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瓒和玉洛看到的,都是同一样东西,那就是:皮革制成的剑鞘,和露出的剑柄。
众人这时也都瞧见了少年双手怀抱的物事。
顿时,议论纷纷。
“原来是抱着把剑,难怪行礼时弯身不便……”
“这样啊,难为了小小年纪,绊了马,只一味的说对不住……”
“倒是个好郎君……”
舆论就是这么奇怪,这一会儿功夫,又倒向了少年郎。
玉洛这边正感叹众口铄金的威力时,那边柏瓒理也不理众人的嗡嗡声,只朝少年人温声道:“方才是在下没有看到小郎君的不便,多有冒犯,还望小郎君海涵。”
顿了顿,柏瓒又温言问道:“敢问小郎君有什么难言之事么?如若方便,不防告之在下,在下不才,许能帮忙一二。”
围观的众人,听了柏瓒的话后,嗡嗡声又起。
“不愧是仪表堂堂的郎君,瞧人家那说话办事,气量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也不看看人家郎君骑的那是什么马!就那一身黝黑的皮毛,一根杂毛也没有,跟个上好黑锦缎似的,摸在手里,想必比个娘们的细皮还嫩吧……”
顿时,一阵哄笑声响起。
“……瓜田老三,有你这么打比方的么?是了,想必你家新妇皮细肉嫩吧?”就有旁边的人回了句。
围观众人又是发出一阵暧昧的哄笑声,立时就有那不三不四的目光,溜向了玉洛那真正如上好锦缎般细腻柔滑的脖颈上、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顾盼生辉的妙目上……
素纱面罩遮了脸,却遮不了全部。
玉洛脖颈上的肌肤细腻凝脂,欺霜赛雪。
那素纱面罩下的脸颊肤质……可想而知!
登时,就有人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刚刚还颇有正义感的人群,此时却潮涌着暧昧的气息。
玉洛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脸上却毫无羞涩之意。反正也没人能瞧见她的真容。她的真面目又不是只有十三四岁的未婚小姑子,前世她就有了二十六年的人生阅历,穿在这个柏玉洛身上一年多,加在一起也有二十七年了。可惜她没有原主的十三年记忆,要不然,两人加在一起,足足有四十整岁。
女人四十豆腐渣。虽说她没有豆腐渣的心态,但听个荤段子,还不至于找块豆腐撞死。遗憾的是,前世她还没来得及结婚生子,就赶来了这里冒名顶替。人生尽管有些缺憾,但前世繁荣的网上视频,荤的、素的、虐的、被虐的、刺激的、文艺的,玉洛什么没见过?自然地,能免疫掉眼前的荤汤浊水。
此时,柏瓒也发现围观人群中有人朝玉洛投来的歪斜目光。也不等少年答话,剑眉就是一挑,转头不咸不淡地说道:“诸位看热闹的,这便散了吧。在下方才出言冒犯了这位小郎君,正要道歉赔不是,还望诸位行个方便,让在下留个脸面。”言罢,叉手行礼,一副等着众人散去,好让他行道歉之事的架势。
柏瓒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哪有不明白的?人家郎君这是不愿落了脸面,在大家面前难堪,所以才出言相劝众人离开的。
本来想看个热闹的,见人和马都未损失分毫,又见苦主和事主要握手言和了,想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一时间,就有那知趣的,和随大流的,纷纷离去。不多时,路中便退去了潮涌,只剩零星几人仍站在玉洛他们周围。
见围观的众人都退去的差不多了,柏瓒这才转过身,看向少年。
少年似是松了口气,一直忍泪的眼中终于有了平静的光彩,只是平静中却又带起一丝倔犟来,也不答方才柏瓒的问话,再次躬身施礼:“郎君,对不住,刚刚小人走得急了,低头没有瞧见郎君的马,冲撞了郎君,望郎君见谅。”
再三再四的施礼道歉,却一点也没有要回答柏瓒诚心问话的意思,更别提要柏瓒帮忙的一二了。
嘿……有志气!
这一下,倒激起了柏瓒的一腔热血来。
最见不得这样,明明有难处,却硬要耍骨气,装给谁看!
