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元琳没见到郑长春,一问黎黎才知道,郑长春起早走了。元琳不禁暗暗为郑长春担心,不知道他能不能救出母亲。
一连过去四天,郑广义一行人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秦二憨几个人只得每天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惹郑局长不开心。
元琳暗暗祈祷,希望这群佛爷赶紧下山。他们再不走,元琳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把郑长秋打死。
这件事要推到两天前说,起因是一条野鸡脖子蛇。野鸡脖子蛇的学名叫做虎斑游蛇,东北地区常见的微毒蛇,野鸡脖子只是山里人的土叫法。
这种蛇的身体通常是草绿色或者翠绿色的,又叫竹竿青;前半身有红色或橘黄色的半环形对称斑,后半身却是黑色的对称斑,非常漂亮。山里人之所以称之为野鸡脖子,是因为这种蛇受到惊扰或危险时,头部会直立起来,颈部膨勃,脑后的斑纹变得极其鲜艳,就像公野鸡脖子上鲜艳的羽毛一样美丽。
野鸡脖子性情不一,有的很温和,有的却非常暴烈、报复心极强。据说,曾经有一位赶山客上山挖参,不小心踩到一条野鸡脖子,这条野鸡脖子愣是追这人追出十几里地,直到咬了那人一口才悻悻离去,其强悍程度可见一斑。
因林业站缺少蔬菜吃,秦二憨特地从山下老家抓回几只鸡,准备收蛋改善伙食。这本来是好事,可是,林业站直到现在也没人吃到过一颗蛋……不是鸡不下蛋,而是蛋全被蛇或者松鼠一类的“小偷”吃了。
言归正传。当时是中午时分,元琳正准备去做饭,突然听见挂在窗户下的编织鸡窝里有嘶嘶声。
元琳不禁奇怪,走过去趴在鸡窝口一看,好嘛,鸡窝里盘着一条好粗的野鸡脖子!这野鸡脖子不是常见绿色,而是罕见的黑地红斑,脖子后面有一圈圈七彩的斑纹,极其美丽。
见有人靠近,野鸡脖子警觉的嘶嘶吐着黑色信子,蛇口发出咕噜咕噜声,在鸡窝里不安的蠕动着。
本来没什么,元琳脑子不知怎么抽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想把鸡窝里的蛇挑出来。
棍子刚触碰到野鸡脖子,那野鸡脖子害怕地往后蠕动,小三角脑袋四处乱撞,可鸡窝只有一个出口,它逃不出去。
野鸡脖子避无可避,不再试图逃跑,蛇身上的红斑越发鲜艳,噌地直立起脑袋,做攻击状;颈部膨扁,剧烈颤动着,血口瞬间张到极限,露出两颗狰狞可怖的毒牙,蛇信子不停的抖动,嘶嘶作响。随后,暴怒地一口咬住棍子,它真的被激怒了!
若不是野鸡脖子刚吃了鸡蛋,行动不便,它完全能瞬间攀着棍子上去,直击元琳。
元琳吓的心差点跳出来,手一抖,棍子脱手掉下去。同一时刻,野鸡脖子快如闪电冲出鸡窝,狰狞的大嘴张开成平角,直奔元琳鼻子而来,元琳甚至能闻见蛇口中的猩酸味。
元琳猝不及防,想闪避已无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蛇口在瞳仁中飞速放大,心里叫着:这下解脱了……
突然,眼前传来“嘭”的一声枪响,元琳瞪大了眼睛,眼瞅着正张着狰狞大口的野鸡脖子在她鼻尖处“砰”的一声炸裂开来,蛇血和黄白的黏液溅了她满脸满身。元琳吓傻了,呆呆地看着地上被子弹打成两截的野鸡脖子,此时,野鸡脖子还在不停地翻滚着。
“你个傻了吧唧的臭女人,不知道躲吗?”一个人焦急地快步走上前来,元琳瞬间惊醒,抬眼看去,原来是郑长秋,是他开枪救了她。
“你把蛇杀了?你杀了它……”元琳呆呆地看着不住翻滚的蛇,眼里涌上泪水。
“一条蛇而已嘛,郑队长不杀了蛇,蛇就会咬死你。郑队长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还怪他,小姑娘你还真是可笑!”郑广义嗤笑着,浑身肥肉乱颤,走在郑长秋身。,一脚踩在蛇头上,边瞪着元琳边狠狠碾压着蛇头,眼里满是恨意。
