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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傅母睒了睒眼角,将泪意憋回。
还好,她家小姑子的脸上很快便浮上了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之色,视线也从四夫人拭汗的手上离开,转向了屋内墙角的冰盆处。
看样子,她家小姑子要借题发挥了。
“君母,您瞧,都怪我这屋子太热,让女弟热得一头汗,要不,让女弟在我这屋子洗洗?”玉洛不待柯氏言语,又立即高声吩咐:“心惠,快给九姑子打盆凉水来!”
心惠的“诺”声刚起,玉珏就不耐烦了:“谁说不是?女兄的屋子都能热死人了,怎么不多放几盆冰?心惠,不用打凉水了,只端几盆冰来就可解暑气。”
此刻的心惠,心中已然明了自家姑子的用意,当即垂头道了声“诺”,可身形就是一动不动。
“咦?心惠,说你哪,你怎么还不快去,你想热死姑子我啊!”玉珏全然不看柯氏已经黑了的脸色,接连说了两次“热死”之语。
一进屋子,柯氏就觉得八姑子的燕居室有些热了,她也看到墙角处冰盆里的冰早已融化成水,只想着快些发下禁足令,尽快离开就好。
柯氏不想多事。
可事与愿违,她的宝贝阿女就如那离弦之箭,发射了!
玉洛早就看见了柯氏额头上的细汗,也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
大红色蜀锦单缘袍制深衣,不热才怪!
暖色系里,大红色是其最高色调,在这七月流火的天气里,就越发显热。
称为袍制的衣服,就是单衣里面有里子,有里有面,是谓袍。里子面子都有了,衣服的厚度上来了,热度自然也就上了来。
深衣很能勾勒出女性的婀娜窈窕之态,可深衣的腰间紧覆缠绕,也是能捂出痱子来滴!
一时间,玉洛的心里有些小阴暗。
这可怨不得她一个小姑子,她东屋燕居室太热,又不是她之错!
对不住了,太守夫人,谁让你穿得那么正式,还呆得太久了呢!谁让你的阿女自动跳出来,往枪口上撞呢!
傅母侯氏,此时连连朝九姑子使眼色,可九姑子玉珏像是根本没有瞧见,竟也连连催促道:“心惠,姑子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么?还是姑子我指使不动你?”
心惠则连连施礼:“婢子不敢,婢子听见了。”
只是心惠说完,依然纹丝不动!
玉珏见此,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好啊,倒是跟了八姑子,只听八姑子的话了。好,好,本姑子倒要看看,能不能端进几盆冰来!”
“彩蝶,彩衣,给姑子我端几盆冰进来!”玉珏高声吩咐着自己的婢女。
犟上了!
事成了!
玉洛心中一阵暗喜。
当着众多丫鬟婆子,柯氏就是再不乐意,也得给足她这个宝贝阿女颜面,把冰盆摆在她的东屋燕居室里。
入夏以来,她的芷珺院里,根本就没见过解暑的冰块!
墙角处,柯氏以为融化了的冰盆,其实就是一盆凉水!
柯氏为人虽然刻板肃穆,但还不至于克扣她的几盆解暑冰。
定是有人暗中捣鬼!
玉洛早就想揪出这个人了,今日正好借助玉珏之手,将鬼捉住。
果然,柯氏没有言语,任凭玉珏行事。
很快,彩蝶、彩衣人手一盆解暑冰端进了玉洛的芷珺院。
令人更为欣喜的是,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脚步匆匆,端着满满冰盆的小婢。
菊惠的眼里满是欢喜!
……这下好了,她家姑子也有解暑冰可用了。
心惠的眼里溢满赞叹!
……她家姑子可真有法子,没说几句话,就引得九姑子送货上门。
竹惠的眼里却盛满了担忧……
得罪了九姑子,心惠以后可要有的受了。
玉洛一直暗中留意着傅母侯氏。
此时,玉珏的婢子鱼贯地进来,摆放好冰盆。瞬间,屋子凉爽宜人!
玉珏舒服地吐出一口热气:“这才凉快嘛!洗脸也是温吞吞的水,哪有冰块来的凉意爽爽!”
由于久旱无雨,柏坞内也厉行节水,井水用来饮用,冬日里储存的冰块,在解暑融化之后,则用来洗脸和洗衣。
融化之后的冰水,初始很冰凉,可很快,就被燥热的气流给滚热了。
宝贝如玉珏,也不得不用温吞吞的水洗脸。而像根草的玉洛,就更不用提了。
其实,柯氏看到的摆放在角落里的一盆凉水,早已是温吞水。
玉珏发出感叹后,玉洛就注意到侯氏的脸色有了些尴尬,但她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九姑子,快别离冰盆太近,小心着了凉,坐下病!”玉珏距冰盆越来越近,侯氏禁不住出声提醒。
看似关切,玉洛却觉得侯氏讨好的意味更明显。
柯氏也终于发了话:“玉珏,还不快过来!耽搁这么久了,该开晚膳了!”
