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室之内，东方一叶和黑衣女对峙着。

任平生特意绕到了门口位置，他要提防着黑衣女逃窜。

“姑娘，不好意思，让人打搅了。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东方一叶又再一揖到地。

黑衣女迟疑了一下，方才挤出两个字：“莫问。”

“姑娘难道就如此不齿于将名字告诉在下吗？”

“莫问！你耳聋吗？”黑衣女皱眉，“我叫莫问！”

东方一叶讶然失笑，他正要道歉，可黑衣女——莫问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窄长的长剑电闪一般刺到。

东方一叶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轻轻地如舞蹈一般滑开。一边滑动一边口中吟诵：“莫问前尘事，花月总留痕。好名字、好名字。”

莫问见东方一叶如此轻松便避开自己的长剑，她立刻变招，长剑如蛇一般缠绕着东方一叶的古剑。

“好一把软剑！”东方一叶好整以暇，他蓦地腾空而起，在空中竟然还依旧在舞着。

莫问冷哼一声，随之跃起，她竟然随着东方一叶的节奏共舞起来。

楚霜霜在地下仰头看着，轻声叹道：“东方先生的剑舞虽然厉害，这莫问的应变却也迅速，竟然知道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看来，东方先生遇到劲敌了。”

任平生却不说话，他全身紧绷，手握着剑柄。

“你不用紧张，东方先生不会让她逃走的。”楚霜霜用温柔的眼光看着任平生。

任风却突然站到了任平生旁边，他也手握剑柄缓缓道：“皇叔，我不会让你打扰东方先生的决斗。”

任平生眼睛盯着任风：“你倒是试试。”

任风依旧在微笑，但他的额头居然渗出了汗。

就在楚霜霜想劝解之际。却听得一阵金属相交的声音。楚霜霜放眼望去，莫问已经欺进到东方一叶身边，一柄软剑竟然随意弯曲转向，每一次都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刺向东方一叶的要害。可这奇诡的软剑不论进击的角度如何刁钻，东方一叶总能轻描淡写地挡格开去。

莫问皱眉，她明明觉得近在咫尺，却难以触碰到东方一叶，她迷茫了。就在此时，东方一叶的剑舞变了，方才还是仿如春风一般清凉可人，此刻却仿如秋雨滂沱般暴烈！

这样的变化让莫问非常吃力，她居然被逼得回剑防御，方能勉强支撑得住。东方一叶的剑舞再次一变，这次又有如大海的巨浪一般，一剑紧似一剑。莫问苦苦支撑着，她咬着牙紧跟着东方一叶的步伐，她知道若是此刻被东方一叶的舞步所带动，自己便完了。

东方一叶却越舞越是兴奋，他猛然将剑舞再次一变。他变，莫问也跟着变，俩人的动作竟然同时放缓，竟似真的在场中对舞的舞者一般互相舞动着。俩人仿似是经过长久训练般，高低起伏若合符节。

莫问不自禁地在黑布下露出了笑容。东方一叶当然看不见莫问的整个脸，但他也在微笑，俩人竟觉得这不是在生死相博，而是与知己在共舞，动作更加轻柔。两剑的相交，似是在奏乐。剑光伴随这二人的舞影，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旖旎感觉。

顾飞烟的修为比较低，她根本看不出这两人在干嘛。她低声问任风。

任风却露出奇怪的笑容，他的双眼死死盯着任平生。莫问被东方一叶的剑舞所吸引，此刻早已忘却危险，若是任平生出手的话，完全可以轻易置其于死地。

“草莽果然是草莽。”任平生却反而苦笑着松开了手，他摇着头走向门口，“我等着，比完了叫我吧。”

楚霜霜想继续看下去，却又想陪着任平生，她正要说话。

“你留下看吧。难得的高手对决。”任平生并没有回头。

楚霜霜只得停步。

一直端坐一旁的东方勉突然对着任平生的背影作了一揖：“多谢王爷成全。”

这一幕让顾飞烟看得一头雾水，她拉着任风追问道：“怎么回事？”

任风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会下围棋吗？”

“会一点点。”顾飞烟疑惑不解，“这跟比剑又有什么关系？”

“一样的，围棋又称为手谈，就是俩个人在谈话，在互相了解的意思。围棋高手不需要说话，每一着棋便是交谈的话语。这比剑也是一样，这场剑舞就像在交谈一般。而他们……”

“你是说他们这场剑舞竟然是在谈情？”顾飞烟并不蠢。

任风无奈地点了点头。

楚霜霜也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从莫问和东方一叶身上看到了自己和任平生。那次在桂王府的对决，任平生任由自己用蛇牙指着要害，那一场其实也是他们在谈着恋爱的比拼。那一次任平生先住了手，而任平生的武功其实本在楚霜霜之上的。

这次的剑舞亦然，重要的是谁会先下得了狠心。她仿佛看见莫问一剑贯穿了东方一叶的咽喉，又仿佛看见东方一叶砍下了莫问的头颅。

就算是最精彩的舞蹈，总也有舞完的时候，场中的俩个舞者也知道这个道理。剑招在放缓，莫问却突然收手了，她的剑嘎然而止，连眼睛竟然都已经闭上了。

但，东方一叶的剑却没有砍过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连脸容都没完全看到的女子。

“你为何不动手？”莫问睁开眼喘着气，“我已经力竭。怪不得萧杀他会变成废人，你的剑舞……”

东方一叶却抬手制止了莫问的话，他反而转向任风道：“我走！”

“恭送！”

任风脸上尽是为东方一叶欢喜的神色。

“那桂王……”

楚霜霜装出粗哑的声音说道：“不妨。”

“多谢！”

东方一叶不再说话，他竟然一把抱住了垂剑呆立的莫问。莫问如晨星的双眼早已充满了泪水，她只是低声说道：“值得吗？我是梁人……”

“不管你以前是谁，以后，你只是我东方一叶的妻子。”东方一叶笑得很高兴。

莫问的长剑终于叮地一声落了地，她双手紧抱着东方一叶。

顾飞烟看呆了，她痴痴地看着场中的俩人，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他们……”

“有些人，只是一瞬而已，你便一生也不会忘记她。不管是看过一面还是半面，甚至看不见她的脸。”任风的目光温柔地看着楚霜霜。

楚霜霜故意装作不知，她转身走出了门外。

任平生在门外等着，他面沉如水：“怎么样？是两败俱伤吗？”

“不错，俩人同时刺中了对方，都死了。”楚霜霜的语气也是感觉不到一丝的情感。

“知道了，就这样回报吧。阿弦！”

黑暗中阿弦单膝跪地低头应道：“在。”

“你通知下去，东方先生与杀手同归于尽，让大家都回去吧！”

阿弦低头领命，一闪便不见了。

楚霜霜很温柔地握住了任平生的手。

“死了三个高手，这次的御前比武，看来就要我去比了。”任平生苦笑。

“不用着急，有我呢。”

“不行，你以后不准再跟着我出来。”任平生眉头紧锁，“梁国的杀手居然有此等武功，你出来太危险了。”

“那你呢？”楚霜霜低声问道，“你死了，我能独自活着？”

“你起码还有平凡。”任平生的语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冰冷，“回去吧！”

他轻轻挣脱了楚霜霜的手。楚霜霜突然明白到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跟着任平生落寞的背影慢慢走出了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