“我宁可蛇咬死我,也不要别人为了救我而把蛇杀了。在我看来,人和动物地位相当,技强者活,技不如对方者死,这很公平!我斗不过蛇,死在蛇口之下理所应当。”元琳红着眼,咬着牙说道。
郑长秋听见这话嗤笑出声,只斜眼睨着元琳的胸部,嘴角差点流出涎水。
元琳眼睛多尖,自然看见了郑长秋的色相,一时愤怒至极。一把夺下郑长秋的枪,咚咚咚几拳,狠狠地打在郑长秋软腹上;速度之快,郑长秋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被打倒在地,疼的龇牙咧嘴。
而郑广义听见元琳的话则震惊的无以复加,“我宁可蛇咬死我,也不要别人为了救我而把蛇杀了……”这句话是那么的熟悉……郑广义一时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遥想二十几年前,在绿柳飞扬的河边,他初次见到她时,她说的就是这句话。那时她穿着白色衣裙,黑发如瀑,面如桃花,宛若雨后百合,美的令人窒息……他一下就爱上了她!之后,他为她数次险些送命,他以为她也是爱他的。可是,她最后却嫁给了他的仇人元立业……
“你叫元琳?你父亲是元立业,你母亲……是许静娴对不对?”郑广义颤抖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不过,呵呵,他们早就不要我了,我是狼养大的,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元琳脚踩在郑长秋肚子上,平静地说道。
“怪不得,怪不得……你和她长得那么像……连说话语气都一样。”郑广义喃喃地说着,双拳不禁紧握,怒目圆睁,恨意滔天!
郑广义浑身杀气凛然,吓得元琳不禁后退几步。
许久,郑广义由沉默转而失声大笑,直笑出眼泪,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屋里走去。
元琳心中暗想,郑广义应该是认识自己的父母亲的,听他说话的意思他与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呢?谁能告诉她?
从这天起,元琳就被郑长秋缠住了,郑长秋争着吵着要拜元琳为师,元琳自不会答应,少不了给郑长秋一顿胖揍。
谁知,这色胚不但不叫疼,反而很享受!每次见到元琳嘴里就贱贱的叫着:“哎呦,美女师父,您今天还没有打小秋秋哦……不打的话就教人家功夫嘛……”
有一种人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扁他一顿,郑长秋就是这样的人。元琳快要崩溃了,诸位能想象的出吗?一个身着军装的高大男人发出这种贱贱的嗲音,盛情邀请别人揍他,这是得有多恐怖……
这天傍晚,元琳和黎黎、棺材脸从山上回来,刚走到茅屋门口,就见郑长秋一路迈着小碎步,贱贱地跑到元琳跟前。
“美女师父,您今天还没有打小秋秋哦!”元琳恶寒不已,也不答话,捂着耳朵匆匆往屋里走。
“听说河里有好吃的蝲蛄,美女师父陪我去捞吧!”郑长秋挡住元琳,一双眼却瞄在黎黎身上。元琳恍若未闻,径直进屋去。
“师父,你不去可不要后悔,人家可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件事的…...”说完,郑长秋扭身朝河边走去,他打赌元琳一定会来。
果然,郑长秋身后响起脚步声;郑长秋哂然一笑,迈开大步往前走。
“说吧,什么事?”元琳停在郑长秋身后几米处的河滩上,不耐地问道。
“哎呦,美女师父离人家那么远干嘛?您还没帮人家捞蝲蛄呢,人家可不告诉你!”郑长秋邪魅地笑着,坐在地上,一边往下脱鞋袜一边说道。
元琳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趁郑长秋不备,跑上前一把抢过郑长秋的鞋子,嗖的一下扔进河里,那双鞋就顺着水飘走了……
郑长秋气得大喊大叫,想冲进河里去捞,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鞋消失在河里,想这河滩上全是碎石子,穿着鞋走在上面还硌脚,更何况是光着脚呢?