一句话提醒了玉珏,玉珏嚷着就到了柯氏面前:“阿母,我们走!”转头又朝玉洛道:“女兄,乞巧节上的绣活,我看女兄是过不了关了,不如这样吧,女弟我有多出的一方娟帕,就送你好了,算是女兄乞巧节上的女红,如何?”
“胡闹!乞巧节上的女红,岂可冒名顶替?!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柯氏气得脸色铁青,厉声道。
越不想多事,越出事,到底让这个八姑子钻了空子,把解暑冰要到了手。
她亲生的阿女,怎地就比不上时常冒出呆傻之语的八姑子呢!“君母安”,简单的三个字,竟能让她说成“母亲大人好”。看来,落水的后遗症还不时地显现。但,就是这样的八姑子,也能轻易骗到玉珏。
她的玉珏可怎么办?她可是素有“女博士”的称号,教导出来的嫡女,竟然抵不上一个自幼失恃的姑子!传出去,丢脸是小,糟心是真!
子女的教育上,柯氏遇到了和柏厥一样的难心事:吃了黄连却有苦说不出。
玉洛可不管柯氏的心理活动,上前一步,施礼道:“多谢女弟的好意,女弟的心意,女兄心领了。女兄我已得了君母之命,乞巧节之前再绣一幅夏荷图。”
借着道谢,告诉柯氏,她八姑子是不会要九姑子的娟帕顶数的;也顺便安抚一下玉珏的心,她的烂手艺已被筛掉,要重新来过。
果然,玉珏有了看笑话的表情:“我就说嘛,女兄的烂手艺怎么可能过关!嘻嘻,女兄,是不是乞巧节之前出不了芷珺院?”
玉洛一脸的悲戚之色,默然点头。
玉珏更高兴了,讥讽之意溢于言表:“到底是女兄偏得,不仅多出了一方娟帕用,还能闭门专心练手!嘻嘻,女兄,你说玉陌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心疼死?”然后凑到玉洛耳边:“那可是蜀地的锦,宫中贡品,岂是他齐地的锦可比?”
齐地临淄与陈留襄邑、成都广汉的服饰天下闻名,常年进贡宫中,而三者中又以蜀地的锦为最好。玉陌的外祖父家就是齐地临淄有名的富商。
玉珏这么说玉陌,无非是小瞧玉陌的眼界如井底之蛙,只看得见齐地临淄的锦缎。
尚书令柯守成乃玉珏的外祖父。坊间传闻,柯守成美姿容,平日里喜爱服会稽郡的越布单衣,孝承帝常将会稽郡纳贡的越布赏赐给柯守成,供他享用。
且不论传闻的真实性如何,就凭“台郎显职”一说,尚书令都是皇帝近臣,平时得到的赏赐定然不少,听玉珏的口气,她的眼界非小家子气的玉陌可比,便可断定,玉珏见识过诸多宫中贡品锦缎。
背靠这样的外祖父家,玉珏和玉陌,这两个同父异母的非同产姊妹时常比拼。斗富时,玉陌常常胜出,玉珏落败。所以玉珏总以她的见多识广而奚落玉陌,以此扳回一局,挽回颜面。
对于二人的明争暗斗,玉洛可不想掺合,左右他言道:“女弟不饿么?晚膳后,女兄我还要做女红呢。”自始至终,玉洛都用敬语相称,免得让人鸡蛋里挑骨头。
但,面对这么明显的送客,玉珏的脸色当即就黑了,嗤鼻道:“不识好人心,活该被禁足!”扭过脸,一如她来时般,娇蛮离去。
彩蝶、彩衣等婢子也连忙跟上。
傅母侯氏暗暗擦汗:这个小祖宗可算是走了,再呆下去,指不定还有什么事会露陷,还好她反应及时,以不动应万变……
柯氏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她一个做君母的,能给自己的子女没脸么?
床前教夫,背后教子,这个道理她还懂。
柯氏端着脸,肃声道:“侯傅母,我们也走吧!”
“诺!”傅母侯氏急忙上前,扶着柯氏的手臂款款走出燕居室。
一众婢子仆妇也随后跟行。
玉洛等主仆几人恭身送行。
出了芷珺院,柯氏便低声道:“傅母,八姑子院子里的解暑冰是怎么回事?”她早已猜到,傅母侯氏从中做了手脚。
侯氏也低声道:“份例是固定的,九姑子总嚷热,老奴便……”
柯氏轻咳一声:“下不为例,还是按份例来,以防……”柯氏双眼朝柏寿堂的方向望了望。
“诺,老奴晓得了。”
侯氏越发躬身地扶着柯氏,回了柏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