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氏房中，蔡有根将所见所闻全盘向周氏和楚柔柔说了出来，末了还加了一句：“我看那小舞的骚样，八成是个水性杨花的贱婢。夫人，小的不敢知情不报。你看，要不要提醒一下三小姐，让她检点一点？”

周氏明白蔡有根之所以会来通风报信，是因为楚霜霜始终会离开相国府的。而相国府这一摊子，蔡有根已经经营了许多年了。账房之中账目的巧妙之处，蔡有根知道，周氏也知道，他是怕楚霜霜嫁了之后，周氏秋后算帐找他的麻烦，所以，蔡有根才会偷偷地将楚霜霜的所为回报。

周氏正要说话，楚柔柔反而对周氏使了一个眼色。周氏明白女儿另有计较。她立刻摆了摆手让蔡有根先行下去。

蔡有根生怕自己来表忠心会没有效果，他笑嘻嘻地说道：“夫人，我老蔡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周氏不耐烦了，她皱眉道：“现在居然轮到你来教我行事了？”

蔡有根不敢再说，他连忙躬身退了下去。

周氏心烦意乱，她看着楚柔柔。楚柔柔却冷笑不语。

“唉呀，我的小祖宗，你笑什么啊？快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楚柔柔摇头，她轻声叹道：“娘亲，你得的教训不够多吗？霜霜妹妹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我们管她作甚？”

周氏皱眉道：“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她是故意做出这种轻浮的举动的？”

楚柔柔微笑着说：“娘亲你放心，她想干嘛？不过是给点破绽我们娘俩，想我们再上一次当。你想想看啊，这相国府到处都是我们的耳目，她要找相好，怎么会在府内找呢？在观音寺的时候多的是机会。她这分明是故伎重演，想让我出手害她，她再乘机反咬我们一口！愚我一次，其错在人。要我上第二次当，那就是我自己的错了。不要管她，你就安心看戏……”

说到这里，楚柔柔脑中一阵灵光闪过，她眉毛紧锁琢磨着“看戏”两个字。周氏本来听得楚柔柔说得头头是道，却突然没了下文，她连忙追问道：“真的不用管她？”

“娘！不是不用管。是大祸临头了！”楚柔柔脸色苍白，“那丫头想下杀手。她不会同一招用两次的。她找的是戏班。这男人多了去了，她要引我出手害她，何必一定要找戏班呢？我猜，她八成是要将你毒害姨娘的事情让戏班演出来。而且，她再约上太皇太后来看。那何嬷嬷又在她手上捏着呢！这丫头心太狠了，她根本是说一套做一套，表面打了你一巴掌泼了你一身茶水就算没事，暗地里上却是想直接告御状啊！”

“不会吧，只是何嬷嬷一面之词，她能告得了我？”周氏不信。

“娘亲，你真糊涂啊。那丫头现在得宠，别说你真的干过这种事，就算没干过，她只要那么一哭诉，太皇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然要先将你收押起来再说吧？到时候追查起来，人证有何嬷嬷，那审案的官员要讨好太皇太后，再来个屈打成招是容易之极的事情。娘亲你挨得住多少板子？”

周氏这才慌了，她颤声道：“我已经低声下气了，还任由她打骂不还手，她居然还这么阴毒？”

楚柔柔冷笑：“打蛇不死，反遭蛇咬。看吧？娘亲你留了她一条小命，她现在来讨债了。”

周氏手脚冰冷，她拉着楚柔柔的手问：“怎么办？”

“何嬷嬷不能留！我立刻进宫见周太妃。她会有办法的。”楚柔柔冷笑道，“只要何嬷嬷一死。她楚霜霜根本毫无办法。”

“可是，上次何嬷嬷买凶的时候，不是说桂王派人杀了那两个杀手吗？要是他们把何嬷嬷藏起来保护，怎么才能得手呢？”

楚柔柔知道此言非虚，她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了。

周氏试探着问道：“柔柔，你说求求你爹行不行？”

楚柔柔沉吟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不能直接挑明。”

“那要怎么办？”

“娘！你能不能舍一次命？”楚柔柔满脸阴鹫的神色。

周氏脸上全无血色，她颤声道：“你要我赔一条命给她？”

楚柔柔点头道：“既然她不肯放过你，那就一命换一命！你准备一碗毒药吧！”

周氏浑身打颤，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狠到叫自己去死，她眼泪像断线一样滴了下来。

“娘你别傻啊。我没叫你真的死。”楚柔柔叹气道。

“那，准备毒药是为什么？”

“楚霜霜不是喜欢看戏吗？那就演给她看！一碗毒药放在嘴边，她不拦你，娘你就作势喝下去！”

周氏依旧浑身发抖，她说：“要、要是她真的不拦呢？”

“娘，你怕什么？我没叫你自己去啊！娘亲你约上爹爹一起去。你事先给她戳破了这件事，说她是误会你了，那毒蘑菇之事不过是何嬷嬷诬陷你的。她何嬷嬷算老几？爹爹会信她？就算爹爹真的半信半疑，他也不想这件事闹大的。到时候，楚霜霜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她一定会拦着你的。而且，你在父亲面前跟她把事情挑明了，她以后别要再想用这件事来要挟我们母女。怎么说，咱们都还是一家人吧？难道她想气死爹爹？死者已矣，爹不会不暗中向着你的。”