“你要是说了什么事,我可能会好心的回林业站给你找一双鞋,你要是不说,那就自己踩着碎石回去吧!”元琳开心的笑起来,难得看见郑长秋吃瘪生气。
“你……嘿嘿,这脾性果然合人家的胃口,你讨厌!算了,告诉你也无妨。你们元家出事了……全族都被人给……咔擦了!”郑长秋刚要发怒,瞬间意识到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旋即换上一副笑脸,一边说一边做出切脖子的动作。
“元家出什么事和我没有半分关系,你不必再说了。”元琳一听见是元家的事,心里咯噔一下,登时脸上的笑就不见了。
“您老人家可不是这样无情的人哦,为了一条蛇您都能跟我翻脸,何况是对你的生身父母呢?对不对?”郑长秋定定地看着元琳,他笃定元琳不会置之不理的。
元琳心里十分复杂,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元家对她确实没有养育之恩,但是她身上毕竟流着元家的血脉。
“你怎么知道元家出事的?你有什么目的?”元琳不相信郑长秋会这么好心。
果然,郑长秋尴尬地挠挠头,笑道:“人家也是今天开车下山才听说的,元家好歹是郭落谷里有名的大户人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早就传的风言风语了。”
“元家得罪了谁?怎么会被灭族?”元琳心里一痛,不禁问道。
“呵呵,这就要问你们元家了,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有传言说,你们元家有一件宝贝,谁得到这个宝贝,就能找到古代鲜卑人留下的巨大宝藏,可能你们家人就是被那些觊觎元家宝贝的恶人给害了……”郑长秋死死盯着元琳,希望能从元琳脸上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可是他失望了,元琳除了震惊之外没有其他反应,似乎真的不知情。
“元家有什么宝贝我不知道,谢谢你告诉我!”元琳说完,转身就走。郑长秋急忙追上去,忘了自己没穿鞋,光脚踩在碎石上,一时哀嚎不断。
“师父,你别走啊,你还没给我拿鞋呢!这样,你去给我拿一双鞋来,我开车送你去元家好不好?你看这天都要黑了,你怎么去下神村啊,几百里路呢……”郑长秋在元琳身后不住地恳求着,元琳抬头看看天色,略一盘算,答应了郑长秋,转身回林业站拿鞋。
郑长秋开车,元琳坐在副驾驶上,回头一看车上还有一个人,却是王中校。这个王中校为人十分严肃,给人一种生人勿进之感,元琳对这个王中校的印象不深。
“王叔,您怎么也要去下神村啊?是不是我爸爸叫你来的?”郑长秋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样,显然也是很害怕王中校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王中校面无表情地回答,一句也不多说,郑长秋只得悻悻的闭上嘴。
从林业站到郭落谷深处的下神村有一百多里路程,路两边全是茂密的森林。渐渐的,天黑了,车窗外漆黑一片,一切都被黑暗吞没了,越野车昏黄的前灯只能照出前方几米远,被车灯照到的树干都那么苍白,放佛是一个个高大的鬼魂……
元琳望着车外,心里十分复杂。元家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但是冥冥中却有一丝联系,让她不由自主的牵挂着元家人,这大概就是血脉的认同感吧。
车子一直往前走,王中校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忽然觉得手臂被人掐了一把;王中校以为是郑长秋两人在开玩笑也没在意,继续闭目养神。
谁想,王中校刚闭上眼,手臂再次剧痛起来,像被人割了一刀,疼的他闷哼一声。王中校这回真生气了,刚要张口训斥,抬眼一看,郑长秋依旧在开车,元琳在副驾驶上早睡着了,两人谁也不可能来割他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
王中校正疑惑着,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错觉了,遂把衣袖撸上来一看,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只见他的右手臂上清楚的印着两个黑色的手掌印,掌印边缘已经红肿溃烂了,一团团白色的蛆虫肉里进进出出……恶心至极!