柏瓒即刻挑了挑眉峰,一股拧劲儿自眼中冒出:“小郎君勿要再多礼了,在下可担当不起,不过呢……”
你有骨气,我偏不如你愿!
柏瓒顿了下,直直盯着少年抱剑的双手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就是小郎君行再多的礼,赔礼道歉的心也不诚啊!双手抱怀于胸,这样也叫施礼?在下还未见识过!说不得,在下浅薄了。”
说到最后,柏瓒的口气里,竟有了一丝讽意。
这回,少年眼中刚刚涌起的倔犟,立时又被惶恐淹没,抬头看向柏瓒的眼光里,又多了一丝尴尬难堪之色。
饶是如此,少年仍是没有出言解释,只抿着嘴,怀抱着剑,立在路中。
够光棍!
玉洛心中禁不住暗赞了句。都被挤兑成这样了,也不解释一句,真能忍得住。
少年能忍得住,有人却忍不住了。围观的众人中还有几人未走,其中被称为瓜田老三的就一直站在外围观看,此时倒是凑上前来,抻着脖子,对少年道:“这位小郎,你作甚一副死扛着拉硬的模样,这位郎君都说了要帮忙一二,你有何难事,说了又如何!要是有人帮我,我便说。打肿脸充胖子,难受的,那可是自己!”
话糙理不糙。
玉洛侧目深深看了眼瓜田老三。
就有刚才回他的人冲他笑道:“瓜田老三,你这脸皮够厚的,你倒是想要有人帮你,就怕你说出来,没人想要帮你了。挺大个个头,也不嫌臊得慌!”
“聂家老二,老子说的不对么?男子大丈夫就该能屈能伸,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何况只说说难事?老子还是那句话,要是有人帮我,我便说!”瓜田老三又是大声嚷嚷道
这下,瓜田老三和聂家老二杠上了,二人你来我往的就是一通呛呛。
正热闹间,柏威冲了过来,身后不远处,柏忠等一众人等也赶了来。
柏威一见有热闹瞧,早已翻身下马,围着二人听了起来,倒把柏瓒和玉洛撇在一旁,连声招呼也未打,心中宝贝得紧的骓乌马也未多加看一眼。直听得有些明白了,这才走过来。
“这位小郎,我五弟问你话呢,你如何不答?难道是瞧不起人,还是不稀罕我五弟的帮忙?若是谁能承了我五弟的诺,那还不得偷着乐死!看你小小年纪,倒也是个拧种!”柏威虽是对着少年说着话,眼睛却偷偷觑向了柏瓒。
他五弟就是个拧种,今日倒是遇上了个更拧的小不点,连承诺都许了,人家也未领情……终是让柏瓒这小子吃了回瘪,说不得要有好戏瞧了,嘿嘿……
心里偷着乐的柏威抑制不住地就带咧了嘴角:“五弟,上赶着不是买卖,五弟还是歇了帮忙的心思吧。要是五弟实在想帮忙,不如就帮帮四哥我吧!”柏威大言不惭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柏瓒是兄长,柏威是弟弟呢。
“四弟,有你这么当兄长的么,要五弟帮忙?”已经下马与柏瓒和玉洛打过招呼的柏忠,此时听后,微摇着头,笑着回了句柏威。
自家弟弟虽然有热心想助人,但也得分个对象,像二房柏威这样死皮赖脸的人,还是躲远点的好,不是他不想让五弟帮忙,而是三房实在是惹不起二房……尤其是二夫人那一张嘴……
柏忠对柏威说完,也不待他有何反应,即刻走上几步,冲少年叉手施礼道:“这位小郎君,我五弟方才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诚如这位瓜田大哥的话,你有何难事,不防说出来,兴许大家就能帮忙一二。”
话未说满,留有余地,也只说大家许能帮忙一二。
柏忠倒是三房的长子,比柏瓒圆通得多了,言辞既不犀利,语调也够温和。少年也注意到了,一直抱剑的双手动了动,身子直了直,嘴唇微张,就要说话。
却只见,柏威一个箭步窜上前,冷不防伸手入怀,一下子就将少年怀抱中的那把剑给夺了来!
这一下兔起鹘落,来得太过突然,众人还未回过味,柏威便惊叫道:“五弟,三哥,快来看,是七星龙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