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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洛正跪坐在饰有黑底勾连纹的朱漆食案边，心情不错地等着她的早膳。

见素缣提着食盒进来，当下便明白，六姑子有求于她。

既如此，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就不适用于此时此地了。

当下，玉洛也不客气，当着素缣的面，便吃起了甜瓜。

“嗯……好吃，还是六姊的甜瓜美味呀，知我心者六姊也！这一大早，跑得口干舌燥的，正没处消消暑气，没成想，六姊的甜瓜就跟那及时雨，来的可真及时啊！”

在这个水旱灾害连年的当口，六姑子能有甜瓜可吃，想见临淄田氏雄厚的财力了。

还是有钱好啊，自古以来，有钱就能使那鬼推磨！

有那路有冻死骨，就有那朱门酒肉臭！

玉洛边感叹边几口就将一块甜瓜消灭掉。

饭前食水果，好处多多……玉洛擦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嗝：“嗯，舒服！”

吃干抹净，就是不提一句“素缣有何贵干”。

素缣等了半晌，一食盒的甜瓜都被八姑子吃尽了，八姑子也未问她所为何来。

正想着怎么开口，小婢辰儿提着食盒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八姑子，今日的早膳可真好，是云梦泽的香稻米做的香羹，还有两个桃子呢。”

“那就开动吧，姑子我被甜瓜勾的，还真饿了。”玉洛又是不客气地当着素缣的面，用起了早膳。辰儿捂嘴笑着退了出去。

素缣却是局促的不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双手提着空了的食盒，一直站到八姑子用完了早膳。

这时心惠走了进来，替下了兰惠。兰惠边收拾边与心惠使眼色，心惠会意，兰惠便笑着与素缣打了声招呼，退下用膳去了。

心惠又服侍着玉洛漱口净手，直至都消停了，玉洛也没有开口询问素缣的意思。

素缣越发局促了，正不知所措间，就听辰儿在院门处高声道：“织锦姐姐来了！”

玉洛主仆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猜到了织锦的来意。

六姑子的大婢不顶事，生母田氏等不及了，就派她的大婢织锦来探看了。

果然，素缣满脸的局促不安，几次的欲言又止。

玉洛似没瞧见，吩咐心惠道：“快去迎迎，织锦来了，想是田小夫人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呢！”

心惠连忙迎了出去，很快又迎了进来。

织锦手里也提着个黑漆食盒，进门就给玉洛施礼：“八姑子安！八姑子，这是田小夫人给八姑子消暑用的瓜果，还望八姑子莫要嫌弃！”

有水果吃怎会嫌弃，她巴不得多多益善呢！

玉洛笑着吩咐心惠：“还不快接着，找个盛器把瓜果放进去，好给织锦姐姐腾食盒。织锦姐姐，真是太谢谢田小夫人了，这么金贵的东西，难为田小夫人还惦记着八姑子。”

“看八姑子说的，哪里就金贵了，不过是几块甜瓜罢了。”织锦笑着谦逊道。

财大气粗，说的就是田氏这种人。瞧人家丫鬟的口气，都与众不同。

送的都是甜瓜，明显同出一处。看来，六姑子和田氏正做一堆打她的主意呢。

她有什么值得让人打主意的呢？

玉洛瞥了眼正从食盒里往外拿甜瓜的心惠，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想起——

女用卫生巾！

昨夜她还预计，女用卫生巾会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柏坞内院，今日她怎就忘了？

比巧拔了个头筹，她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可见骄傲使人自满。

临淄田氏是什么？是齐地有名的富商。女用卫生巾里的商机，田氏岂可错过？

玉洛立时盘算起如何借力使力地发点小财……

织锦见八姑子于眨眼间眼底便布满了算计，当下暗道：都说八姑子常冒呆傻之语，那是没有见到此刻的八姑子啊！

织锦聪明地就要开口言事，却听见院子里辰儿大声道：“樨香姐姐来了……”顿了下，又是辰儿惊奇的声音：“苏小夫人来了！”

织锦张着的嘴，就被一声“苏小夫人”给封了口。

苏小夫人，就是二房的苏氏。此时妾室通常在正室嫡妻夫人的称谓之前，冠以一个“小”字，称为“小夫人”、“小妻”。

如小夫人骆氏，小夫人苏氏，小夫人田氏，小夫人赵氏。

又如二房的小妻陈氏、小妻刘氏，大房的小妻李氏。

前者是有子而升为的贵妾或是出了赀财纳回的长妾，后者是陪嫁媵侍抬的妾室。

小夫人原本是贵显之家称妾室的称呼，但有些权贵之家的妾室，自视身份地位尊贵，也称“小夫人”，像苏氏就是柏商以五十金纳回来的长妾而称的“苏小夫人”。

四房的田氏也是出了赀财纳回的长妾，不过柏徵纳田氏却没有砸进许多饼金，反而是田氏的陪嫁金就有二百金，且田氏还是田王孙的嫡二女。

而田氏和苏氏还有姻亲，听闻苏铁之女嫌弃前夫家贫而自求去，后改醮田王孙之幺子。

所以，苏氏和田氏日常便来往密切，今日苏氏亲临芷珺院，不用猜，玉洛就知其来意——女用卫生巾！

苏氏一身匹值万钱的银红色吹纶絮单衣，头插镶五彩宝石的赤金簪，由大婢樨香扶着一只手臂，款款走进了芷珺院。

每走一步，苏氏的堕马髻都颤上一颤，连带着镶五彩宝石的赤金簪子也跟着颤上一颤，远远看去，恰似金步摇般颤颤摇摆……

奴婢插簪钗，夫人戴金步摇。

汉家故事当真害人不浅呐！

玉洛不由扶额。

就是名为“小夫人”，也只不过是个妾室，故事规定的插簪钗也须得遵守。但，苏氏却很巧妙地避开了逾制，将镶五彩宝石的赤金簪子戴的跟个金步摇似的。

端的是，用的好心机！

“哎呦呦，八姑子，你这院子里的银杏树倒是长得茂密，要我说呀，这一地的荫凉可是能省却许多的冰盆子了，您说，是这个理不，八姑子？”说着话，苏氏还朝隔壁院子挤了挤眼睛。

芷珺院位于西侧，隔壁正院就是柏义堂。

玉洛自然晓得苏氏说风凉话给柯氏听的意思，就是不知道柯氏能否听得见。不过，苏氏的目的玉洛却很清楚，无非是为了讨好她。

四房芷珺院里发生的事儿，这么快就被苏氏探听到了，苏氏的耳目——紫竹院，消息传得够快！

“……苏小夫人说笑了，苏小夫人快屋里请，心惠，快给苏小夫人上茶！”玉洛立在正房门口里侧，朝还在阶下打量的苏氏客气道。

却不接苏氏的茬口，只延请她进屋。

苏氏也不恼，只会意一笑，扭着腰肢，提着单衣下摆就来到了庑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