王中校强忍着剧痛和恶心,叫让郑长秋停车,郑长秋和元琳却似没听见,毫不理会。王中校怒极,伸出左手去抓郑长秋的肩膀,这一抓不要紧,竟抓下一大片和着蛆虫的血肉来……
王中校惨叫一声,烫手一般将那团烂肉扔掉,吓得直往后靠;忽然觉得手臂一阵痒,低头一看,手臂上的蛆虫正争着往外爬,一时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车座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蛆……
王中校胃中一阵翻滚,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来,等他吐完,无意间瞥见所吐之物,竟是一堆混合着蛆虫的血肉,其间还夹杂着几根人的手指……
王中校面上惨白惨白的,胃中又是一阵翻滚,忽然车停住了!借着车灯的微光,王中校看见“郑长秋”脖子扭的咔嚓咔擦响,竟生生的扭过一百八十度,死死盯着他,蛆虫乱钻的烂脸诡异地笑着……
“是你……啊!许哥,许爷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才吃了你,是郑广义杀的你,真的不关我的事,你不要杀我!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不要杀我……”等王中校看清那张烂脸,顿时吓得大小便失禁,语无伦次地说着,恐惧地窝在车座里不住的颤抖着……
元琳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睁开眼一看,郑长秋和王中校全都不见了,车里就剩下她自己。元琳奇怪地四处张望,这两个人什么时候下的车,怎么不叫醒她?
车外仍是漆黑一片,车灯一闪一闪的,忽然元琳看见,车前昏黄的光线里好像站着一个人影。
元琳刚要打开车门一探究竟,突然,车后座传来一阵骨骼的咔嚓声混合着猫喉咙里发出的那种咕噜声,很熟悉,却那么瘆人!元琳顿时全身汗毛倒立,每一根神经都绷的紧紧的。
元琳感觉那恐怖的声音离她耳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然,一股冷气打在她的脖子上,冻的她浑身剧颤,她知道郭德生就在她耳后,可她不敢也不能回头看……
这时,一只粘着点血肉的骷髅手臂慢慢绕过车座,缓缓掐住元琳的脖子……元琳甚至能听见郭德生咕噜咕噜的快意狞笑……
元琳脖子被郭德生死死掐住,强烈的窒息感渐渐涌上大脑,元琳面部涨红,圆睁着眼,喘着粗气,一只手紧紧抓着那骷髅手臂,空出一只手去拉车门,想要逃出去。
元琳手挣扎着触到车门,刚要拉开,一双血手门却突然出现在门玻璃上,血水顺着玻璃缓缓流下,元琳强睁着眼向外看,血手后是一具女尸,女尸没有头,胸腹镂空,发出一阵阵诡异的笑声,正是那伥鬼……
车里车外都有鬼,这下元琳死定了!这时,车门忽然自动打开,伥鬼邪恶的狞笑着,扑向元琳,郭德生恐怖的鬼脸也在元琳眼中放大……
“醒醒,臭丫头快醒醒……”
突然,元琳感到一只手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脸,元琳吃痛醒过来,睁开眼一看,是郑长秋!
元琳一咕噜爬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郑长秋,惊魂甫定,她怎么没死?刚才那两个鬼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被鬼吃了啊?
“你和王叔都是怎么了?鬼哭狼嚎的,小爷差点撞到树上,没吓死小爷!”郑长秋无奈地捂着鼻子说道,狠狠白王中校一眼。
元琳这才注意到,车后座上,王中校蜷缩在一起,傻傻的喃喃自语,身下散发出一股恶臭……不禁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突然,元琳感觉车前面多了什么,定睛一看,车灯的光里站着一个白影,正是那天向她问道的白黄皮子!白黄皮子眯着眼嗤笑出声,冷冷看郑长秋一眼,随后一步一步状似潇洒的走了。
元琳瞬间明白了!黄皮子最会迷惑人心智,善于将人心底里最恐惧、阴暗的东西挖出来吓唬人。看来,她和王中校刚才就是着了白黄皮子的道道,她险些被吓死。元琳有种预感,这只白黄皮子不会放过她的,想到以后时时刻刻会遭到黄皮子精的报复,元琳就忐忑不安,一时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