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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洛走进柏西泮时,各房的小姑子已然各就其位地坐好了。她赶紧接过菊惠手中的一卷竹简,找到自己的榻座悄然安坐。
柏坞的小姑子,也如柏坞的郎君般,需要学习世代相传的家法——即家传经学。
柏厥乃五经博士,即兼通《诗》、《书》、《礼》、《易》、《春秋》五经。这五经又分十四家,如《诗》就有齐、鲁、韩三家,《尚书》有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礼》有大、小戴两家,《易经》有施、孟、梁丘、京氏四家,《公羊春秋》有严、颜二氏。
这些学家流派,柏厥尽都耳熟能详,方才拜为五经博士。但他家传的经学却是《士礼》十七篇。当年的太学生柏厥,就是以礼经射策甲科高第为郎的。之后,才有了柏厥一帆风顺的仕途。
因而,天下之学士,崇尚经学已靡然向风。
原因无他,此时还未有科举仕宦,天下士子只要能精通一经,便可飞黄腾达,得到高官厚禄,不但光耀门第,还能荫及子孙。民谚有“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之说,可见读经仕宦已然深入民心。
故此,柏坞内的郎君、小姑子,都要研习《士礼》十七篇。
玉洛刚接触这古老的《士礼》那会儿,只觉得头大如斗!
且不说那他认得你,你不认得他的蝌蚪繁体字,就是那一卷一卷沉甸甸的竹简,便令她满头流汗。
她很想大声呐喊:苍天啊,大地啊,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不是有“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说么?怎么到了她这儿,却要苦逼地死磕繁文缛节的《士礼》?
她很是郁闷了一阵子,但现实是残酷的,作为柏坞的嫡女孙,宗家外戚的大家贵女,八姑子不但被要求端庄贤淑,还被要求知书达“礼”。
柯氏对她尽可能地采用“放养”的教育方式,可不代表了没人从旁监督。九姑子玉珏便时常嘲笑奚落她的呆傻驽钝,读经都几年了,居然连家传的礼经还未弄懂,近一年来,更是健忘的连字也不认得了……
想到玉珏那高高翘起的嘴角,玉洛便不得不浑身充满了力……量!
诶!我虐礼经千百遍,礼经待我如初恋!
这就是玉洛此时的心境。
玉洛一边苦苦地皱了皱眉头,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竹简,眼角余光倏然瞟到了一沓整齐的蔡侯纸上。
呀!纸制书耶!
眼光逐渐上移,终是定在了一张看不清心思的古典美人脸上。
六姑子玉陌长得一副古典美人之样貌。眉如远山,眼似秋水,鼻若悬胆,樱桃小口,肤若凝脂,肌肤赛雪,身量多一分不肥,少一分不瘦,总之,一切美好之词汇,尽可堆砌在六姑子身上。
能有这么漂亮的脸蛋,和白皙的皮肤,又坐拥齐地临淄田氏外孙女的名头,真真儿滴,古代白富美一枚!
白富美的实力就是不一样!人家六姑子,整整用了厚厚一沓的蔡侯纸,手抄了一本书呢!
蔡侯纸虽然面世,毕竟还未大面积普及,价格略高是一方面,人们的习惯意识有待改变也是一方面。是以用蔡侯纸手抄的书就显得弥足珍贵。
“哟,六姊这是从哪儿掏换来的蔡侯纸呀?啧啧,还是手抄的仪礼呢!”和玉洛有着同样心思的玉珏,惊叹道。
玉陌是四房的庶长女,玉珏理应叫女兄,却亲密地喊了她六姊。
玉洛眨了眨眼,玩味地笑了下。
这可不像傲娇的九姑子玉珏,她什么时候与六姑子走得这么近了?难道是……
仿佛风过无痕的水面,玉洛听得一声浅淡的“嗤笑”。
电光火石间,玉洛猛然想起七夕之夜,玉珏说华封三祝的绣帕上她绣有暗字,那时,玉洛也听得这么一声嗤笑。
难道绣帕上的“玉”字,是六姑子的手笔?
玉洛飞快地瞄了眼玉陌。
但见玉陌盈盈的美目中蓄起了层层鄙夷的叠嶂,却又很快消退下去,湮没在她那清凌凌的一汪眼波里……
是了,以玉珏的绣功,在短时间内,是很难完成那个隐在经纬纹路里的“玉”字的。要知道,金桂可是柏坞内首屈一指的绣功第一人,连她都未曾发现,想见玉字的绣功是多么的隐秘和了得!
能让素日里勾心斗角的二人联手行事,定然有了一致的目标……和目的。
目标,金桂;目的,将“狐媚子”金桂赶出柏坞!
顺带着,打击一下令四房难堪的季父柏雍的生母小骆氏。
谁让柏雍找柏祖的茬,说什么,小人与女人难养也,致使柏祖拔萝卜反驳时,带出了四夫人柯氏日日上甘豆羹这块泥巴呢!
为了她们共同的君父,清君侧就要干净彻底,不留隐患,哪怕隐患涉及到柏寿堂的祖父西平侯,也绝不手软!
好手段,够胆量!
这古人的肠子真是九曲十八弯呐,玉洛想不佩服都不能够!
“……九妹也喜欢这蔡侯纸抄录的仪礼?可惜,我这儿也只有这一册了,不过,九妹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九妹一些蔡侯纸,九妹回去后自己抄录可好?”玉陌微微敛眸,隐藏起眼中的情绪,似漫不经心地又笑着问了句玉洛,“八妹也喜欢这蔡侯纸抄录的仪礼?”
玉洛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还重重地“嗯”了声。
玉陌不留痕迹地颤动了下眼睫毛,清浅的口吻中又夹带着些许大方:“等下散了女课,八妹也和九妹一道,去芷衡院取些蔡侯纸,回去自己抄录吧。”
得,还是被人施舍了。
懊恼只不过在脑中转了一瞬,玉洛便听见玉珏那刺耳的声音巴拉巴拉在聒噪:“什么?!这可是进贡宫中的蔡侯纸,六姊,你没弄错吧,就她那两笔字,还抄录仪礼?嗯嗯,就怕抄着抄着,就有那不认得的字蹦出来了呢……嘻嘻,身边还得配个女先生方可抄录的下去呀!”
隔了两个榻座的是二房的几位小姑子,闻言都垂下头,低低地笑了。四姑子隐姜扯了扯嘴角,忍了忍,终是没能忍住,淡淡地开口:“八姑子的字,还说得过去,抄录一册仪礼给自己个看,总归可以,就是不认得的字有些难办,九妹的提议倒是极好的呢!”
该死的仪礼,人家是小姑子,又不用通经仕宦,升官发财,何须苦逼的读经!原主的祖父当初怎么不研习诗、书、易、春秋,非得家学个繁文缛节的仪礼?
玉洛此时忘了,那几经也都有好几家呢,要不怎么有五经十四家之说呢!
不知何时,女先生颜氏走进课堂,跪坐在主位上,翻开竹简,声音平淡地道:“今日学丧服第十一,八姑子,你先来读一遍!”
顿时,玉洛的脑袋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