周氏这才恍然大悟，她擦着自己额头的汗说：“还是闺女你有心计。”

“这也是被楚霜霜这小贱人逼出来的，她太狠了。奇怪了，她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厉害？我要不是领教过她的厉害，也不会想到这一层上去。”

周氏脸色苍白地说道：“女儿啊，要是她真的拦住了我，我看还是要服软，真心对她好才是。要是有丁点虚情假意，这、这个小贱人再想出什么毒计出来可讨不了好去，她背后又有桂王。”

“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桂王又如何？不过是半个瞎子。我们慢慢耗着，走着瞧。”楚柔柔冷笑，“反正，我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你说什么？”周氏不解问道。

“没什么。娘亲你快去找爹爹吧。”楚柔柔神色平静，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已经给周太妃下毒挟制的样子。

方才蔡有根的动静，当然瞒不过久经训练的小舞了，她回去告诉了楚霜霜。楚霜霜微笑着点头道：“有人通风报信就对了。不知道她们咬不咬钩呢？”

小舞笑道：“王妃你这招计中计相当厉害。她们就算知道你一层意思，却不会猜到第二层意思的。”

楚霜霜笑容满面，她得意地点头道：“应该会成功。好，我们准备进宫。”

小舞连忙和小蛮一起将所有的礼物检视、打包，忙得不亦乐乎。楚霜霜则是懒洋洋地躺在牙床上幻想着自己计策成功的场景。却听得门外有一阵异常急促的脚步声。

楚霜霜很奇怪，她连忙坐了起来。却是楚明华一脸茫然地和周氏踏进了屋内。楚霜霜连忙站了起来盈盈一福道：“霜儿给爹爹、大娘请安。”

楚明华点头笑道：“好女儿，怎么样？婚嫁的事情，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楚霜霜笑道：“女儿正要进宫去见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楚明华心中欢喜，他很庆幸自己这个傻女儿终于开窍了。周氏一听这话，可不得了，楚柔柔所料果然不差，楚霜霜真的要去找太皇太后来看戏。她连忙浑身发抖的拉着楚明华坐下了。

楚明华看见周氏浑身颤抖的样子，心中惊疑。他正想要发问。但周氏已经先将楚霜霜误会了自己，自己并没有用毒蘑菇毒杀张姨娘的说辞说了出来，还说是何嬷嬷这毒妇对自己怀恨在心，诬陷了自己。

楚明华越听脸越黑，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周氏。楚霜霜却只是平静地听着，并无任何表示。

周氏已经不管那么多了，掏出怀里那包毒老鼠的毒药倒进茶杯，她颤巍巍地举起茶杯说道：“若是老爷和霜儿不信，我就一命赔一命好了！老爷，我们来生再见吧。”

说话间，她动作并不停顿，真就仰头要喝。楚霜霜出手如电，她一把把茶杯打掉，然后满脸悲戚地看着周氏说道：“大娘，霜儿并不知晓此事。今日不过是第一次听说。我娘亲她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

“霜儿，你这样说就是还怀疑我了？”周氏浑身颤抖。

楚明华看见周氏的举动，虽是半信半疑，但自己家中就要有个王妃了，此刻闹出什么丑事，传出去可不好听。他犹豫着说道：“你说是何嬷嬷她诬陷你的？那我就把她打一顿，让她来和你对质！”

楚霜霜现在已经知道是有人看穿了自己的计策了，她叹气道：“既然娘亲都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也是真的。何嬷嬷这样的恶奴，打她一顿是要打的，何必对质呢？直接将她扔出府去就是了。”

楚明华一听楚霜霜居然轻轻地就放过周氏，他连忙点头道：“没错，没错，家和万事兴。”

楚霜霜明白，个把小妾对于这个便宜老爹楚明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是周氏这堂堂相国夫人主使下人下毒杀人的事情传了出去，他楚明华的脸上不但无光，可能还会殃及仕途。这等薄情之人，何必跟他多啰嗦？

于是，楚霜霜装作今日才知此事的样子，带着几分怒气却又像无可奈何地叹气道：“爹爹，你就看着办吧，女儿还要进宫去呢。”

楚明华连忙拉着尚自啼哭中的周氏说道：“那为父就和你大娘走了，这何嬷嬷，为父会处置她的，你就安心进宫吧。”

楚霜霜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先是让人打了周维功，又亲自打了周氏，还备下计中计来算计周氏，这一连串的组合拳已经收到了很大的成效了。看来也是周氏命不该绝，想不到那楚柔柔居然能看穿了自己的计中计。

“这个大姐有点意思啊。”楚霜霜想到这里，脸上竟然挂起了灿烂的笑容，“算了，反正我还想着要除掉何嬷嬷这个墙头草呢。也算歪打正着了。”

楚霜霜对小舞轻笑道：“小舞啊，可惜了你那一场好戏了。”

小舞低声问道：“王妃，那锦家班这场戏……”

“你去骆班主那里改改戏吧，今晚就看普通的戏，让他自己挑好了写个单子就行。”

小舞连忙停下手上的活计，正要下去。楚霜霜却突然招手让她回来，小舞立刻走到楚霜霜的身边，楚霜霜声如蚊呐地说道：“何嬷嬷…….”

小舞听完楚霜霜的吩咐，转身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