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2)两番邂逅(下)

他不请自来旁若无人地饮酒说笑,屋中的歌伎早就惊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栗。

这个女子正是几年前就被官府以十五贯花红悬赏缉拿且已经“死”过一回的青瓦寨四当家一一黄蜂赵九娘。

十多天前的下雪夜,她在小洛镇驿站中一眼瞥见商成的护卫亲兵段四,当时就吓得连放在临时居所的教坊画牌和包裹盘缠都不敢回去取便落荒而走。她跑得慌张,除了贴身藏着的四颗大真珠,另外几乎不趁什么现钱,丢了画牌更是没了个身份,别说住店打尖歇脚,就是想讨口热饭也怕被人诘问,压根就不敢想远处走。忍饥挨饿在镇外东躲西藏避了两天,直到商成一行人离开小洛,她才趁夜色悄悄溜进镇子。她那时心里还存着个幻想,期冀着燕山官兵只是过路,其实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燕山兵一走,她还能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锦娘子;等两三年以后风声过去,她再寻个机会把真珠换一大笔钱财,找个这辈子也遇不上商瞎子的地方落个户籍,或者寻个踏实可靠的男人托付一生,或者自己置办起一些家业招赘个好男人进门,从此安心地过上她羡慕已久的平静日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可再美好的幻想总归是幻想,它们永远都会在现实的南墙上撞得粉碎,商瞎子是走了,可她的住处也被官府里里外外搜了底朝天,连一根针一条线也没给她留下……

这一下她可算是走投无路了。真珠太扎眼,她根本不敢随便拿出来变卖,既没有钱又没有身份,别处去不了,小洛镇周边也藏不住,难不成她就这样等着官府来抓人?她思前想后,最后把心一横,踩着雪就进了京城,编了个投亲不着又丢了行李盘缠的瞎话,就在这家许记小歌肆签了一年的卖身契,做了个私伎。她想,自己在歌肆里做一年,怎么也能攒下六七贯钱,等约满拿回契纸,不仅又是自由身,还能在官上拿个真身份,到时她就拿这些钱做盘缠去南方,不羁泉州扬州,只要是个热闹繁华地界能落脚就成,再偷偷卖掉一两颗真珠,就在城外买个小庄园隐姓埋名地住下来,过个三年五载,谁还耐烦去打听她到底是赵九娘还是锦娘子?

不能不说,她的盘算还是挺精明。可天算总是不如人算,她躲都躲不及的商大将军,居然会有闲情逸致来这冷僻的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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