歪头斜眼戏谑的看着对方。
看着夜凉晨的狼狈样，林靖宇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在下初来乍道，很多规矩都不懂，如有冒犯的地方——你TM的来咬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